就這樣，過去許多日子。
時光就在屋頂上、門窗上、書架上、桌面上和地板上鋪上了一層灰塵。
這些灰塵，又會因空氣的動盪而上升，因為風的吹拂，把它們吹送到遙遠的地方去。
顧流年挽起袖口，將已經失去了本來顏色，只剩下灰色的毛巾浸沒在水池裡，用去漬的洗衣液將它洗了幾遍。
隨後開始靜靜的擦拭起屋內，從走廊擦到客廳。
“你父親喝的什麼酒？”
“門口酒肆裡打的梅子酒，三十塊二兩，我記得很清楚，但現在是否漲價，我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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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流年溫和的回答道。
三十塊二兩的梅子酒，大概稱不上什麼昂貴的珍品，甚至都叫不出它的名字。
若是非要給它起一個稱呼。
或許用季節來命名就足夠了。
當然。
屬於江南的梅子還沒到成熟的季節。
兩人就這樣在閒聊中。
在冬日入夜，周圍人家都亮起了燈火時。
兩人簡單的收拾著舊屋子。
少女沒有用自己的念動力。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淌著。
祝奶奶家裡的電器並不新，只有那個掛在電視上的五十寸彩電，看得出還儲存的很不錯，這是祝一一父親有一年前喝酒後，付款時抽中的所謂的二等優惠禮包買的。
老人家不常看電視。
電視機堆在儲物間自然而然蒙了一層灰塵。
不過在此時。
也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了。
她在廚房那邊和藹的呼喚到：
“你們倆孩子，等會過來準備吃晚飯了，奶奶特意給你們做的雞湯。”
“知道啦，我收拾完就和顧流年一起過去。”
她的回答聲中多了一些輕快的意味。
或許。
能夠吃到親人做的飯，對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小小的幸福。
祝一一也很喜歡收拾舊物，這能讓她回憶起曾經經歷過的生活：
“流年，你說在未來，會不會真的出現那些【機械紀元】的科技取代我們現在的生活，我可能會不適應的。”
“別擔心，時代的改變是很緩慢的，絕大多數人在不經意間就接受了一切。
就像你現在也會用移動支付而不是從衣兜裡拿出錢包一樣。”
顧流年幽默的說道：
“除非，我們都在冷凍倉裡冰凍到了一百年以後。”
“我可不願意做這種事情。”
少女十分可愛的扭了扭頭。
顧流年忽然有些想要逗一逗她的感覺，他笑著問道：
“為什麼？”
“因為那樣的話，我就沒辦法看之後的【蔚藍曙光】電影了。”
祝一一認真的說出了這個回答。
“你不認為這是很可惜的事情嗎?”
“確實。”
如果我也沉睡了，大機率不是看不到【蔚藍曙光】了，而是【蔚藍曙光】直接停更了。
當然。
他沒有說出來這些事情。
英俊的少年看著身邊的可愛姑娘溫和且寵溺的說道：
“走吧，別讓祝奶奶等著急了，還有，別忘了洗洗手，你這個小花貓。”
“我才不是小花貓呢。”
少女嬌嗔道。
她身邊蕩起了微風。
輕輕拂去了身邊的灰塵。
此刻。
儲物室內的電視機螢幕呈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清澈光澤。
而後。
伴隨著啪嗒一聲。
儲物室內的燈光熄滅了。
少女從廚房裡端來了老人家煲好的湯。
然後她彷彿是小小的炫耀般跟少年開心的說道：
“流年，你感覺怎麼樣？”
“聞著真香。”
“那當然嘍。”
這間小院客廳內的窗戶逐漸被霧氣模糊。
趴在她們家隔壁牆上的小花貓則喵的叫了一聲。
它大概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類能提到自己。
南方的菜餚一貫多了些綿長的意味，煲湯要從中午開始至少三四個小時。
所以當可愛姑娘還靠在顧流年肩頭看【機械紀元】的電影時。
老人家就已經將這些食材放進了鍋裡。
不過。
祝一一也是個十分孝順的姑娘。
她每月都會把工資匯一部分到祝奶奶的銀行賬戶裡。
至少在物質上。
可愛姑娘與顧流年都並沒有太多奢侈的追求。
入夜。
顧流年躺在清河鄉的小屋內。
感受著鄉下森林外偶爾傳來的三兩聲鳥鳴。
望著遠方灑落在屋內的清澈月光。
他現在並沒有太多的睏意。
反而感到格外平靜。
相比於【機械紀元】劇情如同石英鐘時針轉動著。
帶著如同留聲機剪影的時光片段流轉。
此刻的寧靜大概也是永恆的另一種含義。
他望著月光。
忽然想到了曾經在書中看見的文字：
夏目漱石當英語老師時。
那位先生讓學生翻譯英語短文中男女主角月下散步時。
男主情不自禁說出的“I love you“，學生便譯成「我君ヲ愛ス」。
夏目指出“日本人怎可能將那種臺詞說出口。”
翻譯成『月が綺麗ですね(月色真美啊)』
便已足以傳達此刻的心情。
月色真美。
今夜亦是如此。
忽然。
在這無比靜謐的夜色中。
顧流年睡覺的隔壁牆邊忽然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
噠、噠噠、噠.....
摩斯密碼?
伴隨著這些富有節拍聲的敲擊聲。
顧流年心中逐漸翻譯出來了這些句子：
“喂，在嗎~睡了嗎？”
他笑了笑。
然後靠在牆邊跟那邊已經換上睡衣的可愛姑娘小聲說道：
“我能聽見。”
“原來你真的也沒睡呢。”
屬於少女軟糯的聲音透過並不厚的牆體傳來。
顯得很輕很輕。
此時此刻。
這種感覺顧流年從未經歷過。
他笑著回答道：
“你這句話讓我想到一篇高考必備的文章其中的一句話。”
“哪一句呀。”
顧流年悠閒的靠在牆邊。
但他大概能夠想象到祝一一裹著被子靠在那邊的樣子。
這個畫面。
比起【你的名字】中隔著無數璨若流火的隕星墜落之時，少年與少女隔著三年時光的阻隔相互伸出手。
大概要更加貼近此刻的景色。
他也很自然的回答道：
“月色入戶，欣然起行，懷民亦未寢。”
祝一一也是憑藉自己成績考上雲州大學的。
自然學過那些文章。
聽到顧流年這麼說。
她也就輕聲問道：
“那不是挺好的嗎？”
“確實，但又有誰知道，是不是東坡先生叫醒的他呢。
就像某位剛剛學會了莫斯電碼的可愛姑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