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營區到達布索裡的醫療區，中間的路途過了很長時間。
天上的日頭也早已經西斜。
本來這個院子就有些荒涼破敗，在金色的陽光斜斜撒到布有灰塵的玻璃上的時候，就更顯得這個地方荒涼的可怕。
顧展眉的眉毛皺著，眼睛放眼看去，視線在室內徘徊，努力的想要透過有髒汙的玻璃尋找到林菀的身影。
房間算不上整潔，一張木板床，床墊薄薄的，破破的，一張有些髒的白色床單鋪在床上，薄薄的白色被子被團成一團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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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是旁邊那掉漆的木桌子，跟破破爛爛的一張椅子。
顧展眉眉毛越皺越緊，將房間裡面的所有物件都看了一個清楚，但是就是看不見林菀的身影。
她心裡面有些著急起來，開口就想去問負責人是不是記錯了林菀的病房。
只是，剛要轉頭去問，眼前突然就蹦出來一個人。
蓬亂的頭髮，發青的雙眼，還有臉上也髒兮兮的。
"林菀！"顧展眉認出她來。
林晚也一下子就看見了在窗戶外面的顧展眉。
林菀想要將窗戶開啟。
然而，手指用力去拉窗戶，卻發現窗戶其實是瑣死的。
顧展眉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有些難以相信這是之前那個光鮮亮麗，正是大好年華的表妹。
"表姐..."
林菀的聲音裡面立刻就帶上了哭腔，她驚恐的拍打著窗戶，喊她："你快救我出去，我沒有感染，我不想死！！"
林菀聽見她的話，視線看向旁邊的劉主任。
劉主任輕輕嘆了口氣："顧醫生你有什麼話，就好好跟林護士說說吧。"
"她說她沒有感染。"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她的檢查結果。"
"我待會兒就去看。"
雖然劉主任是隨口客氣的說一句，但是顧展眉卻是當真的。
林菀這麼惜命的人，怎麼可能這麼不小心就感染了。
其中一定有蹊蹺。
也有可能是誤診也不一定。
林菀的手放在窗戶玻璃上，然後使勁兒拍打。
似乎想要將窗戶玻璃給拍碎了一樣。
秦譽遠遠看著，忍不住走了過去："你離視窗遠一點。"
"我有話跟她說。"
"她現在的情緒很激動，萬一把窗戶的玻璃給拍碎了，碎玻璃片很可能會傷到你。"
秦譽拉住她的手，將她往後硬是硬了幾步遠。
"這樣我聽不到她講話了。"
"她只是想要讓你救她出去而已。"
其實如果秦譽所說的一樣，林菀只是在用力的拍打窗戶，反覆的說著讓顧展眉送她回國的事情。
顧展眉這麼看著她，看著她狀若瘋狂的想著回國，眼睛不由得就垂了垂，長長的眼睫也遮蓋住了眼珠中的神色。
如果林菀感染了這個病毒，哪裡還有回國的可能性？
就算是活著，都是奢望。
顧展眉要走到窗戶前面。
秦譽拉住她的手："你別過去。"
"我會保持安全距離的。"
顧展眉將秦譽的手指撥開，然後手指抓著窗戶外面的柵欄，問她："你有什麼話想要跟姑姑說嗎？"
窗戶裡面的林菀聽見顧展眉的話，一下子就神經緊繃起來："有什麼話我會親自跟我媽說的，我不告訴你。"
"好。"顧展眉應聲，"那我今天過來看你，你有什麼話跟我說嗎？"
"我沒有話跟你說！我不想看見你，你是害死逸塵的兇手！"
林菀的眼珠中迸射出讓顧展眉措手不及的恨意來。
顧展眉看著她的眼睛，微微怔了怔。
便點點頭："那我明天再來問你，希望你明天有話跟我說。"
說完之後，便退後了兩步，隔著窗戶看著林菀。
林菀似乎是真的不想要看見她，馬上就從窗戶前面離開了。
林菀從視窗離開之後，顧展眉便走向劉院長："我想看我表妹的檢查報告。"
"跟我來這邊吧。"
劉主任給顧展眉帶路。
顧展眉跟在劉主任的身後，在劉主任到了醫療區的檔案室之後，便把林菀的檔案連帶著檢查單一塊兒送到了顧展眉的手裡面："這是林護士在感染了之後，做的所有相關檢查，檢查結果都在檔案袋裡面。"
顧展眉點點頭，跟劉主任道謝之後，便把檢查單抽出來一張一張的看。
劉主任先從檔案室裡面走了出去。
顧展眉看完之後還要把檔案資料給放在這個房間的架子上面。
秦譽也在旁邊陪著她。
她的眉毛隨著檢查單一張一張的被看過，也皺的越來越緊。
在最後一張檢查單看完的時候，顧展眉咬了咬下唇，將檔案袋給放在了架子上面："怎麼樣？"
秦譽問顧展眉。
顧展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覺得疲憊的同時，也意外的心驚。
因為如同劉主任所說的那樣，林菀的確是感染了。
而且潛伏期縮短，臨床表現比其他病患的表現更為嚴重跟提前。
"如果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林菀可能根本活不過八天。"
重症患者一般是死於病成的第八天或者是第九天。
而林菀潛伏期短，發病期早。
在沒有研究出HN5輕鬆治癒的特效藥來之前，活下來的希望渺茫。
就算是一直拖著，都是很難的事情。
"醫療區的人會為她治療的。"
"我想留在這裡。"顧展眉抬頭看秦譽。
"你說過，讓你見了林菀你就會聽我的安排，現在你已經見過了，不要再提那些我絕對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秦譽說的嚴肅。
顧展眉也知道想要留在這裡，可能沒有那麼容易。
於是垂著眼睛想辦法。
秦譽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容易放棄，所以抓住她的手，像是抓著一個寸步也不能離開自己身邊的孩子一樣，跟她一塊兒往外走："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到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也要辦到，現在就跟我回去吧。"
顧展眉皺著眉毛想要把手從他的手裡面給抽出來。
但是秦譽一回頭，顧展眉被他這麼一瞪，就悄悄呼出口氣，暫時妥協了。
她跟這個表妹的感情沒到那種親姐妹的濃厚程度。
所以，在林菀生病之後，儘管她的心裡面擔憂，卻也開始在想別的什麼事情。
秦譽把她帶回營區之後，就去做自己工作上面的事情。
因為怕顧展眉做出什麼危險的額事情來，比如說是向上次一樣丟擲營區那麼遠之類的事情，所以在走之前，警告她："不許離開營區。"
顧展眉點點頭。
秦譽看她點頭了，這才算是放心一些："我晚上回來。"
顧展眉沒有抬頭看秦譽離開。
但是從布索裡的療養院趕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傍晚了。
現在秦譽從帳篷門口走出去，太陽的餘暉灑落在帳篷門前的徒弟上。
有一種蒼涼的悲傷感，忽然就卷到了心頭。
顧展眉走到帳篷門口，看著窗外漸漸落入地平線的巨大太陽，停下了腳步。
國內那高樓建築一棟接著一棟。
整天繁忙的工作跟感情生活讓她根本無暇去心上日升日落。
現在到了異國他鄉，反而有比之前更多的時間來欣賞這些景色。
不是因為喜歡去欣賞，而是因為，內心已經空虛到了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只能依靠外界的衝擊，來找回自己的情緒。
她垂下眼睛，吸了口氣。
然後攥了攥拳頭。
林菀這麼怕死，肯定不只是HN5病毒傳染到了她的身上。
在她被傳染之前，就在瘋狂的額找自己，希望自己可以幫她回國。
她在懼怕。
但是到底懼怕什麼，卻直到現在她都不願意開口告訴她。
顧展眉抿著唇，在腦子裡面想著這些事情。
想著怎麼讓林菀把那些不願意說的事情告訴她。
而在德國醫療區的醫院裡面，季小涵已經因為將近一週的治療而變得精神跟身體都好了許多。
秦譽雖然每天或早或晚都會過來看她，但是每次在她病房裡面待著的時間都不長。
好不容易在秦譽過來的時候，季小涵是醒著的，陪著季小涵的齊浣馬上就識趣的讓出窗邊的座位，然後開口道："秦譽，你過來了，小涵正想跟你說話呢。"
"她沒事就好，你陪著她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趕回去。"
說完，就要關上門離開。
季小涵的心裡面著急，又想要留住秦譽，忍不住就出聲道："你是著急回去找顧展眉嗎？"
這話一說出來。
秦譽就停下了腳步，抬起眼睛來看著季小涵。
齊浣看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略略有些古怪，就開口道："秦譽，你跟小涵說說話吧，她這幾天都在想你。"
秦譽點點頭，走進病房。
齊浣也趕緊從病房裡面出去。
等齊浣出去了之後，秦譽才開口："你恢復的好像很不錯。"
"所以你就只是象徵性的過來看看我？"
季小涵反問秦譽。
秦譽站在她的床邊上，看著她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江逸塵死在尼日拉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那是他命不好，這有什麼辦法。"
季小涵覺得江逸塵死了就是死了，根本沒有什麼好說的。
秦譽看著她："你們本來可以跑出來的。"
季小涵忍不住激動起來："事到如今你還在聽顧展眉的話，懷疑我是故意拉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