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耳畔全是催眠的聲音, 他不僅幻聽，而且還覺得全身涼，腦海中零碎的片段像是要擠出來一般。
他手指握住傅凜, 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與清醒:“還好。”
其實情況已經很不好了。白黎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他覺得自己正在一點一點被撕碎, 真相近在咫尺, 但他絞盡腦汁也回想不出來。
“他們會恢復原樣, 這件事情很快就結束。”傅凜道，“你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現在應該回去好好休息。”
所的事情都發生在羽星，等白黎回去，稍微理清一下思緒,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誤打誤撞將這件事情解決。當初對於華寧，僅僅是一點懷疑，而且並不確定就是華寧在做這件事情。
但不算完。
一方面是所被改造過的alpha和omega需要恢復原樣, 另一方面, 是確認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份。
化為獸狀的少年很難從外表來確認他們是誰, 他們此時此刻, 已經完完全全不像人類。
白黎和眾人回到了羽星都城。
傅欽一路上都想和白黎說話，但是礙於皇帝時時刻刻都在白黎的身邊，他沒有任何上前的機會。
白黎看起來神色恍惚，似乎陷在什麼中走不出來。
等到達之後，白黎和所人一起出來了。錦夜被抓, 羽星的元帥錦衷怒不可遏，並告到了第五星區的元帥仇德這裡。
仇德還沒有來得及找機會質問傅欽，便聽說皇帝突然降臨羽星的訊息。
眾多少年失蹤的事情並不是一件小事, 即便如此，仇德也沒有想過讓皇帝親自過來，他從來都沒想要皇帝動手解決這件事，假如任何事情都要皇帝親力親為，留著他們這些官員也就沒任何用處。
所以仇德也驚恐的從羅蘭到了羽星。
從星艦裡走出來的時候，白黎仍舊心不在焉，他在皇帝的左側，傅欽在皇帝的右側。
第五星區所高級官員都等待很長時間。
看到艙門開啟，陸陸續續人出來，仇德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緊張，最先出來的都是皇帝身邊的軍官，他們分列兩排，站得筆直。
過十幾分鍾，仇德和他身後的元帥們才看到皇帝出來。
所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帝的身上，也人不由自主的看眼白黎，白黎能夠如此近距離的在皇帝身側，想必地位不低。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仇德也將一切盡收眼底，等皇帝下來之後，他才和所人行一禮:“陛下。”
入眼的是皇帝的軍靴，黑色的軍靴緊緊包裹修長的小腿，往上是整整齊齊的軍服，皇帝俊美的容顏令所人折服，強大的氣場也讓他們情不自禁的低下頭顱。
白黎一直都在漂移的思突然迴歸。
不久之前，他還看到這群人趾高氣揚的為難傅欽，哪怕傅欽是帝國大皇子，這才過多久，看到皇帝後，這些人彷彿轉了性子似的，乖乖臣服在了皇帝的腳下。
他清楚第五星區這些人有多難搞，種族主義多嚴重，性情多高傲，讓他們臣服在一個外人的腳下，簡直就像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仇德看起來確實對皇帝尊重加，他單膝跪在地上，未敢抬頭，其他人也是如此。和當時斤斤計較與傅欽談條件的時候相比，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人。
傅凜面容冷峻:“仇德，這次你嚴重失職。”
“臣有罪，”仇德很乾脆利落的認罪，不敢否認或者推脫，“臣會和大皇子殿下想辦法解決。”
傅凜一雙銳利的冷眸一一掃過所人。二十五個星區，數千名元帥，還無數其他身居要職的官員，他們之中每一個人，傅凜其實都清楚的記著，他的記憶裡驚人。
看到錦衷後，傅凜的目光停一下。
錦衷本來還想告狀，現在被皇帝的目光盯著，他覺得自己後背彷彿被長劍釘住了，動也不敢動。
傅凜淡淡的道:“先去開。”
仇德早就讓人準備好了議室。
白黎目前狀況不佳，傅欽讓阿川宏和言雲代替自己參加，他送白黎回住處。皇帝也默許了傅欽的做法。
等其他人離開，傅欽的目光在白黎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這次沒出大事，是你幸運，下次不要再把自己當成誘餌。”
珍珠連連附和:“就是就是，這些天，傅欽由於過度擔心你，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澡也不洗，你再不回來，他就要瘋了。”
傅欽目光如刀，狠狠剜珍珠一眼。
白黎輕笑:“真的沒有洗澡麼？”
珍珠不放棄任何一個黑傅欽的機會:“真的，你聞一下他身上，一股汗臭味兒。”
ao別，傅欽也不是什麼小孩子，白黎不貿然去湊近聞，他只是打趣傅欽一句罷。
傅欽臉黑得不行。
不過，白黎知道這幾天傅欽肯定很辛苦。想要做好一名皇子，傅欽肩膀上承擔的責任很重。
他拍拍傅欽的肩膀:“回去後好好休息。”
傅欽握住白黎的手腕，兩人距離很近，白黎並沒嗅到珍珠口中所謂的汗臭味兒，恰恰相反，傅欽衣著得體，衣物連褶皺都沒，身上也是和資訊素相仿的淡淡雪松香氣。
白黎眼中流露出了不解:“嗯？”
傅欽道:“你見到他，他對你怎麼樣？”
突如其來的問題，白黎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平心而論，皇帝其實很好，私下裡對待白黎不錯，但這僅僅是表面，實際上，白黎看不透皇帝的為人，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什麼身份在皇帝的身邊。
他只猶豫一下。
白黎的猶豫在傅欽眼中被看成否認。傅欽的眸色閃了閃:“你還是跟著我，和我一起解決帝國潛在的問題，我需要你的幫助。”
傅欽清楚，一旦白黎和皇帝離開，以後想要見面就難上加難。
他們應該是一家人，卻是距離最遠的一家人。白吟至今還在十九星區，迴歸主星的日子遙遙無期。
各種通訊裝置可以讓他們瞬間見面，但這種見面還是不如朝夕相處。
白黎道:“傅欽，我對你的幫助很限，或許，我帶來的是麻煩，而不是幫助。”
他仍舊陷在一些很負面的情緒裡無可自拔。
從十九星區到第五星區，白黎經歷的這些，他當然不認為自己是普通人。其實是什麼，做過什麼，白黎已經一定的答案，但他自己不願意承認。
非但不願意承認，他還特別嚮往一處安靜的所在，可以長久的讓他沉眠下去。
傅欽的目光在白黎身上停留很長時間:“假如對你說出這些的是白吟呢？”
白吟……
白黎眸中閃過一絲茫然。
沉默一樣，白黎道:“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這麼多年我都未履行責任，以後恐怕也是一樣。這不僅僅是對你，是對你們。”
白黎都不清楚，他還沒有所謂的未來。一個連過去做什麼都不清楚明白的人，還配不配更好未來。
他已經很長時間未進食，一直都是靠著針劑撐下來的，傅欽也看出白黎消瘦了一些。回到住處之後，傅欽點了一些晚餐讓酒店送來。
白黎胃部還些虛弱，一方面是長久未進食導致的空空蕩蕩，另一方面是昨晚與傅凜的情’事過分熱烈，他臉上還是沒一點點血色，傅欽給他盛一小碗粥。
白黎捧著碗喝粥，他味覺並沒那麼靈敏，粥的味道應該是好喝的，濃郁溫熱。一邊喝粥，白黎的腦海一邊努力回想著今天看到的事情，並借由這些事情來揣測自己。
水米相融，入口即化，白黎眉頭緊蹙。
傅欽以為白黎不喜歡:“不好喝？”
白黎的眼睛仍舊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眨也未眨。
假如他問傅凜，自己為什麼被放在海底，為什麼在十九區，傅凜肯定給出看似圓滿實際上與事實相反的答案。同樣，問其他事情也是如此，他只能自己揣測。
那股莫名怪異的感覺，對催眠樂曲的熟悉，對躺在冰冷鐵床上陰影，看到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被改造物感到陰影，是不是代表，他曾經也是這幅模樣過？
他是不是也曾變成為一隻怪物，沒有自我意識，只能聽從他人的調遣？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似乎都情可原，可以被解釋清楚。
傅欽看著白黎走神的模樣，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晃:“白黎？”
白黎終於回，他唇瓣輕輕勾了勾:“我沒事。”
真相是需要他自己去調查的，傅凜很大可能知道所實情，從傅凜口中套出所的真相，也是一個途徑。
眼下，白黎想要證明自己的猜測是真是假。
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難證明。
白黎用手帕擦了擦唇角:“這些變成獸狀的人，能夠恢復正常嗎？”
“第五星區的科研人員無能為，”傅凜輕輕搖搖頭，“如果恢復不原樣，這些人只能被囚禁起來，嚴加看管。”
不管怎樣，這群暴戾失去人性的少年絕對不能被放出來。
白黎想了想:“明天我和你們再去看看。”
珍珠把桌子上的飯菜都吃完之後，白黎道:“還嗎？”
傅欽以為白黎沒有吃飽:“我再點一份。”
“皇帝喜歡吃什麼？”白黎想了想，“你點他喜歡的，等開完，他應該會回這裡。”
傅欽唇角抿了抿。
他怎麼知道皇帝喜歡吃什麼，傅欽甚至都沒和皇帝在一個桌子上吃過飯。
“不知道。”
白黎搖搖頭:“你們父子……都互不解的麼？”
他本以為白吟和傅凜關係不佳，現在看來……傅凜和任何人都保持著距離。
想了一下，白黎道:“再點一份剛剛的粥，還兩份剛剛的餐後甜品，它們叫什麼名字？嘗起來挺甜的。”
傅欽並不認為皇帝吃甜的東西，他很難想象皇帝冷著一張俊臉拿小叉子叉草莓和奶油的樣子。
等所食物都送來，白黎揮了揮手:“你上去吧，我和珍珠在這裡等他。”
傅欽很長時間沒合眼睛，現在白黎平平安安的回來，他也能夠放心的去睡一覺。
不過，看著白黎如此熱情的對待傅凜，再想起他和白黎初見時，兩人之間種種成見，傅欽忍不住冷笑:“等他回來，他可能沒胃口吃任何東西。”
白黎還在想著怎麼從皇帝這裡套出真相，聽到傅欽的話，他漫不經心的道:“別鬧，回去睡覺。”
傅欽:“……”
等傅欽離開，珍珠“嘖嘖”兩聲:“好酸，白黎，他們父子三個都挺喜歡你，你的魅不減當年。”
白黎道:“這能一樣麼？”
珍珠又道:“你失蹤這段時間，白吟和傅欽吵了一架，你記得找個時間好好哄哄你得王子病的小兒子。”
白黎揉揉眉心。
維護兄弟感情和睦這件事情，白黎真的做不來，他自己和兄長妹妹關係就差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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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還是希望傅欽和白吟兩個人能夠好好相處，不要搞出同室操戈為一個皇位互相殺戮的事情。
他也些困了，今天一天白黎便有些精神不濟，想了許多方法，白黎都覺得不如美人計有效。
只是他更情願將皇帝五花大綁拿鞭子抽一頓逼問出真相。
但看看兩人的體型差還身份地位差距，白黎覺得自己如果動手，八成是被鞭子抽的那一個。
房間溫度有點低，白黎抱著手臂閉上眼睛。
他眼睫毛根根分明，能夠直接數清楚根數的那種。
傅凜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人一龍對著頭睡覺，他抬手撥了撥白黎的眼睫毛。
白黎朦朦朧朧的睜眼睛，眼底一汪紫讓人怦然心動。
傅凜冷峻的面上浮現淡淡笑意:“醒？”
白黎用手揉揉眼睛:“桌子上是晚餐，你隨便吃一點點。”
粥和甜點都在保溫，一個保熱一個保冷，白黎從食盒裡拿了出來:“你應該很久沒有吃飯了吧？嚐嚐粥。”
傅凜嘗一口:“不是你做的。”
白黎道:“附近酒店的，是傅欽點來，他擔心我身體。”
甜點是一份草莓醬淋的奶油，和一份果仁蜜餞酥，兩個甜的不可思議，傅凜碰也沒有碰，他的吃相很優雅，很快將粥喝完。
“這一百年我都在沉睡，白吟和傅欽的出生，沒有經過我的允許。”白黎道，“你私自創造他們，平常關心他們嗎？”
傅凜用銀色的小勺子舀一點奶油，送到白黎的唇邊:“你沉睡之前，曾說想要我和你的孩子。帝國需要繼承人，所以我創造他們。”
至於關心關愛……傅凜自己都沒受到過親人的關心，才不懂關照小孩，兩個又是好養活的alpha，宮裡那麼多人照顧，和平常小孩比起來算得上錦衣玉食應盡有，這還不夠麼？還指望著他捧在手心裡麼？他倆又不是白黎。
送到嘴邊的甜品，不吃白不吃，白黎便吃:“你把白吟貶到了十九區，什麼時候讓他回來？”
傅凜端了盤子，繼續去喂白黎:“以後。”
白黎握住傅凜的手腕:“他年齡那麼小，你忍心將他流放這麼遠的星區？”
傅凜眸子眯了眯:“你在心疼他嗎？他年齡不小了，經歷一些挫折，他才能成長。”
白黎道:“是幾年？”
傅凜捏住白黎的下巴，又喂他一口:“五十年吧。”
白黎:“……”
看傅凜的情，不像是說笑。白黎忍不住懷疑他沒有情感。
本來是想用孩子的事情起個頭，現在白黎也不清楚該和傅凜交流什麼。
甜品被一勺一勺喂進去，傅凜剋制著親吻白黎的想法，擦了擦他的唇角:“你不該將他們放在心上，他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陪在你身邊的永遠是你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