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泓很喜歡宿文樂。
有天賦、肯努力, 沒有受到複雜的社會侵染, 擁有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單純和天真。
雖然偶爾傻乎乎的。
得到了主人同意, 宿文樂進來就坐在床邊上。
他說：“快說，什麼是owl啊？”
“守望先鋒聯賽, 一個類似傳統體育競技體系的守望先鋒比賽, 看過nba嗎？跟nba一樣的, 每支戰隊擁有固定席位，不進行任何的升降級, 只有贏或者輸。”
沒有淘汰的比賽甚至比淘汰制更殘酷。
拒絕了聯賽以外的戰隊入場，只吸收最優秀的選手。
近兩百名選手在相同的環境下爭奪、抗爭。
像是在養蠱，所有人都被迫強大，為了能夠戰鬥到最後。
不過, 一切的憂慮和擔心, 關泓都不想告訴宿文樂。
“這是守望先鋒最好的競技舞臺，全世界的優秀選手都會聚集在這個地方。高強度的訓練和比賽能讓人快速成長，爆發出驚人潛力。owl就是這樣的地方。無限迴圈的戰鬥，避無可避的對手, 你有任何的弱點，會被十幾個對手翻來覆去研究，然後第二天就能拿出來打敗你的辦法, 比普通的聯賽更可怕。因為, 你的對手全是專家。”他說，“但是，對於選手來說, 去了就好好打比賽，沒去就好好在國內打比賽，都是比賽，沒什麼區別。”
宿文樂似懂非懂。
他還以為能夠聽到關於一個億小目標的宏偉規劃，結果，關泓說沒什麼區別。
他問：“可為什麼孟哥說絕望？”
比賽，應該給人帶來夢想和希望。
宿文樂記得孟北川的嘆息。
這不像一個熱血沸騰的賽事能夠出現的反饋。
關泓笑了，伸手摸了摸宿文樂的頭。
他還沉浸在關於守望先鋒最大聯賽的疑惑中，忽然就被搓了一撮亂毛。
“你別把我當柴犬！”宿文樂憤怒的還擊，伸手摸到了一手溼潤的短髮，“說！你是不是經常搓閃光蛋！”
關泓一頭溼發變得更亂，他任由宿文樂報復，頂著一頭亂毛，大笑著說：“嗯，因為它可愛。你不喜歡我摸你頭髮那就算了，抱歉，習慣了。”
習慣是為什麼習慣，宿文樂都不用想了。
肯定是因為柴柴。
宿文樂站起來，嚴厲的說道：“我要回去了！”
氣到了，什麼都沒弄明白，還被擼了毛。
短髮沒有尊嚴嗎，他要抗爭到底！
“別別別，我錯了。”關泓趕緊把他拉回來坐著，“因為你的合同還沒簽，所以按規定我不該告訴你。”
這句說辭和鄭希的一模一樣。
沒籤合同沒有知情權，宿文樂不懂這件事為什麼上升到這種地步。
雖然有一點兒小受傷，好歹他也是懂法的人，心裡不情願理智也表示理解。
他說：”好吧，我不問了，我走了。”
語氣傷心低沉，關泓怎麼可能放手。
關泓說：“規定是規定，可我能夠跟你分享一個小秘密。”
宿文樂秘密雷達豎起來，好奇的看著關泓。
即使心裡想著“不應該讓關泓違反規定”，好奇心永遠止不住。
區區一個聯賽而已，怎麼這麼神秘的！
他說：“我們確實拿下了owl的席位，而且會在12月進入季前賽，ms現役選手都會籤到公司……不是我們晨星的公司，是飲川房地產公司的新項目組——秀區晨星的名下。”
只是在晨星的名字前，加上了秀區的城市名，似乎就變得截然不同起來。
關泓表情嚴肅的說道：“但不是所有的戰隊像我們一樣幸運，在找不到合適的購買者後，他們沒有辦法去到owl的舞臺，以後的賽事不會存在百花齊放的國際聯賽，只會剩下owl、世界盃、次級聯賽。不會再有像ms一樣的隊伍，經歷了連續戰敗成長起來，站上owl的舞臺。因為，下一個ms不會像我們一樣幸運，擁有飲川房地產的資本力量，只能出售給其他資本，由其他戰隊挑選人員。也許在很多人看來，一些優秀的選手足夠進入owl，可資本掌控的戰隊擁有者，並不一定這樣想。一些有潛力的戰隊，因為很多原因，看到了對他們來說絕望的未來，只能解散。所以，這次ms二隊裡面的很多人，都是從解散的戰隊裡找來的。”
“孟哥和楊老師專門去找一些選手談了談未來，但他們只是解散戰隊之中，很少的一部分。”
職業選手的實力，永遠是金字塔型。
最優秀的只佔塔尖的位置。
也是owl摘取新血的地方。
而ms能夠做到的，只是從塔尖往下，挑選有潛力的選手，進行培養。
owl會是一個充滿夢想和絕望的地方。
希望是留下來的優秀選手的夢想，絕望是選擇放棄的選手的絕望。
宿文樂意識到，owl有很高的門檻。
這不僅僅是職業選手能力的門檻，還是職業戰隊資本實力的門檻。
如果只是普通的入場費，絕不可能讓一群熱衷與競技的戰隊黯然離場。
只可能，謝奇說的是真的。
宿文樂困惑的說：“owl席位的錢真的是……一個億？”
“正確的說，是兩千萬。”
“哦。”宿文樂心想，謝奇果然騙我。
“美金。”
“……”
“^_^”
宿文樂第一次覺得關泓很欠打。
說話大喘氣，估計賣弄玄虛，還一臉溫柔善良的假象，讓人說不出抱怨的話來。
窮苦的宿文樂覺得腦子換算不過來。
兩千萬美金四捨五入一個億。
奇哥果然還是消息靈通的奇哥。
“我也有個秘密想告訴你。”宿文樂表情悲痛的說道。
“嗯？”
“我一直覺得ms很貧困，你也很無助，甚至腦補過戰隊午餐啃麵包，睡在黑網咖，吃了上頓沒下頓……結果你突然說，ms的老闆花了一個億買了席位，我心裡……”
心裡有點難過，又有點開心。
難過的是，為什麼這麼多錢才能去參加一個比賽。
開心的是，還好ms不用真的為金錢奔波。
曾經他對ms的設想，浸染了他的所有同情。
宿文樂甚至被自己感動。
他想來ms，也是因為他們孤立無援，關鍵時刻連人都湊不齊，這個任務才會落在他的身上。
關泓很想摸一摸宿文樂的頭頂。
他想了想，宿文樂也許會不高興，捏著拳頭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他說：“謝謝。”
宿文樂：？
“謝謝你曾經心疼過我們。”
曾經的ms過得很辛苦，衣食無憂但是成績一塌糊塗。
現在的ms挺了過來，成為了國際一流戰隊，擁有最優秀的選手，即將再次踏上國際化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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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欣欣向榮，不代表他完全忘記了過去。
“你現在親眼看到了，我們過得很好，以後會更好，希望你能夠放下心來，不要繼續操心比賽以外的事情。”
關泓說得認真又正經，宿文樂頓時變得無措。
像他這樣胡亂猜想ms的過去，就算得到一陣嘲笑順帶金錢打臉，也是應該的。
可關泓卻說謝謝，希望你放寬心。
“我沒有操心……我是怕你操心。”宿文樂嘆息一聲，“你是最好的選手，天天該想的事情是怎麼打敗對手，怎麼帶著我們勝利，可現在，你還是老在操心我。”
“操心你又不費事。”關泓笑著說，“佔地面積也就十幾斤，放我心裡輕飄飄的，一點兒也不壓秤。”
十幾斤……宿文樂白他一眼，“你把我當閃光蛋？！”
“不管是柴還是你，都是我最操心的小樂樂。”
關泓被揉了。
活該的。
一頭亂髮差點被宿文樂摸禿。
宿文樂一邊報復一邊惡狠狠的說道：“再把我當柴，我就、我就把你頭髮都揪光！”
頭頂被宿文樂瘋狂蹂.躪，關泓腦袋左搖右擺，還嘿嘿直笑。
“頭髮揪光我就是中國第一個光頭選手了，聽起來還不錯哈哈哈。”
沒臉沒皮，嘻嘻哈哈。
宿文樂是贏不了了。
他捏起關泓的髮梢，扎了個小啾啾，並且威脅他不準動，然後拍照留檔。
宿文樂說：“你再摸我頭，我就把你照片發群裡，毀掉你一世英名。”
關泓笑得打顫，連帶著亂七八糟的髮梢跟著抖。
“行行行，要不然我不剪頭髮了，再長長點，你可以扎得更順手。”
得寸進尺，不以為意。
宿文樂完全輸了。
他想，關泓怎麼這樣的，他想欺負一下，怎麼都欺負不動的。
受害者沒有掙扎、反抗，一點兒也不好玩。
關泓毫不知情，還興高采烈的說道：“明天我帶你去辦護照，申請個簽證陪我們去洛杉磯吧。就當是去owl前，適應一下比賽氣氛。”
世界盃是各國選手雲集的地方，每個國家都會派出最優秀的團隊，也能提前和未來owl的對手過招。
關泓很惋惜。
如果早一點將宿文樂拖進職業電競深坑，說不定他還能參加一下世界盃。
“簽證又不是想過就能過……”想到這裡，宿文樂問道：“……你知道鄭希不去owl嗎？”
最頂級的聯賽，最出色的自由人，放棄了適合他的舞臺。
關泓不可能不知道。
教練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宿文樂想知道為什麼。
“知道。”
關泓的笑容很淡，有些勉強。
他說：“鄭希至今有兩個遺憾，一是國際賽沒有戰勝星標旗，二是……沒能見到他父親最後一面。”
這是兩個疊加在一起的遺憾，甚至會讓人產生“為什麼不放棄”的後悔。
鄭希在國際賽場待了半個多月，如果他不去美國，肯定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面。但是他去了，仍舊沒有拿到冠軍。
“可是……”宿文樂不明白，“不去owl，不會成為他第三個遺憾嗎？”
關泓稍稍後仰，看著宿文樂。
他說：“我希望不會。鄭希看起來放棄了，但是我還沒有放棄。勸他回來已經是勝利的第一步，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他很年輕，遲疑那麼幾個月的時候，並不算浪費，而且，會讓他變得更成熟。我已經做好了兩個計劃——”
“a計劃是，用owl讓鄭希回來，可他一聽就拒絕了。出國半個月，他就面對了死別，對他來說是很大的打擊。owl要出國半年多，他果斷地拒絕了。”
關泓懶散的坐在床上，頭頂著宿文樂欽賜的亂髮，他說：“所以我們請他回來帶帶新人，打一打國內賽，允許他隨時回家看看，不會再長途跋涉的離開國內，畢竟次級聯賽，大多數時間是線上上進行，他偶爾回去，只要在比賽的時候上線都可以，或者我們多找點替補，來替他。”
“這是b計劃？”
“對。”
宿文樂聰明，他領悟了b計劃的精髓。
把鄭希圈在他最愛的賽場，哪怕他心如止水，看到精彩和激烈的戰鬥，都能重燃對競技的熱愛。
沒有選手不嚮往充滿著抗爭和榮耀的舞臺，更何況，通向這個舞臺的道路，就在他的腳下。
關泓真的很看重鄭希。
鄭希應該是他最喜歡的隊員，比對林小珂、張思還要喜歡。
他心裡有些複雜。
作為關泓最愛的樂樂，他彷彿感受到一絲絲的不樂意。
可是，鄭希才是他感情最深的隊友。
而且，鄭希如果離開職業舞臺，真的很遺憾。
宿文樂思來想去，腦子神遊。
忽然聽到一句——
“樂樂，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睡？”
宿文樂還在衡量鄭希在關泓心裡地位，忽然聽到這句話。
他驚悚的看了看床，又看了看關泓，“什麼？”
關泓竟然發出睡覺邀請，宿文樂一頭感嘆號。
什麼鬼？！沒傷沒病，關泓為什麼要他陪.睡！
關泓被他的表情逗得直笑，他說：“你在想什麼啊？”
“你、你才在想什麼？！”宿文樂警告道，“叫你不要把我當柴犬，要抓寵物陪你就去把你毛絨絨的樂樂拖來睡！”
“哈哈哈。”關泓沒忍住，放聲大笑。
“幹嘛！”宿文樂不知道他又哪裡笑點壞了。
關泓說：“我說的不是陪.睡啊，你剛才在想些什麼！是睡一個房間！”
“為、為什麼？我房間朝向好、陽光好、床也好，比你這裡好！”
關泓真的想揉他。
都是什麼拒絕理由，怎麼還一臉驚恐的。
好像在調戲良家婦男。
“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講話？”關泓不知道他之前在走神想些什麼，“因為二隊的人最近都會到齊，房間不夠用，單人間的都會調一調。”
“現在只有孟哥、楊老師、我、你、鄭希單獨一個房間，我們要去洛杉磯，睡一起比較好，房間空出來給二隊。”
“啊……”
“聽明白沒有？”
“哦。”宿文樂點點頭。
“而且，你不覺得，我們睡一起的那幾天特別有默契？”
他說的是江城國內聯賽那幾天。
宿文樂沒覺得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關泓怎麼喊，他怎麼做。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都是打訓練、玩遊戲培養出來的。
跟一起睡覺根本沒關係。
“沒覺得……”宿文樂誠實說道。
關泓挑起眉，”那我們更要培養培養了。”
宿文樂知道，治療和治療住一起，是培養兩個輔助的默契。
坦克和坦克住一起，是培養兩個前排的默契。
“大哥，我們一個是坦，一個是c，有什麼默契好培養的？”
“當然有。”關泓斬釘截鐵，“培養的是，你保護我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