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大明侯無疑是神都中的兩座大山。
寧明剛一回神都，還沒來得及見寧媱一面，就無可避免地遭遇了這兩座大山。
他跟著大明侯一路回到熟悉的天樞院。
同行的還有拓跋雨。
她是北原仙家的後人，就算經歷了種種。可進了神都，肯定免不了全身被調查個仔仔細細後才能有自由之身。
一路上，拓跋雨又畏懼又好奇地看著陌生的場景。
天樞院很大，各種宏大的殿宇，錯綜複雜。
道路上全是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男女，不時還能看見一些中三品的導師，正在校場上給那些弟子上課。
“以前家裡的長輩說，大周以王朝來統治這些修士，修士太多過後，無法長久下去。”
拓跋雨心中暗道，“可如今真正接觸後，大周的統治力卻如此強大。居然能有天樞院這樣類似宗門一樣的機構，可以源源不斷地培養出大周強者。”
她很難理解。
因為自古以來就有俠以武犯禁的說法，修士要是能有一巴掌拍碎一座山的強大力量，誰又會聽誰的？
在北原，四大仙家其實不怎麼管那些宗門勢力，任憑他們打鬧。只有利益共同體的時候，大家才會同心協力一起做事。
可在神都，就算是上三品的大能也不敢輕易飛行，那些中三品的強者更是和普通人一樣。
一切都像是成為了國家機器的一部分。
而就在這時，大明院到了。
瞬間，拓跋雨竟有種恐懼的感覺，不敢踏入其中。
分明是正午時分。
這座殿宇卻昏暗無光，就像是一座位於人間的閻羅殿。
大明院中也全是黑袍蔽體的修士，整體散發著一種陰冷、肅殺的氣息，彷彿一個個行走在黑暗中的死神。
“夜鶯...”
突然間，拓跋雨想到了曾在書上看到的看似美好，實則卻骯髒無比的兩個字。
作為北原仙家後人，她真的無法理解。
為何會有夜鶯這樣的存在？大明侯到底是憑什麼，可以在神都中隨意處決他人的性命？
那些生活在這裡的居民難道就不害怕有天遭到無妄之災嗎？
拓跋雨陡地愣住了。
旁邊，那個黑髮少年眼神淡漠，似乎習以為常，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旁邊那個殿宇怎麼被拆了？”
寧明忽然開口問道。
大明侯淡淡道，“那裡的長老搬走了，說是不想住在我們旁邊。”
說著，
大明侯就與寧明踏入了院內。
仍是以往的佈局，那些原本行色匆匆的黑袍人，在看見大明侯後，立馬停在原地，齊齊行禮。
同時，他們也忍不住抬頭多看了眼寧明。
寧明也對這些夜鶯成員微微一笑。
“甄姬，先帶拓跋雨下去吧。”
忽然間，大明侯吩咐了一句。
說這話的時候，寧明有暗中留意，但對方的臉龐卻無絲毫波瀾，要麼是真的無情，要麼就是城府太深了。
不一會兒，
大明侯就帶寧明進了那間熟悉的庭院裡。
院內，靜謐無聲。
一張石桌，幾棵常青樹，一如既往的舊景。
寧明和大明侯就像是以前那樣，對坐飲茶，並從邊疆聊到了北原。
大明侯只問了簡短幾句話，全程基本都是寧明在說，倒也有所保留，並沒有全盤托出。
不過，寧明也有故意談及起拓跋雨以及她的奶奶拓跋鴻雁。
但，大明侯還是面無表情，看樣子怕是都忘記了那個瞎眼老嫗。
不知為何，這讓寧明莫名有些心寒。無情的人，確實讓人有些不願靠近。
“李正就是在西嶺照顧你的那個人？”
大明侯突然開口問道。
寧明點頭。
大明侯道，“陛下暗中已經派出了人手，前往西嶺，應該是又在想辦法深挖你的過去。”
聞言，寧明內心緊張。
自己乃是前朝太子的子嗣，一旦真實身份洩露，大周王朝就會淪為遠超北原上百倍可怕的死局。
大明侯又道，“除了李正以外，你還有沒有其他諸如長輩一類的人？”
寧明眼神猛地一變，“林叔！”
瞬間，大明侯抬起的手也懸停了下，“林青峰？”
“...嗯。”寧明點頭，並皺起了眉頭。
前面，林左道和村長爺爺進入神都，本是想要營救自己，結果卻發生變故，林左道被活捉，一直到現在。
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將李正和林左道聯想在一起。
另一邊。
大明侯稍作沉吟過後，道，“林家的事，也該向你說說了。”
寧明立馬豎起耳朵，專心聆聽。
“鎮關王叛變了。”
大明侯冷肅地說道，“他加入了夜梟，如今蟄伏在神都外，或者就在神都裡面。”
唰！
瞬間，寧明如遭雷轟，整個人震驚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地步。
“叛變了？”
寧明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大明侯。
鎮關王堂堂一個護國的大將軍，如今怎麼可能會加入夜梟，後者不就是要毀滅大周王朝嗎？
大明侯忽然指了下茶，“先喝茶，聽我慢慢說。”
寧明這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保持冷靜。
下一刻，
大明侯就娓娓道來，“在邊疆之戰結束後，我大周慘敗。人人都知道皇帝肯定要重罰鎮關王，神都中更有諸多聲音，猜測鎮關王會不會入京。”
“據說，當時連軍隊裡都有聲音勸鎮關王不要回神都。”
“但就算如此，鎮關王還是朝著神都進發。可就在路上，林天宇死了。”
此言一出。
寧明還是忍不住臉色一變。
林天宇死了？
他還記得那個傲氣十足的林家世子，當初自己剛進神都時就和對方打過交道，林天宇考慮妹妹林語嫣的聲譽，當時還想要打壓自己。
等到後面，彼此倒是化解了矛盾，自己還成了林家的女婿，更是與林天宇一起在邊疆殺敵...
可轉眼之間，對方怎麼就死了？
寧明一時間心情複雜，肚子裡有很多的話，可湧到喉嚨裡卻吐不出來。
大明侯繼續說道，“林天宇死的有些蹊蹺，是中毒死的。鎮關王大概認為是皇帝動的手。”
寧明忽然問了句，“那大人覺得呢？”
大明侯並沒說出自己的看法，只道，“林天宇死後，矛盾愈發激化。當時，朝堂上還有聲音，說是鎮關王故意設計殺的你。有些大臣甚至讓皇帝直接派人抓住鎮關王，免得他畏罪潛逃。”
“而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也就在那個時間段，夜梟的人也接觸到了鎮關王。”
“他們大概在鎮關王身邊同樣是說了很多蠱惑人心的話語。”
“雙方互相猜忌之下，鎮關王最終還是與皇帝徹底決裂了，並且加入了夜梟。”
話音落下。
庭院裡一時間久久無聲。
寧明沉默著，腦海中思緒萬千。
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死”在邊疆後，神都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一件事，說是天翻地覆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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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了邊疆整整數十年之久的鎮關王，居然硬生生地被皇帝給逼到了徹底決裂。
“皇帝到底是在想什麼？”
寧明眉頭緊鎖，實在是想不明白。
鎮關王先不說功勞，個人實力也是三品境巔峰的神道大能，如此一尊巨擘居然還成了對立面，夜梟的一員。
“這麼說的話...”
下一刻，寧明一顆心懸了起來，“林叔和林笑笑豈不是？”
“林家已經被殺光了。這種事，肯定是要株連九族的。”
大明侯看著寧明，眸子冰冷而無情。
寧明驟然一窒，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死死握住，一時間竟萬分難受。
比武帝那一拳還要疼。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大明侯卻又說了一句話，“不過，林笑笑和林青峰並沒有死，他們還活著。”
唰！
此言一出，寧明差點沒罵娘。對方是怎麼了，故意說一句留一句是吧？
而看著寧明的反應，
大明侯眉頭緊皺了起來，問道，“寧明，你真的很喜歡林笑笑嗎？”
寧明毫不猶豫地回道，“我與她既有婚姻，也有約定。支撐我一個人從北原回到神都的最大動力之一就是笑笑。”
聞言，大明侯喝了口茶，爾後像是嘆了口氣。
這下就輪到寧明有些不解了。
下一刻，大明侯就說道，“如此看來，皇帝還真是算到了，趁機抓住了你的要害。”
霎時，寧明這才明白過來，猛地內心一涼。
寧明立馬道，“皇帝是故意留著笑笑和林叔，好威脅我以後乖乖為他辦事？”
“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大明侯放下茶杯，罕見的冷笑一聲，“你也可以認為是皇帝格外喜歡你，是考慮到你的感受，所以才沒殺了林笑笑和林青峰。”
寧明咬唇，再次沉默了起來。
果不其然。
大周王朝只會比北原更加困難，自己看似風光，可實際上所有人頭上都壓著皇帝那座大山。
“你突破了五品境？而且那雙金色眸子，很特殊，是蘊龍仙丹的作用？”
正在這時，大明侯轉口聊起了寧明自身。
“嗯。”
寧明點頭，“這是極境中的真龍聖體。”
聞言，大明侯不知為何，臉上浮現出了少有的喜悅之意，“真龍聖體？好！好！作為我大周最正統的血脈，你本就該是真龍天子。”
他看著寧明，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滿意與喜愛，就像是看著希望。
寧明卻並沒有多大的心思。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未來並不只限於大周王朝，真龍天子又能怎樣？
就算是真正的神龍，在昔年的那場大戰當中，不也還是隕落在了宇宙深空當中嗎？
“唔...”
就在這時，寧明體內暗傷迸發，陣陣疼痛傳來。武帝那一拳的拳意還沒消除，實在是可怕。
“來人！”
大明侯立馬開口。
可寧明卻搖頭，“不了，大人，我自己回外院休息一會兒就行。”
聞言，大明侯豈會不清楚，對方這是想見他那個妹妹了。
下一刻，
大明侯一揮衣袖，桌上出現了幾份糕點，“這是桂花糕，帶回去，給你妹妹她嚐嚐吧。”
寧明詫異不已。
這該是自己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看見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林笑笑的事你先別太放在心上，等後面進宮過後，皇帝自然會有說法。”
同時，大明侯又囑咐道，“另外，最近你要小心些。夜梟越來越瘋狂了，近一個月，神都中的禁忌事件已經高達上百起。”
唰！
寧明內心劇震。
以前，有夜鶯的存在，神都中發生畸變的修士每個月最多只有十幾個，可如今都已經高達上百起了？！
“鎮關王加入夜梟後，他們對神都的破壞更嚴重了。”
大明侯一字一句的認真道，“接下來，如何解決掉那批瘋子才是我等的當務之急。”
寧明自忖，還好自己在北原突破了五品境，並且擁有真龍聖體，就算是四品境的巔峰高手也能一戰。
中三品基本是無敵手了，唯有上三品的大能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
至於夜梟那群瘋子？
就算他們不折騰，自己也會慢慢找上去，奪回所有的黑石碎片！
“多謝大人了。”
最後，寧明收起那幾塊桂花糕，咧嘴一笑，“待會兒回去後，媱媱要是見到了，肯定會很開心的。”
“回去吧。”
大明侯也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並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