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檀像是睡著了, 他一動不動,長睫斂著。他鮮少在面前睡著,每次醒來的時候, 他也會很快醒來。入睡時, 他往往沒睡。曾腹誹過他哪來的那麼多精力,一天做那麼多事情, 都不累嗎?
如今林重檀好像真的累了, 累得在懷裡睡著了。彷彿無論怎麼喚他, 他都不會再醒過來。
努力平穩心情, 慢慢伸手探到他鼻下。
有息。
的手驟然脫了力,過了一會, 咬著牙爬起來,將林重檀和分開的時候, 心情複雜到無與倫比。若是原來, 定是要打林重檀一巴掌,可是他現在已經經不住這巴掌了。
胡亂拿絲帕擦了下自己,就又去看林重檀。他腰腹和胸口的傷口在泊泊流血。
忽,聽到外面有人話的聲音。
那人先用北國語言, 聽到一聲警惕的“誰”後,又換成了中原話。
“們是北國人,前來接公子和巫命大人。”
巫命大人?
愣了下才意識到對方指的是林重檀,林重檀偽裝成紹布的時候, 就發現了們邊一定跟著北國人, 那日眼睛受傷, 親耳聽見他在跟人話,用的是北國語言。
“等一下。”對外面的人,同時忍著痠疼, 飛快從車座下的抽屜翻出乾淨衣服套上,再幫林重檀把衣服整理好。
至於……至於他上的傷,既然北國人來了,就交給北國人好了。
他是死是活,由老天來決定。
將車簾掀開,外面站著兩北國人,而遠處有一群。他們靜默在那裡,絲毫不準備過來。目光掃過近處的兩北國人。這兩人都很年輕,其中一看上去比要小幾歲。
年齡小的那對上了的目光,不知為何,他臉猛然變紅,繼而忙低下頭。另外一人發現了年齡小的那的異樣,目光冰冷了一句話,再對:“公子冒犯了。”
他們兩上了馬車,看著他們檢查林重檀的傷勢,其中年齡略長的那從懷中拿出一圓紅漆盒,盒的上方有若干針尖大的小孔。
那人開啟盒蓋時,不由擰起眉。
那裡面是一條不到半指長的紅中隱隱泛黑的蟲子,年齡較長者小心翼翼將蟲子倒在林重檀的傷口處,就看到那蟲子順著傷口爬了進去。
“你們這是做什麼?”忍不住開口。
年齡小的那輕輕瞥一眼,才平靜下去的臉又開始變紅,他聲若蚊蠅,“這是蠱蟲,可以保住巫命大人的心脈。”
旁邊那人立刻呵斥他了一聲,雖然聽不懂,但估摸能猜出大概意,他不想讓知道太多。
他們讓那條蟲子爬進林重檀體後,又拿出一瓶子,裡面應該是藥粉。他們將藥粉倒在林重檀傷口上,再驀將胸口的小刀拔出。剎那間,看到昏迷過去的林重檀皺了眉。他似乎被痛醒了,眼睫微顫,可幾息後,又重新歸於安靜。
兩人迅速將傷口簡單包紮後,就把林重檀背了出去。見狀,以為自己待會可以獨自離開,可哪知道年齡略長的那又回過首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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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外面不太太平,公子是跟們一道吧。”
被關了起來,雖然北國人表面上對很尊敬,幾乎要什麼都給,但他們不允許出這院子。
這院子位於京城外,具體離京城有多遠,並不清楚。院子外有北國士兵把守,那些北國士兵皆換了中原服飾,偽裝成富貴殷人的守衛。
已經被關了八日,這八日據林重檀一直沒醒。他的房間在主屋,有一次半夜,忽聽到外面有奇怪的動靜。
爬起來,偷偷推開窗戶,發現主屋那邊燈燭輝煌,有人端著銅盆出來,盆裡是讓人怵目驚心的血水。聽不懂那些北國人在什麼,但從主屋出來的每人臉色都極其難看,甚至聽到了哭聲。
哭什麼?
哭林重檀要死了嗎?
不想再看,將窗戶重新合上,可卻也沒了睡意。靠在床上,手心控制不住冒虛汗。
直至到完全天亮了,才有了點睡意。此時,伺候洗漱的人也來了。
這人就是那日見到的年齡小的那,他叫阿木爾,今年才十八歲,為會中原話,所以被派人伺候。
他發現是醒的時候,有些驚訝。
在阿木爾伺候下漱口潔面,用早膳的時候,看到公羊律。公羊律是認識的,他站在門口,慎重敲了下半開的門,才走進來。
“九公子。”他與旁人不同,會在“公子”前面加九字。
將手中的瓷勺放下,又取了絲帕擦了唇,方道:“公羊先生有何事?”
公羊律露出一苦澀的笑,“老朽有不情之請,老朽想讓九公子去看看巫命大人。”
聽到他的是這樣,便將臉轉開,“為何要去看?又不是大夫。”
“九公子雖不是大夫,但中原有句話是解鈴須用繫鈴人。巫命大人昏迷時一直念著九公子的小名,昨夜巫命命懸一線,險些去了,現在情況也沒有好轉,所以老朽想讓九公子去看看巫命大人,略看一看都行。”公羊律道。
沉默了許久,是搖了頭,“不想看到他。”
公羊律眼裡露出明顯的失望,但他也沒再什麼,倒是旁邊的阿木爾“咚”跪下來,“求求公子,去見見巫命大人吧。”
他言辭懇切,表情急迫,而卻不明白他們這群北國人為何會奉林重檀為巫命,這巫命在北國又起著什麼樣的用。
轉開臉,“你跪也沒用,了不會去看他,不是大夫,你們要治好他,就去請大夫。京城裡有好大夫,宮裡更是有好的御醫。如果你們放離開,倒是可以派些御醫過來。”
公羊律嘆了口,“老朽不是不願意送九公子回去,是現在京城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是難民,九皇子賢貴體,若被那些難民衝撞了,豈不是們北國的罪過?等過段日子,京城沒有那麼亂了,老朽自然會送九公子回去。”
不知公羊律話中有幾分真,但他不放走,決定並非全然為的安危問題。
上次從天極宮回宮,已經見到很多難免,現下京城的難民更多了嗎?
公羊律完這話,就將跪在面前的阿木爾帶走了。今年的天就像被捅破了一般,下不完的雨。沒了心情繼續用膳,就站在廊下,茫茫雨幕,飛絲連綿。
伸手去接雨,忽聽到一聲驚雷,渾一顫,手心剛接到的雨珠此盡灑於。
又過幾日,公羊律給送了一檀木匣子,他檀木匣子是林重檀的,特意讓他給。
“他醒了?”聲音很輕。
公羊律笑著點點頭,“是,幸有天神庇佑,巫命大人已經醒了。”他話鋒一轉,臉上的笑也一同斂去,“但巫命大人原先就有舊疾,如今傷了心脈、腰腹兩處,體仍是非常虛弱,床榻尚且下不得。不過巫命大人特意讓老朽給九公子將此物送來。”
看了檀木匣子幾眼,著公羊律的面就將匣子開啟,裡面是信,有一精巧的銅鈴。
看到銅鈴,不由將其拿出。剛拿起,鈴鐺就發出很清脆的聲音。這銅鈴有半巴掌大,上面紋路複雜,仔細辨認,也辨認不出上面的畫畫的是什麼,好像是兩人,又好像是滾在雲團裡的龍。
銅鈴上有字,但不是中原字,並不認識。
抿住唇,將銅鈴重新放回檀木匣子,“謝謝先生特意跑一趟給送此物,但不需要。”
饒是公羊律,此時也露出錯愕的神情,“九公子連信都不願意看嗎?”
“是。”冷淡。
公羊律這回長長嘆了口,他以一過來人的眼神望著,好像篤定有一日會為今日所行後悔。
“就算九公子不願意看,也請把東留在邊吧。”完,公羊律離開了,而下午就把檀木匣子交給了阿木爾。
阿木爾應該不知道這檀木匣子是林重檀託公羊律給的,聽要把這東送給公羊律,他就老老去送了,回來時左頰有極明顯的巴掌印。
阿木爾幾步衝到面前,像是想質問,但對上的目光,他又變得囁喏,最後什麼都沒,也像公羊律一樣長長嘆,離開了房間。
又是十日過去,看到北國人在收拾東,阿木爾一早就跑來跟辭行,他們要回北國了。
“你們回北國,那……”話沒完,公羊律就從外走進來,他一臉所熟悉的笑容。
“自然是將九公子安安全全送回京城,但為們份問題,們特意叫了九公子的人來接九公子回去。”他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沉吟道,“估摸著下午就能到了吧。”
公羊律又對阿木爾:“別站在這,去收拾東,們的東一點都不能留。”
待阿木爾離開,公羊律又請去看望林重檀,依舊拒絕了。他見拒絕,迅速從後面拿出檀木匣子,“那就請九公子收下此物吧。”
他走得飛快,彷彿怕多呆一刻,檀木匣子就會重新回到他手裡。
是恐怕公羊律也沒有想到,會直接將檀木匣子放在廊下的美人靠上,隨意有人經過,都會看到此物。
所以不僅旁人看到了,林重檀也看到了。
林重檀醒了,明明是盛暑,他卻穿了件頗厚的玄色披風,也愈發襯得他面色蒼白。他目光先是落在檀木匣子上,再看。
隨後,他往這邊走了一步。
是剛走一步,旁邊就有人攔住他,口裡著聽不懂的北國話。林重檀垂眼聽著,許久後,他閉了閉眼,眉眼間的脆弱如雨後的珍珠梅。
大片大片的雪色珍珠梅被暴雨淋溼後,總顯露出衰敗感。
但林重檀重新睜開眼時,眼裡似乎沒了任何情緒。他不再看,轉往院子外走去。看到有人給林重檀遞面具,他將面具覆於面,上了馬車。
馬車走了,剩餘的北國人也撤離了院子,留下一人。站在原,目光漸漸轉到那檀木匣子上。
沒過多久,的雙肩被人握住。
是宋楠。
宋楠握住肩膀後,頓覺失禮,又連忙鬆開跪在上,“臣見過主子,臣來接主子回宮。”
沒有應宋楠的話,而是走到檀木匣子旁邊。盯著匣子看,久久看,直至宋楠感到奇怪喚一聲,才有了動。
把檀木匣子抱入懷裡,“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