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北國人飲血茹毛, 我這段時間跟紹布接觸,覺得他本人其實文雅講究,比如他用膳一事上幾乎不會發出聲音。
他大概的貴族出身, 也許北國人也並不像傳言中那般兇悍。
用完膳後, 紹布從馬車裡走了出去。我聽他出去的靜,偷偷扯下覆眼軟紗帶。
馬車車窗處的簟卷已被卷上去, 裹暑氣的夜風拂落我上, 我從車窗望外眺望, 外月色不明, 遠方樹影,如鬼魅夜遊。
我反覆遮住自己左右兩只眼, 我今日看的東西比昨日要更清楚了,昨日的時候, 看東西還有虛影, 現已經不會了。
過了好一會,我隱隱聽到紹布來的靜,連忙又將軟紗帶新綁去。綁的時候,我看到了小几上的具, 紹布沒將具戴去。
幾乎我剛綁好,紹布就上了馬車。他上了馬車,一如既往地不話。按照往日,他估摸再過一刻鍾就會帶我去沐浴。但紹布似乎也覺得兩人坐於一塊, 不講話太趣, 不一會, 我聽到吹樂器的聲音。
紹布吹的曲子我從未聽過的,其調悠揚,其音渾厚, 樂聲彷彿引我去到了塞外。
我從未到過塞外,對塞外的瞭解也僅僅限於書上,有筆者寫那一個不亞於江南水鄉的好地方,低見牛羊,舉照紅日,蒼穹遼闊泛幽藍,籠罩邊際的草地。也有人那極苦極難之地,風沙塵土,吹得人夜夜流淚。
聽樂聲,我偷偷睜了眼。天氣炎熱,所以我眼上的緞帶前兩日就換成了軟紗帶,軟紗布雖輕薄,但我也只能略微看清模模糊糊的人影 ,我並看不清紹布手裡拿的什麼。
外忽地又下起雨,下的還暴雨。我坐窗邊,飛濺進來的雨珠砸窗沿、我的手背上。我的臉上也落了幾滴雨,我看到人影了,連忙閉上眼。
原來紹布過來將簟卷放下的,我嗅到他身上的香味,裡還夾雜我熟悉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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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他放下簟卷,卻沒有聽到他離的靜,車廂裡詭異的寂靜與外的雨聲截然相反,就我以為自己視力恢復被發現時,紹布終於口,“你眼睛上的紗布被打溼了,換一條吧。”
我心虛地唔了一聲,又點點。隨即,微涼的手指撫上我的後腦勺,我感覺到紹布解我上的軟紗帶。馬車驀地晃了下,我本能地睜眼,而此時,紹布也解下我眼睛上的軟紗帶。
猝不及防進入眼簾的一張臉讓我怔愣原地。
我應該眼花了,或者做夢,不然我該怎麼解釋,我看到的人林檀。
我前的這張臉不我客棧看到的具下的臉,這張臉完好缺,一點傷痕都沒有。
他林檀……
他林檀!
我以為我對林檀這張臉已然生疏,我再度見到他,我還極快地認出他。他與三年前有些不同了,他從少年徹底長成青年,眉眼間的疏離冷漠也愈發明顯,除此之外,我不得不承認這張臉也越來越好看。
悠悠晃晃的燭火光被林檀斂進眼底,他眼眸向來黑,斂了光便透出一股子溫情。他似乎還沒注意到我已經發現他,取了另外一條軟紗帶要為我戴上,直至他的目光跟我直直對上。
我親眼看林檀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現的樣子,如果他先前的樣子以用溫情二字來形容,那現他論如何都跟溫情二字沾不上邊。
我想我現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本該死了兩年多的人又出現我前,我前幾日還給他念了超度經文,還當他的。
我也登時反應過來,我一直被騙了,什麼毀容的臉,恐怕紹布就一直林檀偽裝的。
我早該發現的,世上怎麼會有人這麼相似,但又長完全不同的臉。
那些奇怪的夢多半也不夢,我切切遭遇的事。
我誤以為自己夢裡,被林檀脫了褲子,百般褻玩,他讓我給他生孩子,我以為他死了,還同他商量能不能換個條件。
前些日子,他以紹布的身份,故意將我困馬車角落,捏揉我雙足,還言語侵犯,奸.屍也未嘗不。
我越想越身體發抖,林檀神色微變,他伸手過來捂住我耳朵,似乎以為我怕外的雨聲。但他的手才剛碰到我的耳朵,就被我激烈掙。
“你碰我!”我幾乎喉嚨裡擠出的這句話。
林檀的手僵半空,他眼神冷了冷,“為什麼不能碰你?小笛見到我竟一點都不心嗎?”
他句句緊逼,語氣裡有壓不住的怒氣。
而我仍處於自己被矇騙多日的怨恨情緒中,也顧不得林檀神情不好看,“不心,我一點都不心!你為什麼沒有死?”
我這話彷彿戳中了林檀心裡最深的事,他下頜緊繃,唇也抿了起來,半晌,他伸手捏住我臉,“我怎麼能死?我死了,你就會忘了我。你忘了我,過你所謂的安穩日子,然後你父皇一死,再被你的太子哥哥徹底禁錮床榻之上。我想到這些,就不甘心死,所以我撐一口氣從屍堆裡爬了出來。”
林檀低低一,意一點都沒抵達眼底,“小笛卻一點都不想見我,只想我死,只想我早日入輪。好,小笛,你自己來殺了我。”話,他吻了我唇一下,同時抽出腰間小刀遞給我,“不殺死我,我就會這裡跟你共赴巫山雲雨。”
外闌風伏雨,我手心的小刀入手冷涼,暑氣雨後驟然散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