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朱慈烺的選擇
“你不該回來！”徐梁凝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此時的朱慈烺竟然沒有了那種被重擔即將壓垮了感覺，反而給一種瀟灑的釋然。
“我為什麼不敢來！明明這出戲，我們才是主角啊！”少年施施然站起身來，上前兩步拉起徐梁的手。
“保護陛下！”徐梁身邊最親近的護衛瞬間舉起了武器。
徐梁卻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徐梁任憑朱慈烺拉著自己的手，走到皇極殿大殿的龍椅前，朱慈烺按著徐梁的肩膀讓徐梁坐下。
徐梁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朱慈烺竟然長得跟自己一般高了。
看著徐梁疑惑的坐在龍椅之上，朱慈烺笑著說道：“什麼感覺？是掌控臣民的生死，還是無限恐懼？”
徐梁搖搖頭道：“是責任！沉重的責任！”
“哈哈哈！”朱慈烺哈哈大笑道：“姐夫，你果然要比我優秀，你知道嗎？當初我坐在龍椅之上的時候，首先是無邊的恐懼，每天都擔心被莫名的對手殺死。你知道的，我接受過正統的皇家教育，我知道當皇帝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所以最早的時候，我每天都睡不著覺，也無心批閱奏摺，就是坐在龍椅上發抖。
後來，我開始親政，接受一些朝廷大事，那些臣子看我的眼神裡開始唷了恐懼的時候，我便逐漸嘗試到了權利的味道，我也開始渴望權利！你知道的，男人那裡有不渴望權利的！
我也在軍中呆過，我知道男人都渴望強大，都渴望無邊無際的力量。而皇位則是這個世界最強悍的力量，他會讓任何人低頭，讓任何人畏懼你。
但是這段時間的感觸，對於我來說，卻是最短暫的，因為我從未徹底的感受過這個王朝。
讓我感覺最深的，則是你剛才所說的，最後一種感覺，責任。”
“你……”徐梁開口道。
朱慈烺卻擺擺手，對徐梁說道：“姐夫，讓我說吧，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在皇極殿說話了，好麼？你就當我是你舅子，沒有其他。”
徐梁點點頭。
對於朱慈烺，徐梁有著特殊的感情，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殺了他。
雖然，徐梁感覺自己越來越像是一個君王，但是他卻無法做到真正的無情無義。
像是，漢武帝那邊殺了自己的兒子。
唐太宗那樣殺了自己的兄弟，這些都是徐梁的底線。
朱慈烺朗聲說道：“我們從北京逃走開始，流落山東，又從山東一路跑到了南京，我過了太多的顛沛流離，也知道戰亂中的百姓過得什麼日子。豬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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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掌權者，享受著百姓的供養，卻讓百姓過得顛沛流離，暴屍荒野，這是我們莫大的失職。
我想了很多，明朝已經二百多年了，氣數真的是盡了！
讓我繼續做這個皇帝，我也無法讓他真的走向強盛！我可以繼續繼續做這個皇帝，繼續放權給你，讓你去做，讓你去救更多的百姓，但是我卻沒有辦法真的幫到你。
因為我不如你，我心裡永遠不知道你真正的思路是什麼。
我知道，這個時代可以救百姓的一定是你。所以我沒有必要再束縛你了。
這一次的政變，三方角逐，我故意把我攪進去，就是為了給你個機會，一個讓你徹底掌控權利的機會。姐夫，我會去下面等著你。
如果你真的贏了，在奈何橋邊兒上，我們擺上一桌，好好的喝上一杯。
說道理，人心都是善的啊！”
朱慈烺笑著說道。
“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徐梁被人這般的信任，心裡反而多了無邊的苦澀。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你贏得會這麼痛快嗎？”朱慈烺笑著說道。
“自然是不會的。”朱慈烺將玉璽遞給徐梁，又將一摞聖旨遞給徐梁，笑著說道：“既然舊的王朝結束了，那麼最後的黑鍋便讓我背吧。這是我擬的聖旨，高宏圖等人皆是逆賊，當誅九族。最後這一封，是禪讓聖旨，以後你便是朝廷的皇帝陛下了。希望你能愛民如子，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姐夫，你知道嗎？我心裡終於放鬆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一直是北京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說著，少年嘴角流出了鮮血。
“陛下！”徐梁不知道為什麼再次喊出了這個稱號。
“不，你已經是新的陛下了。”朱慈烺猛烈的喘息著。
“太醫！太醫！”徐梁厲聲喊道。
陳文慶立刻將太醫找來，戰亂之中，太醫院並沒有被波及，但是因為猛烈的奔跑，醫官散亂。
太醫迷茫的跪在地上，山呼萬歲，但是不知道哪個到底是萬歲爺。
“徐梁，你這是何苦呢？我死了，你掌握權利才更寬心！我不想做你的累贅。”朱慈烺痴笑道。
徐梁心疼的流著眼淚，摸著朱慈烺的腦袋，“傻孩子，我走這一步，是逼不得已，是形勢逼著我做不成人，但是你也不該死啊！你為這個國家做了太多！走到我們這個地步，沒有誰是為了自己活著，但是當你選擇放棄的時候，你就該為了自己活著了，你不該死的！”
說著，徐梁看向太醫，“趕緊治好他，不然你們都得死！”
一群太醫趕忙上前醫治朱慈烺。
有太醫聲對程賢問道：“程大人，這到底是醫死，還是醫活啊？”
這個節骨眼，新皇登基，誰都不知道新皇怎麼想的，萬一新皇只是嘴上說說，怎麼辦？
程賢閉上眼睛，腦海裡回想起朱慈烺與徐梁兩個人，在沂蒙山並肩作戰，在沂蒙山並肩收稻穀，那個時候他們的歡聲笑語，還有剛才兩個人迸發出來的感情。
點點頭說道：“活的！他若是真的死了，你們都要下去陪葬。”
朱慈烺的選擇，給徐梁省去了很多麻煩，徐梁再也不用為繼承權的事情擔心。如今皇帝將皇位禪讓給自己，自己就是法統上的新皇帝。
只要召開新的朝會，就可以了。
然後祭拜天地祖宗，自己就是大明朝的新皇帝，哪怕自己不姓朱，也無妨。
除此持外，徐梁還派人去找南脈孔家。
他要看看孔氏是否會識趣的上表勸進，孔氏上表勸進這個活計幹了很多年，早就是輕車熟路，只要他們願意合作，那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很多。
除此之外，地方上如果還有不滿意的想要造反的，那很簡單，派去傳檄天下的都是軍隊，徐梁安排在各地的軍隊，有什麼事情軍隊上，平定天下的過程中產生的匪患要先剿滅，之後才是文官恢復行政。
然後一點點的恢復天下的安定。
如此算來，東南數省沒有問題，山東沒有問題。
問題最大的是北方的滿清，西北的李自成，西南的張獻忠。
這些都是硬骨頭，是要一點點打下去的，徐梁比誰都清楚，自己接下來的路到底有多難走，因為那代表著一場場硬仗。
京城在高宏圖被殺掉之後已經完全沒有防御能力了，最核心的宮城都被拿下，整座京師也沒有繼續防守下去的必要，當然，那個時候其餘三支軍隊都已經殺入了內城。
皇極殿是紫禁城的正殿，是大明君臣商議軍機要事的重要宮殿，很多決策都是在這裡做出然後昭告天下的，同樣，新帝登基也要在這裡完成，這樣才能算是正統。
漫步在這座雄偉的宮殿當中，徐梁依稀能感覺到當年大明王朝的雄風，當年他在真定抗擊李自成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親手為大明朝畫下休止符。
可現在，自己就站在皇極殿內，站在這座已經屬於自己的宮殿之內，看著宮殿內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他漫步向前，走上了臺階，站在了那御座前面，重新審視著這把龍椅。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是感覺差點兒什麼，似乎只有北京那把龍椅，才是真的龍椅。
他不敢忘記，這把龍椅，還坐在蠻夷的屁股底下。
但是這把龍椅作為起步，足夠了。
從古至今，多少仁人志士野心家都在圍繞著這把龍椅作鬥爭，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成功登上龍椅呼風喚雨。
他很清楚，朱慈烺說的沒錯，皇帝是天下最高危的職業，一旦他成了皇帝，就註定要面對孤家寡人的結局，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所面對的只是某種意義上的敵人。
一旦他登上帝位改換身份，他就註定要走上一條看不清未來不知道結局的道路，他要開始玩權術，要開始玩平衡之道，要為皇位的穩定為奮鬥，他會做很多他原本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他可能會殺人，殺掉一些原先非常親密的人，甚至是曾經的戰友，不為別的，只為這些人沒有及時改變心態，沒有將皇帝這個詞語瞭解得更透徹一點。
可是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時代潮流，人心所向，非人力所能改變，他只能不斷地往前走，披荊斬棘，走向屬於自己的未來，開拓出一條通往光明而不是毀滅的道路，他必須要這樣做，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把自己和屬下們一起逼到了這條路上，現在，他是真正的沒有選擇了。。
將軍們，文人們，他們都不能停下來。
所以他們都選擇了跪在皇極殿之外，對著他們的領袖，對著那位皇帝高喊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來表達他們的臣服和追隨，他們堅信，只有跟隨徐梁，他們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