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息一聲，龍致遠將心神從萬順離去的事件之中抽了出來。雖然他剛剛責罵了李重山，但是有一點這個臭小子是沒說錯的，現在大戰剛剛完結，很多事情等待自己處理，不可能將所有的心思全部擺在萬順的身上，畢竟死者已逝，生者的路還要繼續艱難的走下去。
向著萬順的遺體再次鞠了三個躬，然後轉身走出帷帳，龍致遠見到了一直負責打掃戰場的王五、劉澤、劉震等人，作為上位者，哪怕你心中充滿了悲傷，也必須控制自己情緒，因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軍心，代表著整個集體的意志。
畢竟這是一場空前的大勝，是青年軍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勝利，這一場勝利證明了青年軍的訓練，戰術，已經未來都是光明的，也奠定了大兵團作戰，和大戰役指揮的基礎，讓龍致遠的心中對以後的日子更是充滿了信心。
所以，為了不能讓悲傷影響了軍心，他轉換了一副心情，面上微微帶了幾分笑容，開口說道：“怎麼？戰況如何？弟兄們的傷亡數字有多少？咱們打掃完了戰場之後，就要派人去接應另外一路人馬，估摸著看看時間他們也該回來了。“
在場的幾位軍官面面相覷，這些人都是青年軍的核心所在，怎麼還有另外一支隊伍對科爾沁進行攻伐，他們並不知道？劉澤笑著摸了摸鬍鬚，問道：“魁首算無遺策，原來早有所準備，去不知道這另外一支隊伍從何而來？”
呵呵一笑，龍致遠早先是為了讓這些核心軍官們拿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正面打垮敵人，讓青年軍完成一次血火的洗禮，迅速的成長起來，他才不說出自己另外的安排，眼下既然勝利了，也就沒有什麼好過多隱瞞的，直接說道：“我這邊吩咐士弘大哥直搗黃龍，帶著本部人馬突襲科爾沁老巢，抄他們的後路，想來在猝不及防之下，應該已經戰果累累了，得勝而返了，這才要你們派出一支人馬去接應一番，以防有什麼不測。”
眾人面上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樣，只是劉澤皺了皺眉頭，也許其他諸將對於這草原上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熟悉，但是他卻是手拿把攥，清楚的很。蒙古人之所以極難被大明王朝所消滅，數百年來互有征伐，關鍵的一點，就是流動性太強。
因此，同蒙古人作戰，作重要的就是能不能夠在漫無邊際的草原之上，找到對方的營地，同對手正面會戰。尤其是蒙古人遊牧習慣，讓他們的本營基本不固定，所以很難準確掌握對手的位置，魁首既然有後續安排，那麼他會不會是將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劉澤想到這裡，心裡面有所猶疑，只是面上卻不流露，故意說道：“魁首所言極是，這草原之上不管是地勢，還是氣候都是變化多端，要是沒有熟悉的人領路，很容易最終迷失方向，甚至出現戰術失誤也是有可能的，因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我們及時同另外一支分隊有所聯絡，告知他們最新的戰況才是真正理。
呵呵一笑，龍致遠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這是劉澤在側面提醒自己，對於沈有容所率領的直撲科爾沁本部的軍隊並不放心，點了點頭，說道：“這話說的在理，不過咱們可是有神秘嘉賓幫助呢~!而這個人是一早就已經安排在草原上的眼線，”說到這裡，回頭看了看王五，接著言道：“不知道五哥還記不得記得黥面賊谷峰這個人。”
聽到這話，王五面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言道：“原來如此。我就說麼，老七最近怎麼不來我這邊瓜噪了，去尋了他幾次，都有人說他外出公幹，卻沒有人知道這小子的下落，原來魁首將他排到草原上去聯絡黥面賊谷峰去了，這就難怪您敢將士弘兄弟派出去孤軍深入，有這只草原上的眼睛在，哪還有什麼情況不能瞭解的呢？”
在場的眾人，除了劉震並沒有跟隨龍致遠北上，其中有不少都與魁首進京返回的鐵衛中人，經歷了割鼻軍的投效階段，自然對於黥面賊谷峰這個人一點都不陌生，當有人問起的時候，知道內情的弟兄們開是將自己瞭解到的情況，轉告給了其他人。
黥面賊谷峰原本就是割鼻軍中的一員，當王七遇到哥哥王五之後，起了投靠心思的時候，割鼻軍中的一部分人嚮往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慣於青年軍之中太多的規矩，因此其中百餘人分裂了出來，帶著龍致遠支援的銀錢和武器，遠走蒙古，成為了草原上的馬匪。
當初龍致遠之所以將這支百餘人的割鼻軍放在關外蒙古草原上，其實從內心深處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有這麼一支小小的隊伍存在，對於今後瞭解大草原的情報，掌控草原上的消息來源，以及處理某些青年城很不方便出面事務，是非常有好處的。
因此在這種前提之下，龍致遠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谷峰遠走高飛的想法，不但出錢，還派出了專門的聯絡官同他們在一起，定期提供一些裝備和武器，為其提供戰術指導性的訓練工作，甚至對這支根本不想歸屬於青年軍的小分隊的成員，按照青年軍的待遇發放餉錢，並且對其中傷殘的士兵進行安頓贍養的工作。
如此多管齊下之後，谷峰雖然沒有正式加入到青年軍之中，但實際上，整個割鼻軍的士兵大部分對於青年城和青年軍龍致遠這個人都有著一種莫名的好感，和歸屬的情節，在潛移默化之中，這支關外割鼻馬匪其實就成為了不記名的青年軍分支。
谷峰能夠率眾出走，自然也是有著相當高的野心。他從開始的時候，就不想屈居人之下，仰人鼻息過日子，要知道，當年還在明軍的時候，他就已經因為不安分，而被上官所唾棄，進而活生生的進行了踩踏陷害，這才淪落到了割鼻軍中。
可眼下這種形式，他卻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了青年軍這個主子，要是他對青年軍懷有敵意的話，都不用青年軍出手，恐怕手下哪班被青年城餵飽了的漢子們，就第一個不答應，會將股份撕扯成碎片，並且拿著他的頭顱去向青年軍邀功請賞。
更何況，眼下的形式也同樣讓他不得不緊緊依靠著青年軍。當割鼻軍的分裂之後，他率領著屬下到了蒙古草原，可以說青年軍對他們進行了不遺餘力的支援，正是要錢有錢，要武器有武器，要糧草有糧草。
而搶來的東西，也能有足夠的渠道進行銷贓轉換，不管是馬匹、人口、哪怕是搶來的金銀都存放在了昌盛號之中，轉為飛錢票號，解決了馬匪的後顧之憂。正是有了這些主觀因素，青年城對於這支馬匪武裝力量來說，就如同一隻巨大的手緊緊掐住了他們的咽喉，讓谷峰非常清楚明白，即使他有什麼別樣的心思，也不敢流於表面。
當然，這些人有錢有糧有武器，再加上這些人天性就是亡命之徒，都是能征善戰之輩，敢打敢拼，很快沒過多久，就在草原上打響了名氣，連續擊敗了幾個不大不小草原部落進剿他們的軍隊，一時之間名聲大噪，一眾小馬匪紛紛來投，在相當短的時間之內，就從一百多人膨脹成了近千人，然後透過火拼，吞併的方式，迅速發展成為大草原首屈一指的馬賊團伙。
谷峰和他的手下們，嘗到了有人支援，背靠大樹好乘涼的甜頭之後，心中完全清楚，自己的勢力拓展不可能離開龍致遠的支援。要知道，沒有了物資、銀錢，他谷峰就是再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帶領一批漢人，在蒙古草原的地盤之上，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能夠創下如此偌大的名聲出來，因此不管心中多麼不情願，同青年軍虛與委蛇總是必須的，至少在現階段不可能離開青年城的幫助於扶持，至於以後麼，在他的心裡面哪是另外一種說法。
在這種狀況之下，當谷峰接到了王七捎來的訊息，想請他從側面對科爾沁進行偵察幫助，並提出豐厚的條件出錢懸賞的請求之下，沒有任何選擇餘地的他只能答應了下來。要說對於蒙古體系的偵察，對於剛剛起步的青年城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哪怕同蒙古人有了多年的貿易，但是侷限於人手和蒙古草原太過寬廣，整個情報部門的職能也僅僅是浮於表面，沒有深深的紮根下去。
可是有了這支割鼻軍的配合，加上草原之上不少生於斯長於斯的蒙古馬賊的配合，以及各種地下渠道體系的消息來源，，青年軍很快摸清楚了科爾沁的狀況和棲息的地點，並再此基礎之上邀請割鼻軍的馬賊一起，同沈有容一道制定了奇襲科爾沁本部，黑虎掏心，釜底抽薪將敵人趕盡殺絕的一招必殺攻擊計劃。
計劃的效果如何先不說，如果從另外的角度對這個計劃進行解讀，可以說這個計劃就是龍致遠一石二鳥，對於草原割鼻軍馬匪的一個陽謀罷了。比如這次對於科爾沁的攻略，從表面上看似乎青年城吃了很大的虧，不但要付出武器、糧草、銀錢僱傭割鼻軍馬匪作戰，而且在戰利品分配上面，要同對方五五分賬，但實質上，只要有這麼一次，谷峰的這夥馬匪在草原之上，就難以擺脫青年城的烙印，他們殺科爾沁人越狠，那麼最後，就愈是無法擺脫青年城的陰影，從長遠看來，青年軍是賺足了便宜的。
要知道，這就如同雪地裡面放一個笸籮，在下面撒點碎米，誘捕麻雀是一個道理，透過利益的結合，未來走向的掌控，士卒前途的安置，雖然青年軍，名義之上對谷峰並不進行實質上的掌控，但是私底下，透過各種手段，潛移默化的將其變成青年軍在草原之上的耳目和前進支隊。
而事實上，在面對青年軍拋出來的如此一塊巨大的肥肉誘餌之下，沒有一個割鼻軍的士卒能夠抵抗住這種誘惑，從上到下，眾志成城，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而谷峰礙於自己的見識和對於馬匪未來走向並不清晰的解讀，雖然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妥，但在眾人贊同的壓力之下，哪怕有些糾結，也只能捏著鼻子，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
聽完龍致遠的計劃部署，和對於谷峰為首的馬匪的計劃安排，劉澤心中不由得為之歎服，這種種手段極為老道，實在是了不得呢，別看自己的魁首年輕，但是在運用權謀和以勢壓人的方式運用上面，乃是極有天賦和方略的。
想清楚了其中的道道，劉澤完全放下心來，歡喜的說道：“好好，這就好，想來有了這支馬匪的幫助，沈將軍的隊伍在草原之上必然無往不利，一定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很快想必我們就能夠得到全勝的訊息。“
說完這話，略顯猶豫，他沉吟了片刻，接著又言道：“只是魁首，打擊歸打擊，劫掠歸劫掠，但對於科爾沁這個部落來說，我個人的意見是留其喘上一口氣，比將它完全掃滅，對於咱們整體的戰略將會更有幫助。“
聽到這話，邊上將領有的面上若有所思，有的則是很不以為然，劉震脾氣比較火爆，自然忍耐不住，冷哼一聲，直愣愣的說道：“劉先生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咱們贏了對手，哪裡有不趁他虛弱，要他命的道理，豈有讓對手緩口氣，到時候回過手來，給我們反戈一擊的機會？我看乾脆，就是將整個科爾沁草原吞併下來，納入咱們青年城的勢力範圍之內，咱們在草原之上築城，建營寨，我看看到時誰敢得瑟，誰要是敢要得瑟，咱們就滅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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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不少青年軍的將領們，眼睛一亮，要知道從這次大規模合戰之中，整個青年軍從上到下經歷了血與火的鍛鍊，可以說是一次脫胎換骨的轉變，更為重要的是在戰爭之中樹立了信心，完全擺脫了過去那種草臺班子，馬幫出身的小農思想，進而建立了更為寬廣的信心和對未來的信念，這是這場戰爭帶給整個青年軍最關鍵，也是最根本的轉變。
而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之下，有些不理智的情緒正在抬頭，軍人麼更為習慣的就是用自己最慣常的方式解決問題，政治手段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魑魅魍魎的下作伎倆罷了，因此聽到劉澤的話劉震跳起來反對，一批中高級軍官符合也不為奇。
但別人可以這麼想，龍致遠卻不能如此思考問題，畢竟他是魁首，考慮的不僅僅是軍事問題，更多的是政治問題，是戰略大勢的問題。劉澤的話說出來，說到底，是非常對龍致遠胃口的，因為他也是同樣看待科爾沁的，對於科爾沁的態度從開始就已經明確就是懲罰性戰爭，而不是滅族的毀滅式戰爭。
這樣做好處是非常多的。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這種懲罰性的戰爭，既顯示了青年城的武力，也同時體現了青年城的胸懷和仁恕之道，並且充分表明，青年城並沒有想過多的插手蒙古草原上事務的態度，他們所需要的就是安安心心的賺錢，只要不敵對，所有的利益大餅將會讓每一個對自己友善的朋友嚐到最肥美多*汁的好肉。
如此表態，能讓更多的蒙古部落安分下來，不會因為青年城的強勢而感到恐慌，在對他們統治沒有威脅的狀況下，這些部落的貴族們，必然更多的是選擇合作而不是對抗，如此將很方便青年城下一步的戰略計劃。
對於科爾沁，在除去了大王子、二王子之後，可以將這塊利益拿出來讓給其他蒙古部落共享，而青年軍只要透過扶持科爾沁之中貴族代理人的方式，逐步緩慢的滲透蒙古草原的勢力之中，這就好了，也是最為理想穩妥的模式。
要知道戰爭打到最後，就是對於戰爭潛力的綜合考驗。是，青年城人強馬壯，看上去似乎極為強勢，但是龍致遠心中對於青年城的現狀非常清楚，只是一個外強中乾的軀殼罷了，受限於人口侷限，經濟體系方式的單一，甚至是科技爆發的時間尚不夠長等問題，讓青年城並沒有外人所想象的那麼厲害，也不是如同劉震他們所想的那樣，戰無不勝。
如果同蒙古部落之間發生長期的戰爭，在商路受損，經濟遭到嚴重打擊的狀況下，而人口基數，科技力量無法轉化成生產力的情況之下，也許在頭一年青年城能夠掌握主動，但是隨著時間的延長，青年城的短板必然暴露無遺，甚至最後的失敗必然屬於自己，所以緩進絕對比激進要符合現階段青年城發展的趨勢和利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