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妹來到我的身邊：“你猶豫了？”
我淡淡道：“我有猶豫的資格麼？我們不僅在遊戲，我們還有血染的歷史。”
十四妹點頭：“人跟牛沒有區別，看見紅色，眼睛就紅了。而那塊紅布，往往就是自己的墳場。”
我不僅轉過頭仔細地看著十四妹：“從前你不是這樣子的，你不會說出這種話。”
“人是會變的，不是麼？全世界的人都變了。你可以不變麼？”
我點點頭：“是全都變了。”
十四妹嘆息一聲，不再說話。而玩家中這樣的對話卻在繼續，讓整個山嶺都似乎動盪起來。兩億人在同一個地域低聲交談，最終也必然交談出嗚嗚組啦的聲音。
“我知道你累了。”隔了許久，十四妹忽然淡淡地道。
我沉默：“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很累，卻不想休息。”
“你曾經休息過的。為了她。為了家。現在你沒有念想了，喜歡累著。”
我擠出一絲笑容：“十四妹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你比我自己還清楚我自己。”
十四妹沒有笑：“但我知道你在試著忘記她們。而越是這樣，你越是忘不了。”
這次我很驚異：“這點我倒沒有發現，你有根據嗎？”
十四妹終於笑了：“你問出這句話，就是根據。如果我沒有說中，你就不會這樣問了。”
我的心中如遭錘擊。十四妹的話是對的。本來我不該問，直接說沒有就對了。但是我問了。
十四妹的笑容也停止了：“其實根據也是有的，你現在很怕見她們。你有很多機會可以見，但你總是有意無意不見。這就是根據。”
我再次默然。十四妹又說對了。很多事情我自己並不清楚。別人不說我一直矇在鼓裡。因為我在心底裡本身就想欺騙自己。
“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審視自己。如果你不想忘記她們，你就試著改變一下。如果你願意繼續忘記，也不要強求。”十四妹繼續淡淡道。
我開始看著遼闊的草原。匈奴人還沒有出現。但我的心裡在交戰。
“其實你不必急於選擇，那樣會傷著自己。在此之前，我有好幾個建議，你可以選擇其中之一。”十四妹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我道。
“哦？說說你的建議。”
“第一個建議，帶著想法，求解問題，遊戲就是你的解題過程。答案沒有出來之前，你只是一個學生，別把自己當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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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建議非常有趣，比喻俏皮。說說第二個建議。”
“千古師父讓我轉告你，如果你實在累了，就到‘幸福空間’的少林寺去找他，他會在那裡等你。”
“不會吧，如果我不去找他，他就永遠等在那裡？我有那麼重要麼？”
十四妹笑道：“當然不僅是因為你，那裡有他很多好朋友。”
“哦，那你說說第三個建議。”
“找一個地方坐著，像佛祖一樣，想清楚了再站起來。”
“這個方法同樣很別緻。還有沒有其他建議？”
“還有一個建議，但我現在不告訴你。”
“那你什麼時候告訴我？”
“在你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時候。”
“現在就是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時候。”
十四妹又笑了。忽然幽幽道：“只有我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最迫切想要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好吧，先這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胸忽然一下子開闊起來。
十四妹又微笑起來。
“你笑什麼？”
“不告訴你。”
“又要等到迫切需要知道的時候？”
“永遠不告訴你。”
我哈哈大笑。十四妹指著遠方道：“別笑了，匈奴人來了。”
果然在遠處草天相接的地方，黑壓壓的影子已經快速移動而來。
這時候我叫過那幾個女玩家和她們的男朋友。
“這次打匈奴，我允許你們陣亡。如果不想打，就等著匈奴人打你。但以後打洋鬼子，我不許你們陣亡。這是命令。”
她們的男朋友不服地看著我，最後嘆道：“你的確是個將軍。”
但幾個女玩家很乾脆：“遵命，將軍。”
“好，你們跟先鋒大隊一起出發吧。這一隊絕大多數人都會陣亡。”
令旗一卷，百萬玩家呼嘯而出，就在剛剛匈奴人流淌熱血的地方，他們列陣相迎。
匈奴人過來了，這個永遠不拖泥帶水的民族，直接用箭枝招呼著這百萬玩家。而令旗再揮，百萬玩家也衝了過去。匈奴人放完一輪箭枝，卻不繼續進攻，轉身就走。距離是他們的生命線。
而百萬大軍也不追趕，忽然轉頭飛奔，迅速逃離箭枝的攻擊範圍。
看著百萬大軍的陣勢大亂。匈奴人的號角嗚嗚吹起，狂飆的馬蹄聲震撼著草原，黑壓壓地壓迫過來。而百萬玩家似乎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很多人被自己人的馬蹄衝倒。
匈奴人緊追不捨，卻沒有發現，眼前雖然依舊開闊，在他們的兩側，卻已經出現了山嶺。
終於，百萬玩家被追上，匈奴人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箭枝飛蝗一般射了過來。
令旗再揮，兩億玩家從兩側的山嶺上席捲而下。揚起的塵土，遮擋了高懸的太陽，山上的草木，全都被踩成碎粉。而先前狼狽逃竄的百萬玩家，在損失十多萬之後，這時候已經列成陣勢，向匈奴人發動了反衝鋒。
鐵壁合圍，匈奴人的箭枝失去了方向。而兩億玩家的箭枝卻像雨點一般傾落。
用匈奴人最擅長的騎射向匈奴人發動攻擊，只是一輪之後，絕大部分匈奴人已經交代在這裡。再射兩輪，令旗揮舞，箭雨停止。殘存的匈奴人驚恐地看著這龐大的部隊。
我策馬而前，揚起手中的木劍：“我，匈奴人的救主，是來征服的，不是來殺人的。放下武器，幸福將等待著你們，否則，滅亡。”
帶兵的右賢王大哭，匈奴人也都大哭。
最後右賢王策馬而出，交出自己的馬鞭：“匈奴人的救主，現在我代表戈壁州，放下我們的武器，希望你實現你的承諾，讓我們得到幸福。”
我接過馬鞭，對右賢王道：“回去吧，讓他們都過來。”
匈奴人戰戰兢兢地來到我的面前。我開始發表演講：“我是來救你們的。只有匈奴和大漢合二為一，才能根本杜絕匈奴人和大漢的戰爭。你們將被帶到涼州接受訓練。在那裡，將有你們的土地，你們將擁有全新的生活，像古老時候最幸福的大漢子民一樣生活。現在，我將繼續出發，征服整個匈奴。右賢王將跟我們隨軍，他不是人質，而是幫我們接收戈壁州的人民，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匈奴人不再哭，只是狐疑地看著我。然後他們踏上了南去的路途。他們的武器並沒有真正放下，因為他們從此是我的兵，我的兵不能沒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