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麼做到不勞心勞力？諾大的太夏，每日裡大事小事不知凡幾，能到朕案頭的摺子，基本上都是必須由朕拿主意的事情，至於其他不算特別重要的，宰相那邊自然就會帶著人處理了。”
“可即便如此，每天這如山一樣的奏章，朕也往往要批閱到深夜，若是有了一些臨時突發的密摺，時間上就更是沒辦法把握了。如果朕不勞心勞力，不盯的緊一點，下面的官員又怎麼可能認真做事？”
“你也知道，咱們太夏實在是太大了，遼闊的疆土，讓京都對於地方的監管非常困難，特別是那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往往都會變成法外之地，官員們甚至和土匪惡霸相比，也沒什麼區別。”
“這還是在朕足夠勤勉，對於下面的管控足夠嚴厲的情況下，出現的結果。如果朕稍有放鬆，讓下面那些官兒覺得朕不再嚴抓吏治，你覺得……那些官兒會變成什麼樣子？”
皇帝搖了搖頭，在老太監的先天氣息滋養下，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
雖然臉色還是頗為蒼白，但精神頭卻恢復了一些。
接著說道：“朕當年繼位的時候，便被諸多看輕，這三十年來，朕夙夜憂嘆，就是要證明給那些曾經懷疑朕的人看看，朕……能做好這個皇帝！到現在，不敢說做得有多麼出色，但至少還不賴。等朕歸天，也不至於無顏去面對列祖列宗。”
“如果這個時候，朕僅僅為了多活幾年，便拋開眼前的政事，進而對整個太夏都造成不好的影響，那朕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生命確實很重要，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東西，要遠比生命更具備價值。”
皇帝說得如此直白，老太監也就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開口道：“陛下，您的身體距離油盡燈枯已經不遠了，老奴現在還可以給陛下吊命，可頂多再過兩年的時間，到時候就算老奴想要給陛下吊命，怕是都做不到了。”
“能支撐到他們九個分出勝負，也就夠了。若是所謂的至暗時刻是真的，那朕……至少要堅持著把這個太夏，完完整整的交給下一位皇帝才行。這異人降世，天下大亂，是咱們太夏的劫難，但……或許會成為某些宗門的機會。朕最後這兩年，至少能盯著那些宗門，讓他們不要太過分。”
皇帝眯了眯眼，接著說道：“以十方天為首的宗門，一直都認為他們各自的理念才是對的，儒宗以教化治天下，追求成為萬民之師。法宗希望明法度、尊天道、滅人情。道宗斷因果、求長生。佛宗渡苦海，求輪迴。其餘陰陽、縱橫、醫、墨、乾、坤，亦各有堅持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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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拋開十方天不論，那些一等宗門，也都有相應的想法。只不過咱們太夏橫亙世間，彷彿一個龐然大物，壓的所有宗門都喘不過氣來。能控制一些域外小國的宗門還好，可以在小國境內施加自身理念。可是以儒、道、佛三宗為首，大量生存在咱們太夏的宗門，就顯然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而異人降世，天下大亂。若一切真的都如‘歸藏’和‘連山’所記載的那般，難保一些宗門不會因此蠢蠢欲動，藉著至暗時刻，嘗試顛覆太夏。咱們確實需要提前做好一些準備……老大今晚是不是宴請了其他人？宴會上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
皇帝話說到一半，忽然轉到了那些皇子的身上。
老太監欠身行禮，對於皇帝的詢問倒是並不意外，組織了下語言後，便將今晚在齊王府舉行的那場酒宴，從頭至尾，詳細的描述了一遍。
如果夏哲此時在這裡聆聽老太監的講述，那麼就會驚訝的發現，老太監講述的所有內容，都和今晚酒宴上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甚至包括哪一位皇子說了什麼話，而其他皇子對這些話的反應是什麼樣的，老太監都陳述的極為詳細，彷彿在現場親臨過一般！
直到老太監講完，皇帝的臉上才流露出了意味難明的笑容。
“果然有意思，老六知道這樣下去，自己也沒有任何希望，就乾脆把水攪渾，讓其他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老四的身上。無論這件事的結果如何，對老六都沒有任何影響。因為老六在京都城已經可以說是一無所有，自然也就無從失去，很不錯的判斷。”
皇帝笑呵呵的點頭道。
“是，殿下，今晚上所有王爺之中，無疑六殿下的表現是最為驚人的。特別是，即便表現的如此驚人，可除了四殿下以外，其他王爺仍舊沒有把六殿下放在眼裡，他們……都被六殿下騙了。”
老太監開口說道。
“老六這也算是厚積薄發了，腦疾的影響讓他這些年來始終得不到任何的重視，沒想到……腦疾突然康復後，卻如同換了個人一般。目前來看，雖然時間只剩下最後兩年，但老六卻不是全無機會。因為林初肯定會和他在一起，若是能夠得到墨宗這樣的助力，老六……未嘗不能後來居上。”
皇帝輕聲說道。
“這個……陛下，老奴有些不理解，您不是一直都非常警惕，宗門力量對太夏的影響嗎？”
老太監奇怪的問到。
“確實如此，但這個問題，要分兩方面去看。宗門和宗門之間有著極大的、甚至本質上的不同。如果是儒宗、法宗、縱橫派這樣的宗門，朕肯定不會允許他們和朕的兒子有任何過密的交往，可墨宗卻不一樣。”
“你應該知道墨宗的理念，也明白墨宗統治下的西域，目前是怎樣的狀態。不誇張的講，墨宗和醫宗一樣，是十方天裡，最沒有野心的兩個宗門。醫宗只求懸壺濟世，墨宗則醉心於機關之術，如果能夠徹底的把這兩個宗門化為己用，那麼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皇帝認真說道。
老太監想了想，然後便非常贊同的點頭道：“陛下言之有理，十方天中，醫宗和墨宗確實非常特殊，甚至比佛宗還要更加無害，這樣的宗門若是能夠為咱們太夏所用，實在是太夏之福。”
“嗯，算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朕去休息了。荒州那邊，你多盯著點，溫盛平這個人……朕雖然對他有意見，但不得不承認，他做事確實還算認真，如果十萬大山裡的荒人，真的因為異人的緣故，開始蠢蠢欲動，那麼務必給他們迎頭痛擊！絕對不能讓他們從山裡面跑出來！”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