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邪無敵感受至深。
所以他邪眸中的所有憤怒、怨毒、痛苦和瘋狂，都漸漸變成了絕望。
這絕望很純粹，純粹到即便擁有邪帝傳承，也無法讓他生出一絲反抗的念頭。
他心頭，只有兩個字——
完了。
他謀劃數百年，佈局三千年的重生之局，完了。
他得三修曠世之基、重續傳承之路的夢想，完了。
他先斬諸界再斬九天的野望，完了。
甚至他隱隱有種感覺，這片讓自己成就三千年無敵之名的邪之天地，都要完了。
都完在了讓他欣慰，讓他憤怒，讓他怨毒，讓他絕望的邪天手中。
“邪天……”
“你怎麼就不死！”
“你怎麼就不能成全苦等三千年的我！”
“我才是邪帝的真正傳人，哪怕你修行了邪帝心法，卻連被邪帝傳承制約修為的資格都沒有！”
“我允許你強的原因，是要代替你！而不是讓你打敗我！讓我數百年謀劃，三千年佈局付諸流水！”
“邪天，雖然你也會死，但你真的該死萬次啊！”
……
就在邪無敵的心，被滔天怨恨和怒火折磨焚燒之際，連青天和大地都變成血紅的邪之天地，陡然活了過來。
與此同時，九顆碎石再也忍不住橫斷萬古的殺意，主動炸開！
一活一炸間，道尊邪無敵，連同讓邪帝傀儡重生的入古幻境，於無盡的絕望之中化為齏粉……
眼見此幕，面色煞白的邪天，竭盡全力地睜大了血眸！
近乎眥裂！
邪天知道自己要死了！
面對十位大帝氣息的碰撞，楚天闊也要死！
但哪怕是死，他也要睜大血眸，看清自己如何死的！
這就是怕死的邪天，在死亡真正降臨之際的表現！
可就在他打算努力看清自己如何化為齏粉之時，讓他呆滯的事情發生。
九顆碎石炸開的瞬間，竟為他降下了一片光柵，擋住了十位大帝氣息的碰撞！
但這還未完！
光柵降下的瞬間，邪之天地竟然升騰起一片血紅，先一步罩住了邪天全身！
……
看了看血紅光罩，看了看光柵，邪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呆滯之中……
“這……”
“是怎麼回事？”
……
邪天待死的堅毅，瞬間崩潰，整個人的思維也倏然變成一團漿糊。
饒是他心性堅毅，饒是面對真正的死亡，他依舊能正視，但此刻的死裡逃生，卻完全摧毀了他的思維。
下一刻，他甚至連死裡逃生的大欣喜還沒下意識滋生，就因光柵與血紅光罩的詭異出現，而恐懼得瑟瑟發抖。
“九天九帝，主宰萬古寰宇……”
“邪帝讓大帝們無路可走……”
“一個降下光柵護我，一個以血色光照護我……”
……
於十帝氣息激烈碰撞交戰、邪之天地重歸混沌之際，喉頭發乾的邪天，恐懼地吞下了一口口水……
他不得不恐懼。
他本不該活著。
因為他正趴在互為死敵的十位大帝氣息的下面。
可他卻活了。
因為互成死敵的十位大帝，都在救他。
所以無論是光柵和血色光罩，都無法讓他欣喜，只會讓他生出一種，自己彷彿陷入了至少一個、甚至兩個涉及寰宇、萬古的天大陰謀！
而他，卻只是神通境的小螻蟻。
所以，他連想象這陰謀的資格都沒有！
只能揹負！
只能承受！
“為何會如此……”
“難道九天和邪帝，都在算計我……”
“不會的，不可能……”
“我只是一個被遺棄的上古遺種，我只是一個想要煉體的煉體士，我只是一個想做自己的小人物……”
“我只是不想死……”
……
最後一句呢喃，終於讓邪天沉浸於無邊恐懼的心神，解脫了一絲……
解脫了的這一絲心神，因為恐懼而瘋狂！
瘋狂的心神化刀！
將自己所有與恐懼有關的神魂悉數斬滅！
噗！
噗！
噗！
……
不知吐了多少口血，離死亡只差一瞬的邪天，終於活了過來。
活過來的瞬間，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死死閉上雙眸，不敢看一眼宛遭滅世的邪之天地。
更沒膽子看一眼，保護他的光柵和血色光罩。
邪天怕死。
可死亡來臨時，他不怕死。
就這般不怕死的邪天，卻差點被自己的猜測嚇死。
然而這並不羞恥。
因為大帝二字之下，任何死法都是一件榮幸之事。
更何況，邪天沒有死，反倒被十位大帝相救。
所以，邪天斬卻九成神魂、只留神魂本源的舉動，無疑是最聰明的。
只有如此，他才能活下來。
“可是，這算活著麼……”
不敢去看、不敢去想的邪天，憶起了讓自己痛不欲生的九世魂域……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恐懼，那一刻，他行將崩潰……
“但我走了過來啊，我活得無比自己啊……”
而此時，他的恐懼比那時濃郁了不知多少倍……
不知過了多久，閉眸的邪天，面色漸漸平靜。
因為他想起了邪刃告訴自己的一句話。
這句話，是他突破神通境後，邪刃告訴他的——
有些事，至尊去做都沒什麼，但有些事凡人做了，都會被九天之上的人惦記。
“自己果然被惦記上了……”
思考至此，戛然而止。
邪天知道，現在的自己，也只有思考到這個地步的資格。
不過這已足夠。
知道了被九天救下的原因，邪天心頭的恐懼頓時減少了一半。
但還剩一半，是邪帝的。
而邪帝，值這一半的分量。
畢竟要九天九帝聯手，才能斬殺邪帝。
借想通九帝氣息相救的餘勇，邪天微微思考了一下邪帝救自己的原因，卻毫無頭緒。
“或許，是還不夠資格去想吧……”
在恐怖即將爆發之際，邪天掐斷了思考的念頭，重歸平靜。
“資格……”
資格二字，邪天聽過很多次。
每一次的聽聞，對他來說都是嘲諷和不屑，但相對的，每一次對他的嘲諷和不屑，都會化為他前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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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即便是自嘲，也不例外。
所以邪天緩緩睜開了雙眸，先是看了眼光柵，隨後目光上抬，看向在空中對天地肆意揉捏的九道大帝氣息。
“既然已經被惦記了，我還怕什麼呢……”
邪天嘴角扯出一絲平靜的笑容，邪情大展，神魂本源全放，陷入魂遊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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