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死，所以邪天對生機的感應十分敏感。
當他的左眼在手心裡躺了三息後，他確認這顆屬於自己的左眸，喪失了最後一絲生機，變成了死物。
群山包圍的巨大天地，因為邪天這個舉動變得無比靜謐。
邪刃依舊浮於半空，靜靜注視著邪天的一舉一動。
離崖子的眸中，卻出現了滔天的不可思議！
“他，這不可能！”
這句話，只有邪刃聽得到，所以他輕顫回應：“對於他來說，很少有不可能。”
“意思就是有了？”離崖子冷笑。
“有。”
“比如？”
“比如救一個死後無法迴歸神氏空冥殿的小皇帝。”
離崖子聞言微驚，旋即置若罔聞，老眸中的驚疑也淡了下來：“又比如，即便他此刻明悟了殺眼本質，也無法修習勾魂天眼。”
“為何？”
“因為這本質，不是他能涉足的層次。”或許這話太過隱晦，離崖子瞥了眼絕望的老爹，又道，“連他都不夠資格涉足。”
道尊都無法涉足，更何況四境修士？
邪刃沒有再回應，繼續靜靜關注邪天。
看著手裡失去生機的左眸，邪天心中踏實了一絲。
“原來殺眼的本質，就是毀滅……”
將死去的左眸與心中拓印的殺眼一比較，他嘴角綻放出一絲笑意。
而這絲笑意，讓離崖子臉上的冷笑意味更加濃郁：“還有十五個呼吸。”
“不要急。”邪刃輕顫。
“急的應該是他。”離崖子轉移視線，饒有興致地看向邪刃，“就算是真正的鴻蒙永珍體，能在十五個呼吸內領悟毀滅之意？”
“不能。”
“那你為何如此平靜？”
“他無需領悟。”
離崖子老眸微眯，淡淡道：“毀滅之意才是修行勾魂天眼的基礎，你卻說不需要……”
“因為他早已領悟。”
此話一出，離崖子瞳孔劇縮！
近半個時辰的忘我思索，邪天才知道自己錯了，因為勾魂天眼的關鍵，不在魂字，更不在他自以為的眼字，而在天字。
何謂天？
這個疑惑，他在大雷澤借天雷淬鍊邪體時，曾有所思。
“執宰寰宇蒼生者，謂之天……”
當時他悟的是天劫，此刻他悟的是天眼，二者雖不同，卻同時佔了一個天字，所以本質是一樣的。
天生毀滅，以劫為手段，是為天劫，天劫一出，毀滅蒼生……
“那天之毀滅意，借眼為手段，是否即為天眼呢……”
距離賭約結束還有十三個呼吸時，領悟到這個層次的邪天，只覺心中豁然開朗！
下一刻，他將自己領悟的那絲幾乎隨時都有可能消散的毀滅之意，送入了手心中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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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幕，離崖子駭然起身！
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真如邪刃所說，他面前的四境修士真的領悟了毀滅之意！
“修習勾魂天眼的第一步，或毀自身之眸、或融靈獸異眸、或借異法生三眸……”
“第二步，將毀滅之意融入此眸……”
數不清的歲月前，他花了數百上千年完成了第一步，借無上異法，加上無數天菁地華，生出第三眸。
之後又過了數百年，他機緣巧合下領悟了一絲毀滅之意，那時他的修為，早已達到不死境巔峰。
而如今他面前，一個四境修士，將這近兩千年的歲月，壓縮到了半個時辰！
當掌心中的左眸與毀滅之意完全融合時，剛好半個時辰。
“哎，結束了，最有希望的一次啊，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老爹深深嘆了口氣，天機眼徹底被死寂充斥，他慢吞吞爬起來，心懷無比愧疚，失魂落魄地朝邪天走去。
看著手心裡散發毀滅之意的左眸，邪天猶豫了一下，壓下心頭陡生的衝動，將其按入眼眶，濃郁元陽瞬間湧入修復傷勢。
隨後，他撕開一截衣衫，將左眸蒙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他抱拳朝離崖子一拜，誠懇道：“多謝前輩成全。”
“嗯？”聽到這話，魂不守舍的老爹腳步一頓，眉頭下意識皺起，“這話聽起來，怎的這般裝逼……”
欣喜的邪刃也聽到了這句話，就連他都認為，此話充滿了裝逼似的挑釁。
挑釁物件是誰？
是連如今的他，都無法力敵的離崖子。
離崖子表情很精彩，不可置信中帶著駭然，駭然中帶著驚愕，於驚愕中，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成全什麼，你學會了？”
此言一出，老爹猛地就是一哆嗦，一個屁股墩兒再次癱坐於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邪，邪天學，學會了？怎，怎麼可能……”
邪刃再次躥出邪天rou身，顫出淡淡冷音：“以你的修為，看不出來麼？”
離崖子冷笑：“學會與否，不是看出來的，是用出來的，他若能動用一次勾魂天眼，老夫認輸。”
“你要違約？”邪刃聲音更冷。
“你若如此認為，老夫不介意。”離崖子淡淡回應，消失半個時辰的萬鈞殺意，卻再次有了浮現的苗頭。
老爹總算回過神來，一顆心又驚又喜，又怒又怕。
“該死，邪天肯定只是悟出了一絲苗頭，所以才裝逼迷惑，卻被離崖子看穿，慘了慘了……”
就在一場曠世大戰即將爆發時，邪天輕輕道：“我暫時用不出。”
“果然如此！”老爹面色慘白如紙，“小屁娃啊，你膽子也太大了，這等人物你都敢耍心機……”
離崖子瞥了眼邪天：“承認自己輸了？”
“輸……”邪天想了想，抱拳道，“並沒有輸。”
戲耍老夫？離崖子笑了，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眉心上的猩紅之眸，都帶著冷冷的笑意。
“前輩，敢問毀滅的盡頭，是什麼？”邪天彷彿沒有發現離崖子的變化，恭敬問道。
離崖子老眸微眯：“創造。”
“勾魂天眼既以毀滅為基，為何不能以創造為基？”
輕飄飄的一句反問，讓離崖子如遭雷劈。
“我曾於機緣巧合間，領悟半絲毀滅之意，接著又悟出半絲創造之意，所以心生野望，欲將二意共融於左眸。”
“融毀滅之意，成勾魂天眼，若融創造之意，又該是何種神技？”
“最重要的是，毀滅與創造相輔相成，循環反覆，若能掌握其迴圈之義，再融於眼，又是何等曠世神技？”
……
三句話，在群山天地間杳杳迴盪，蕩得二人一刃魂不守舍。
如老爹，道尊大圓滿，此刻聽著邪天三語，宛如聽天書一般，毀滅？創造？什麼鬼！
不過他雖然聽不懂，卻明白這三句話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因為此刻離崖子的表情，比他還懵逼！
如邪刃，橫穿萬古，縱橫時空長河，見過多少開天闢地之輩，此刻也因邪天三語而失神。
而場上修為最高的離崖子，更是如老爹所說的，一副心神失守的表情！
他萬萬沒想到，邪天不僅明悟了勾魂天眼的本質，自毀左眸，融毀滅意，更是再進一步，欲將創造之意一併融合，成就無雙天眼！
這才是邪天無法施展勾魂天眼的原因！
想明白這一點，離崖子忍不住吸了口涼氣，若是以前，他絕對不相信邪天的這番鬼話，因為這不可能。
可如今，他親眼目睹了邪天完成修行勾魂天眼的前兩步，將這同樣不可能之事，變成了可能！
“融毀滅創造二意於一眸，他，可能麼……”
離崖子下意識搖頭。
搖頭不代表不可能。
只說明他不知道。
不知道，則有可能。
深深地看了眼邪天，離崖子吐出一口濁氣，閉上了老眸：“老夫，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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