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血眸空洞。
一人癱坐失神。
一人流淚。
一人，看著別人流淚。
本該被神無雙大獲全勝主導的渡口，氛圍蒼涼無比。
不想再次飛昇的神無雙，已然重歸窺源。
所以當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並最終停止後，二界三域眾修眼裡的神無雙，還是那個下界第一仙尊的神無雙。
所以得知強如聖人的太微，竟然是邪天戰奴的他們，看到眼前這樣的一幕，安靜得不要不要的。
繼續站在力主斬殺邪天的神無雙一邊？
那是找死。
乾脆果斷反水，選擇支援邪帝傳人？
或許也是找死。
好在連站邊都沒資格的他們，還有資格看戲。
但這四人靜止不動的戲，又讓他們茫然。
究竟是怎樣一個情況？
雙方和解？
不像。
因為婢奴女重傷，神明在哭。
神無雙要殺邪天？
不像。
因為神無雙身上，沒有一絲殺意。
“好，便如你願。”
看著兒子眼神空洞地流淚，神無雙終於靜靜開口。
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縱有萬般理由苟且卑鄙，也敵不過兒子對他的感情。
若繼續無視神明的感覺，他很有可能真正失去神明。
即使他大功告成，真相大白。
“讓我如願……”
神明繼續空洞地看著神無雙，輕喃之聲，比邪天還沙啞。
“他不是讓你如願。”邪天打斷了神明的話，“而是讓我如願。”
神無雙聞言微恍，暗嘆一口氣，回頭看向邪天，幽靜的神眸裡，罕見多出了一絲柔和的謝意。
他這話是對神明說的。
但出口後，他才發現這是一句會讓父子關系更加惡劣的不恰當之語。
這時，邪天開口，將其化解。
不管邪天為何開口，他都感激邪天。
“殘缺至極的鴻蒙永珍體，一分帝資，沒有名師教導，沒有修煉資源，你卻一步步從一個凡人，走到了仙域天驕的最巔峰，同輩無人能敵，越境戰力，更是打破了仙域極限……”
聽聞這一席話，眾人只覺神經錯亂。
將邪帝傳人諸界欲斬當成使命來完成的神無雙，竟然誇邪天？
“為人心性更是驚豔無雙，冷靜，智慧，重情，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四個字，頗有一些忍不住的感慨。
神無雙自認閱歷無雙，他眼裡的邪天縱然青澀，卻常想人不敢想，行事邪魅，綜合比較，二人智謀相當。
正因為一開始就有這種判斷，是以他一直都想不通，在自己壓迫下的邪天，為何一直沒有對神明下手。
他曾經，以為這是邪天的離間，甚至因此對邪天連下重手。
而此刻他才明白了一些，對方只是單純地恩怨分明。
神無雙是神無雙。
神明是神明。
神明或許也正是感受到了邪天對自己的真誠，才會反過來與他對立。
這不是陰謀。
他只能將其歸結為恩怨分明四字。
而與恩怨分明形成強烈對比的，則又是他自己。
這種對比之下，自己在神明眼裡又是越發地不堪……
以致，到了如今快要斷絕關系的地步。
想到這裡，神無雙突然生出一個猜測。
不是陰謀。
這會不會是陽謀？
似乎是。
但饒是他因在乎神明而變得偏執，也不得不承認，若說這是陽謀的可能有一成，那邪天恩怨分明的人格魅力，卻佔了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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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的人，值得任何人尊敬。”
幽幽一嘆，成了神無雙最終成型的感慨，卻聽得眾人如墜雲霧。
讓邪天如願？
神無雙誇邪天？
神無雙，尊敬邪天？
沒人知道為何會如此。
沒人知道接下來又將會發生什麼。
但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肯定會真正改變仙域的格局。
譁譁譁……
渡口聖風第三次吹過，崖壁再次開始滑動。
就在此時，婢奴女動了動。
然而她剛動，神無雙看都不看，朝她按出一掌。
掌出神火湧。
神火湧，化九龍。
九龍成籠，將婢奴女死死困住。
“神無雙，有種和本宮一戰！”
“欺負邪天算什麼本事！”
“無恥之尤！連你兒子都引以為恥！”
“放開本宮啊!”
……
籠火焚燒著婢奴女，不致死，卻燒得她皮開肉綻，全身焦糊。
因為邪天那雙空洞的血眸，她渾然忘了痛忘了慘叫。
但眾人也因她喊出的話而忘了她。
“神，神無雙要和邪天一，一戰？”
“開，開什麼玩笑！”
“一個連，連至尊都不是，另一個是，是仙界第一仙，仙尊……”
……
這場修為極其不對稱的戰鬥，讓所有人都為之傻眼。
可悲的是，他們還不知道神無雙隨時可以成聖。
“應該，是同境一戰吧？”
終於，有人哆哆嗦嗦地道出了自己認為比較現實的猜測，然後……
無數雙古怪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而此時，神無雙開口了。
“同境之內，怕是二部神界擁有三分帝資的天驕，又或者古血殿的一級郡王才是你的對手。”
神無雙看向邪天，靜靜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縱然早已猜到這一點，但如此實誠的話從神無雙嘴裡說出，卻又為邪天抹上了驚豔的一筆。
“同境無敵！”
“不敢想象，下界之修，竟能和三分帝資天驕，還有一級郡王媲美！”
“莫非，神無雙打算將修為壓制啟道初……”
……
“若你不介意的話，”神無雙繼續道，“我以啟道六層對你。”
此話一出，眾人搖搖晃晃，險些跌倒。
啟道六層！
一上來就是中期巔峰至尊！
“神無雙，夠看得起他了。”
左丘珩複雜一嘆後，又忍不住摸了摸被邪天抽了一巴掌的臉頰。
“或許對連聖人分身都不放在眼裡的邪天而言，這種重視，很正常吧……”
很正常。
邪天的呼吸、心跳、表情，沒有因為這句話發生一絲變化。
他只是在聽到這話後，摸了摸胸口，抬腳朝神無雙走去。
一步。
兩步。
一步快似一步。
變成了跑。
跑得讓虛空都產生了扭曲。
但下一刻眾人才發現，讓虛空扭曲的，不是邪天的速度，而是……
戰意。
與虛榮融為一體的戰意。
他們根本看不到的戰意。
直到因為奔跑，虛空被戰意拖動而產生扭曲。
發現此點，眾人頓時窒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