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瀟動容，不知已經過了多久，就連她自己都不記得這一副淡然若輕的面孔保持了多久，可在這一刻，她的臉上帶著一抹驚訝，長久以來不曾悅動的心也砰然而動。
僅僅是……為了陪著？
她看著這渾身是血的猴子，不知道這猴子究竟想要做什麼，可師尊說，他是情劫，若是來了，即便是罪惡深重，也不要責備。
因為他，太不容易了。
的確，一直妖猴，能夠屠戮萬界修士，能夠穿越清淨縹緲境，能夠坐在這蓮花燈旁邊，的確是太不容易了。
只是他歷盡了艱難險阻，就是為了來到這裡陪著？
冷月瀟與宋凝對視著，冷月瀟的目光落在宋凝眼中，便是一種幸福。
那年那月那日，記憶仍然清晰，炙炎焚天之中，六月飄雪，她剛剛活過來，他便死去。
那年那月那日，是他百年之中最為開心的一刻。
那年那月那日，畫面在他心間，已是永恆。
妖猴滿足地合上雙眼，沒再多說一句話，就這樣靜靜打坐，他的身體不斷發出嗤嗤的聲音，血氣升騰著，如同整個人都在被淨化，不知何時，就有可能完全被淨化成空氣。
冷月瀟的心緒依舊許久沒有這般動搖，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用了多久才將心神平息，而後開始打坐修煉。
她要修煉，因為不修煉，便不能從這蓮花燈之內走出，因為她只有著萬年的時間，若是萬年還不能修成，那麼她就會如同這蓮花燈的燈芯一般，燃燒殆盡。
這一日，已經不知是宋凝在蓮花燈旁度過的多少個夜晚。
仙風湧動，這是許久以來，宋凝感受到蓮花燈內的仙光第一次搖曳起來。
“是……燈要滅了？”宋凝看著蓮花燈。
此時蓮花燈內，冷月瀟的雙眸也張開，她眸中閃爍著憂傷之色，她莞爾，這一笑足以傾國傾城，傾倒天下。
“一千三百二十六年。”冷月瀟口中道出。
宋凝心頭一緊，他可以在這裡潛心修煉，為的是不打攪蓮花燈之內的冷月瀟，可冷月瀟卻記著這一切，一千三百二十六年，難道這一千三百二十六年之中，她時刻都記著這時間？
她……無法潛心修煉？！
“你為何一言不發。”冷月瀟身形縹緲，忽明忽暗，如同燈芯一般，即將熄滅。
宋凝身子微微一顫，從地上站起：“燈芯要滅了。”
冷月瀟那淡然的神色之中帶著一絲憂傷：“滅了，那便滅了吧，萬年都無法修成，既然要滅，那也就滅了吧。”
宋凝握緊雙拳，雙拳咔咔作響：“燈芯滅，你會死……”
然而此刻，冷月瀟似是已然看開了一切，並不與宋凝說生死，而是與宋凝講情愛。
“師尊說你是我的情劫，可你來了一千三百二十六年，卻沒有對我說過半句情愛之話。”此時此刻，她如同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一般，側頭看著宋凝：“什麼是情，什麼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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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凝上前一步，此刻的他，距離這蓮花燈只有一寸，他認真地看著冷月瀟，看著這個身形縹緲幾乎消散的女子。
“我為見你，屠戮萬界，此為情。你修煉，我常伴左右，此為愛。”宋凝說著，便要一步踏入那蓮花燈內。
冷月瀟抬起手，擋在蓮花燈前，那白皙的手掌與宋凝毛絨絨的手掌觸碰在一起。
十指相扣，恍惚間，仿若萬年前兩人便已然相戀。
斗轉星移，星空碎裂。
不知不覺間，冷月瀟眼中含淚，卻不知淚為何而流。
“凡世間有一種話語，叫做告白，你、你可以對我說一句嗎？”冷月瀟忽然慌亂起來，緊張地看向宋凝。
宋凝身體顫抖著，已然嗚咽。
“陪伴……”宋凝的視線模糊，他拼命地想要擦乾淚水看清楚面前這女子，看著這自己用了八千多年時間來追逐，用了一千多年時間來陪伴的女子。
“陪伴，是我宋凝唯一知道的，也是這世間……最真情的告白，你在哪裡，我陪在哪裡，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冷月瀟笑了，她笑的很開心，她覺得自己似乎懂了。
“燈芯燃盡，我並不會立刻死亡，我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復生，但我有個請求，一個……小小的請求。”冷月瀟祈求一般，她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她的語速也越來越快。
“我想……逆著這蒼茫宇宙而上，想看看上面究竟是……什麼樣的……”
光，散了。
宋凝仰天怒笑，他抱起這蓮花燈，蓮花燈如同炙熱的火焰，灼燒著宋凝的身體，可宋凝渾身焦黑卻全然不在意，他手持一棒，棒子變大萬丈，直逼天際。
“蓮花燈滅，誰來給我續上！誰來給我續上！”
“這燈若滅，我定要天翻地覆，要星宇破裂！”
宋凝瘋狂地攻擊著，蓮花燈緩緩縮小，最後只縮小到了一個尋常油燈的大小，他握住蓮花燈，衝上星空。
星空無盡，沒人知道到底有多高。
宋凝一邊衝著，一邊瘋狂地攻擊著，在這虛空之內，如同瘋了一般。
他嘶吼著，暴走著，他看著蓮花燈，聲音沙啞著。
“我帶著你，逆天而上，到這天之極點，我找到你師尊，我要他將這燈芯續燃！”
“你師尊若要你死，我便殺了他，這天地若要你亡，我便捅破天！”
“瀟瀟……”
宋凝的身體在顫抖著，燃燒著，越是往高空，他的身體就越是禁受不住那精純的力量，直到他彷彿看見了上層有著聖潔的雲層浮動，就在他一隻手已經幾乎觸碰到了那雲層之時。
他的整個身體，消亡了。
身體散去的那一刻，他卻仍然死死地抓著蓮花燈，而此刻，在這祥雲之上，一名神將蔑視著宋凝：“殺戮無盡，當下十八煉獄。”
但就在此刻，星空震盪，那神將瞳孔猛然一縮，他還沒來得及驚訝，只見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這身影是撕裂虛空而來，她一步踏出，體表仙光四溢。
“九轉……妖仙！！”
她一出現，便直接一拍自己的天靈，一顆珠子從她身體之中飛出……
【作者題外話】：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