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98章老醋清之 ===
“清之。”許黎眸間並無意外。
沈悅和王府中的孩子在, 卓遠本就應當離得遠。
卓遠看看他，看看沈悅，斂先前色, 踱步上前，“太傅真有閒情逸致。”
阿四都聽出來的一股酸意在。
許黎看看他，稍許意外，但是沒有吱聲。
阿四看看太傅, 看看自己六叔，最後見六叔目光落在他身上, “太傅的學問在朝中是公認的, 許多年前就曾是太子太傅, 在朝中的資歷比得過一半朝臣。能得太傅點撥，是多少年輕學子夢寐以求的事, 阿四，還謝謝太傅。……”
句句看似都在同阿四說, 能得許黎指點，應當高興。
阿四果然起身，“多謝太傅。”
許黎。
但他聽得出，卓遠句句都在強調一個“老”字。
許黎由看他。
從他先前那句“閒情逸致”開始，他今日說話就透著一股子彆扭意味，許黎知道他今日抽什麼風了……
但很快，許黎便心如明鏡。
沈悅和阿四早前是並排坐著的, 阿四起身，沈悅還來不及起身, 卓遠就俯身，撐手在她一側，輕聲同她道, “差不多回去吧，孩子們都困了。”
彷彿同沈悅商量一般，既親近，也自然。
沈悅怪怪看他。
卓遠好似察。
雖然語氣似是和平常也差不多……但沈悅就是說好，何處聽起來怪怪的，彷彿，透著一層特意的親厚。
而且，他就俯身撐手在她一側，彷彿經意間貼著她耳邊說的。
好似他們一直說話就這麼親近，以也習慣了一般。
待沈悅出聲，卓遠保持著這個姿勢，抬眸看向許黎，“太傅，我們先回去了，日後再來拜會。”
許黎看看他，他亦看看許黎，唇邊禮貌。
許黎也清淺。
“阿悅，來。”他伸手扶她。
沈悅莫看他。
許黎目光凝在他手上，沒有吱聲。
卻是一側，阿四看向許黎，仰首問道，“太傅，您明日還在嗎？我之前看的書裡，還有一些問題，我還想聽您講書。”
卓遠都很少聽阿四語氣這般誠懇恭敬過，看樣子，是很喜歡許黎。
許黎，溫和道，“我明日在。”
“那太好了！”阿四歡喜，“那我明日再來找您吧。”
阿四滿眼期許。
許黎頷首。
“……”卓遠還未反應過來，見阿四興奮看向沈悅，“阿悅，你明日同我一道來吧。”
今日就是沈悅和他在一處，有時候太傅說上句，沈悅便能通俗的解釋下句，阿四其實很受用。而且，一人來，路上總會有些無趣，今日聽太傅說阿悅也喜歡看書，那正好可以一起！
阿四平日裡性子都有些冷淡，少有這麼熱忱過。
沈悅看看他，正要開口，卓遠先淡聲道，“阿四，太傅事忙。”
阿四嘟嘴看他。
許黎目光看向卓遠，道，“倒是無妨。”
卓遠也轉眸看他，唇邊笑意微微淡了淡。
許黎眸間笑意卻更濃。
卓遠低眉看向阿四，“阿四，苑中還有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在，若是阿悅同你一起來了，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怎麼辦？”
卓遠言罷，看向沈悅，“明日小六和小八也會到栩城，怕是不得空。”
沈悅也想起來小六和小八明日會來的事，也覺明日來此處妥，便半蹲下，溫聲朝小七道，“阿四，我們要改日？明日小六和小八剛回來，我需要多些時間陪他們。”
卓遠裡莫名舒暢幾分，察覺間，些許得意浮上嘴角，稍許，見許黎一直在看他。
卓遠朝他。
許黎這回也嘴角勾了勾，領會。
忽然，卓遠聽阿四道，“那太傅，您明日能來西驛館嗎？”
卓遠：“……”
許黎：“……”
兩人都溫和而失禮貌的……
***
回西驛館的馬車上，阿四特意沒同卓遠坐在一處。整個人明顯在賭氣，也想同他說話。
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幾人先上馬車，沈悅挑一處空位坐下，卓遠也破天荒得在她身側坐下。
早前做燈籠的時候，急剎車過，他親到了她，從那之後，他大都自覺沒同她坐臨近的地方，眼下，沈悅怔怔，馬車中明明還有旁的地方……
沈悅看他。
他佯裝沒看見，撩起簾櫳，朝著馬車外喚了聲，“走吧。”
眼下正是午睡時間，今日外出沒有午睡，興奮得嘰嘰喳喳玩一中午，上馬車，雖然沒有直接打呵欠，但是一個兩個，都有些睡眼惺忪模樣。
小五的活動量最大，方才去逛集市的時候，就撒開腳丫子亂跑，帶著小七也跟著跑，兩人是最困的，一左一右靠在卓新懷中眯眼。
穗穗和桃桃還好些，就同阿四一道說著她們剛才在集市的見聞。
沈悅也在一旁認真聽著，也在觀察著，從她來平遠王府的這段時間，是一點一點看著桃桃的語言表達能力上一個新臺階。
之前桃之苑都是桃桃一個人，接觸的也多是碧落。
碧落和桃桃有年齡差，而且算是半個臨時監護人，但穗穗同。
穗穗年長桃桃一些，但孩子天生善於模仿，尤其是同年紀相近些的大孩子在一處時。以自從穗穗來了桃之苑和幼兒園，桃桃的語言表達能力得到了迅速發展。
這是混齡的好處之一。
年幼一些的孩子，會主動去模仿大一些的孩子。
當下，沈悅聽著桃桃和穗穗，還有阿四之間的對話，嘴角微微牽了牽。
“你早前同太傅認識？”耳旁，正好聽卓遠低聲問起。
他們二人這次坐得近，再加上桃桃和穗穗，還有阿四在一處說話，旁人應當聽不清。
沈悅轉眸看看他，今日卓遠來書局接阿四時，許黎口中喚的那聲“清之”，她也猜到他們之前就認識，也對，一個是太傅，一個是平遠王，同朝為官，認識是自然的，只是從語氣中聽得出不僅是認識，還熟絡。
沈悅便也沒有隱瞞，輕聲應道，“嗯，在京中認識的。”
卓遠刨根究底，“怎麼認識的？”
沈悅莫看他。
卓遠似是也覺得有些突兀，便補充道，“我看這本《羌亞實錄》像是孤本，如果只是認識，許黎恐怕會你。”
他目光瞥向沈悅手中的那本冊子。雖然先前在書局的時候，他成功阻止阿四這個二愣子邀請許黎去驛館，但沒能阻止成功許黎送書給沈悅。自方才起，沈悅就一直小拿著這本書，他現在連看這本書都帶些酸溜溜的意味在裡面……
沈悅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反正舅舅的事情他也清楚，沈悅便朝他應道，“剛來京中的時候，我同舅舅舅母說，想去私塾唸書，舅舅舅母答應，我就女扮男裝去私塾唸書。”
女扮男裝，卓遠忍住笑，“行啊沈悅，大開眼界啊。”
膽子都大到女扮男裝去讀書了！
他一直以為她膽子小，但轉念一想，她膽子也小，當初就自己一個人跑去敲威德侯府的門，還主意正到在他面前立軍令狀……
卓遠低眉，她不是膽子小，她是心中拿捏得清楚，輕重緩急。
“私塾認識的許黎？”他問。
沈悅點頭，“那時候還知道許黎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夫子的學生，他有時會幫夫子上課，還會考我們作業和功課……我的功課好，他就總問我問題，慢慢就熟悉，他還會借書給我……”
卓遠中輕嗤，他才是見你功課好！
這種套路，就是想親近你……
人家是太傅，太子都能教，能看出來你女扮男裝……
沈悅言罷看他，卓遠收起色。
好說破，便繼續問，“後來呢？”
沈悅繼續道，“後來，我有一次生病，在考試的時候昏倒，許黎在送我去了一趟驛館，我想女扮男裝的事是藏不住了，就沒再沒回過私塾了……”
卓遠中唏噓，許黎早就認出你！
笨死。
沈悅又道，“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許黎，上次國公府失火的時候才知道他是太傅……”
卓遠意外，“他沒告訴你？”
沈悅搖頭，“沒有，我都不知道他是之遠書局的東家，後來才知道，劉伯那些書，都是他讓劉伯留我的……應當是，覺得當時撞破我身份，害得我沒能繼續留在私塾唸書，覺得歉意，以一直也對我照顧。”
屁！
那都是套路！
“就是這樣的。”沈悅也說完。
卓遠好再說什麼，恰好，桃桃說餓，想吃橘子。
馬車上方便，沈悅替桃桃和穗穗淨手。
桃桃和穗穗兩人便開始剝橘子吃，沈悅也重新坐回來。
見卓遠正在翻那本《羌亞實錄》馮亞子批註版本，口中似是隨意問起，“許黎，也算是青年才俊，對吧？”
他偷偷瞥她。
沈悅不知他怎麼忽然感嘆這個，但想了想，應道，“當然了。”
卓遠眨了眨眼，酸溜溜道，“他才是青年才俊，他年紀比我還大……”
沈悅莫看他。
他好似翻書，察一般。
正好桃桃上前，“阿悅你吃橘子嗎？”
沈悅笑，“謝謝桃桃。”
桃桃直接將一瓣橘子喂到她口中，問，“舅舅，你吃橘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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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遠想也想，“吃。”
桃桃愣住，“你為什麼吃？”
他應得應景：“怕酸……”
他今日已經酸夠。
桃桃便也繼續問他，只是看向沈悅道，“阿悅，你喜歡吃酸的嗎？”
“喜歡啊。”沈悅耐性，“過比起算的水果，酸的菜，我更喜歡些……”
“什麼菜是酸的？”桃桃好奇。
沈悅笑，“老醋蜇頭。”
“老醋蜇頭？”桃桃和穗穗都沒聽過，都睜著眼睛看他。
卓遠也瞥目看她。
沈悅心中腹誹，怎麼一時興起說到蜇頭上……西秦又不臨海，蜇頭是什麼都不知道……
沈悅避重就輕，“就是一種做法，把吃得泡到陳醋裡，泡一段時間，就是酸酸的。”
桃桃和穗穗果真沒有在多問。
卓遠卻愣住，忽然覺得，自己才像是她口中說的，整個泡到陳醋裡的，老醋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