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景王心魂俱顫。
為這小家夥的一聲“爺爺”，也為她笑嘻嘻地一撲入懷。
雖然，五爺爺也是爺爺，但這一聲卻還是直擊他心。
“爺爺還有糖葫蘆嗎？”
大概是第一次見銀髮，嗷嗷覺得新鮮，邊問，邊小手扒拉著景王垂到肩前的一縷髮絲玩。
景王保持著蹲的姿勢，凝目看著嗷嗷。
剛剛雖然已抱過，卻並沒有細看，這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這小家夥。
真的是粉雕玉琢，糯米糰子一般。
景王瞬時覺得自己冷硬多年的心被化成了一灘水。
“剛剛那一串吃完了嗎？”
“嗯。”點點小腦袋。
“那，爺爺再去給你買一串？”
“好。”小家夥喜笑顏開。
“那你等一下哈。”
景王起身，正欲拾步，卻是被小家夥一把抱住了腿：“我要跟爺爺一起去。”
景王不意如此。
忍不住彎唇。
這是生怕他不買嗎？
可......
他有些為難。
抬眸看向站在原地一直未曾動過的步封黎，又看看站在門口望著他們這邊的青檸，跟青檸道：“鋪子就在前面一點點......”
邊說，邊指了指不遠處。
言下之意，他不會帶嗷嗷走遠。
青檸點點頭：“嗯，那就有勞黎老闆了。”
既然，他只徵求她的意見，沒有問步封黎，說明他還在裝不知道她是步封黎的妻子，也不知道嗷嗷是步封黎的女兒，她便也不揭穿他。
因為她覺得他太卑微了，把自己放得太卑微了。
原本她就有這種感覺，剛剛她更是想為他的卑微感到心疼。
明明想帶嗷嗷去，卻又怕她不同意，指著不遠處的糖葫蘆鋪子，那般小心翼翼地跟她說：就在前面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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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真的很心疼。
見他抱著嗷嗷走了，青檸轉眸看向步封黎，眉眼一彎：“要不要進來喝杯茶？這茶可是你在宮裡都喝不到的，特別好喝。”
步封黎拾步走向她。
兩人並肩入了茶樓。
“看到沒，附近好幾家茶樓呢，就他家生意最好，皆因為茶。”
將步封黎帶到先前的那張桌邊坐下，青檸當即提壺給他倒了一杯，放到他跟前。
步封黎執起杯盞淺啜了一口。
略做回味，將杯盞放下：“嗯，確實不錯。”
末了，環顧整個大堂，看向前方戲臺。
戲臺上書生和仙女的戲已經唱過了，正在唱的不知是個什麼戲，男男女女很熱鬧。
很快，景王就抱著嗷嗷回來了。
小家夥一手一根，景王手裡還拿著一包，紙包裡有好幾根。
看到他們兩人坐在一起，景王面露詫異：“你們......”
步封黎起身，指了指青檸，介紹道：“我妻子，向青檸。”
又指指他懷裡的小家夥：“我女兒，嗷嗷。”
末了，又轉眸跟青檸介紹道：“這位是五皇叔，景王爺。”
“原來黎老闆是五皇叔呀。”青檸笑著起身，朝景王鞠了鞠：“五皇叔。”
景王朝她微微頷首，面色稍顯不自然。
一家四口圍桌而坐，景王又讓人上了一壺新茶。
這才問起步封黎的情況。
“這些年過得還好嗎？你......父皇母妃呢？他們......也還好嗎？”
青檸沒想到他突然這樣問。
這是要一裝到底嗎？
青檸看向步封黎。
步封黎垂眸彎唇，看著面前的杯盞，端起來呷了一口：“我挺好的，父皇已經去世了，母妃她......”
步封黎欲言又止，。
景王便緊緊盯著他的唇，等著他繼續。
“母妃她也挺好的。”
步封黎話落，青檸便從景王的臉上明顯看到了鬆動。
青檸彎唇。
所以，他要問的，只是蓮妃吧？
因為他時刻關注著步封黎，肯定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而老皇帝死一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只有蓮妃，去向不明，再無露面，他不知到底是何情況。
“你父皇年輕的時候，體力是我們一眾兄弟中最好的，怎麼就......”景王問。
“皇后給了他一個假的長生不老藥的方子，他按照那假方子食了十七年，身子一天天給吃垮了。”步封黎面無表情道。
景王唏噓。
青檸沒做聲，靜靜飲茶。
其實，老皇帝的死，她也挺唏噓的。
步封黎登基後，為了讓老皇帝懺悔，將他關在了禁地。
突然不食胎盤入藥的他，身子急劇惡化。
太醫和童大夫都去看過，得出了一樣的結論。
是長期食用假方子上的那些東西所造成的結果，繼續食，可續命三年，不食，大概就一年半載的光景。
步封黎不可能讓他再繼續食。
所以，前年下半年，老皇帝油盡燈枯，熬到了盡頭。
老皇帝死的時候，沒有瞑目，入殮時，無論宮人怎麼去拂，他依舊睜著眼睛。
聽禁地那邊的張主事說，落氣之前，他還提到皇后的，說是自己會去陰曹地府找她，找她報仇雪恨。
想想，他的人生的確是全毀於皇后之手。
若非是那一張假長生不老藥方，蓮妃也不會被他擄走，步封黎跟他就不會有如此大仇。
若非是那一張假長生不老藥方，他也不會一直要她的血，步封黎跟他就不會父子反目。
若非是那一張假長生不老藥方，他也不會執著十七年，結果身子被生生吃垮。
也不怪他會死不瞑目，心有不甘。
換誰都可能如此吧。
青檸心中低嘆，收回思緒。
聽到步封黎問：“五皇叔呢？五皇叔這些年過得好嗎？”
步封黎問這話的時候，眼梢輕抬，似是不經意地掠過他的滿頭白發。
景王本想說挺好的，見他如此，便說不出口了。
微微抿了唇，片刻之後，才笑回：“現在挺好的，起先，有些為生計奔波，生意難做，你們也看到了，把我的頭髮都愁白了。”
步封黎跟青檸對視一眼，沒接話。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步封黎再度開口：“五皇叔住在哪裡，既然來了磊州，作為晚輩，當攜妻兒前去拜訪，拜訪五皇叔，以及五皇叔的家人。”
“不用，”景王擺手，微微笑，幾分落寞蒼涼，“實不相瞞，這些年一直忙於生計，顧不上成家，所以，沒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