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偉葬禮那天,夏天陽前往祭奠,感慨萬千,前幾天還在講臺上揮灑自如,如今卻歸於塵土。
“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一身素黑的黎花雨,淚痕猶存,神色憂傷,見到夏天陽又禁不住落下淚來。
“事已至此,痛苦沒用,還是保重自己吧。”夏天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黎花雨點點頭,抹了抹眼淚。
“你們肯定都埋怨梁老師吧,我聽到一些傳言,冤枉他了。”葬禮結束後,黎花雨對夏天陽說。
夏天陽默然,死者為大,不再評說,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那個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是梁老師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給我帶來了歡樂,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黎花雨自顧自說著。
“就讓他過去吧,一切從頭開始。雞檔還開嗎?”夏天陽調開話題。
黎花雨搖搖頭,不置可否。
“你先休整一下,想想你奶奶和弟弟。”夏天陽希望她能儘快走出陰影,“雞檔就不要開了吧,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去縣城上班。”
黎花雨點點頭,說:“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經歷過這麼多事,相信什麼都難不住你,去我朋友公司上班。”夏天陽準備安排她去熊其甚那兒。
黎花雨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但臉上還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滄桑。
一個十七歲女孩,就這樣徜徉在無盡的傷痛中。
夏天陽暗自嘆了一口氣,腦中又響起了黎花雨朗誦的聲音,不覺輕聲吟了起來: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黎花雨受了感染,也跟著一起朗誦著: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盪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裡,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黎花雨的眼淚簌簌而下,聲音依然那麼動聽,多了一份說不出滋味的感傷。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
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黎花雨哽喑著,依然朗誦: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兩人誦完,黎花雨泣不成聲,不由地放聲大哭起來。
淒厲的哭聲,飄散開來,四周一片肅穆。
夏天陽靜靜地站在那兒,任憑她嘶聲裂肺地痛哭,把她鬱結內心的痛苦能宣洩出來,或許就輕鬆多了。
夏天陽等待著她,等她能自己慢慢平撫自己的心境。
“過幾天,帶著心中的美好去上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黎花雨終於安靜下來,夏天陽再次勸慰著。
黎花雨抿緊雙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以後把我當成你哥,有什麼事不要一個人扛著,還有我呢。”
夏天陽給她打氣,希望她能勇敢生活下去。
*****
熊其甚公司的江畔花園開始預售了,夏天陽準備一大早和趙弋戈去看看,然後中午請熊其甚、梁毅龍、潘世軍和慕容吃飯。
“你不是說熊其甚給你留了一套嗎?”趙弋戈想起在梁毅龍婚宴上,熊其甚說過。
“他留他的,我們看我們的,起碼先去那個地方看看吧。”熊其甚之前說過送夏天陽一套房的,夏天陽沒準備接受,想自己去買。
一條江沿著山腳繞了一下彎,形成一個半圓形,江畔花園就坐落在江邊半圓形的土地上。
售樓處彩旗飄飄,鑼鼓喧天,人群川流不息。
但看起來都是觀望看熱鬧的,並沒見買樓的,一平五百多,相當於全縣企事業單位的人均工資,還是毛胚房,確實不便宜。
夏天陽正要擠進去。
“夏老師,您要買房?”聽聲音就是黎花雨。
“你做售樓小姐了?”夏天陽看著她一身制服,把她打扮的極為精緻優雅,臉上的愁緒不見了,重又煥發出了清純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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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呢,剛來,現做迎賓。”黎花雨笑起來還是原來那小女孩模樣,只是少了一份羞澀,多了一分沉穩。
“這些房子都熟悉了沒有?你幫我選一套。”夏天陽只是想鍛鍊一下她。
“您稍等,我要和經理打一聲招呼。”黎花雨說完跑到旁邊,跟一個女人說了一下。
黎花雨的經理走了過來,詢問夏天陽。
“你不要問了,我就要她幫忙選。”夏天陽指著黎花雨說。
經理聽他這麼說,沒辦法,說了句稍等,把黎花雨拉到一邊交代了一下。
“好了,現在我可以為您服務了。”黎花雨歡快地跑了過來。
“你介紹一下吧。”夏天陽有意試探她。
黎花雨剛開始有點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地介紹著,夏天陽微笑點頭鼓勵著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聲音甜美起來。
“不錯啊。值得表揚。”夏天陽聽她介紹完,比較滿意。
“我背了幾個晚上呢。”黎花雨聽了讚許也沒有顯得特別興奮,一如既往地笑著。
趙弋戈一眼就看上了靠江邊的一套。
“就這套了。”夏天陽覺得買房子就像買衣服,第一眼看上了就買,如果再挑選對比,很可能這兒也不是那裡也不好。
黎花雨引著夏天陽和趙弋戈走到籤合約的地方,因是熊其甚的樓盤,所以對一些密密麻麻的條款一眼沒看,就讓趙弋戈籤了字。
然後到了收銀臺交了定金。
只聽一聲清脆的鑼聲,一人高聲喊著“d棟301號成交。”
緊接著,熊其甚走了出來。
按照其甚公司的計劃,前十名購房的人免物業管理費兩年,並免費獲贈價值3000元的傢俱,由公司老總親自遞交贈予憑證。
夏天陽是第一個交了定金的購房人。
熊其甚看見是夏天陽,臉上閃過一絲意外神色,但沒說什麼,無限盛情地給夏天陽和趙弋戈帶上了鮮花,並授予了獲贈的憑證,面對著人群展示了一下。
“你跟我來。”熊其甚對夏天陽說。
夏天陽開了頭槍,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黎花雨是第一個售出樓房的人,想買房的人一下子把她圍了起來,紛紛讓她介紹。
夏天陽見狀呵呵一笑,黎花雨有了這種榮譽感,以後就好辦了。
只是可惜了蔡婷蘭,現在可能在車間揮汗如雨,幹著與她性別年齡極為不稱的活,她若在,應該也會有這種成就感。
“老夏,不是給你說過了嗎?房子給你留好了,你怎麼就自作主張了呢?”熊其甚很有些不滿。
“哈哈,我沒想到自己成了第一個買樓的,你不能這樣對你的客戶說話吧?不要說了,再說就晦氣了。”夏天陽不想聽他嗦,趕緊讓他閉嘴。
熊其甚聽他這麼一說,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這事等交樓後再說。”熊其甚無可奈何。
“中午一起吃飯,沒問題吧?”夏天陽再次和他確認。
“我要等賣了十套才能走。”熊其甚要給前十名購房的人授信。
“估計很快了。”夏天陽進來之前看見購房者比較踴躍。
“那多謝你幫忙剪了頭彩。”熊其甚說著,外邊響起了鑼聲,他趕緊走了出去。
房子,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對如今外省教師,包括夏天陽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工作不穩定、愛情落不了地,這些不說,房子就是家,沒有家,心靈永遠在流浪,一切處在於風雨飄搖之中。
很多人說,婚前四年之憂,婚後七年之癢。說得是戀愛四年,再不結婚,以後的激情就會衰退,會出現很多連自己都無法左右的問題。婚後七年也可能會爆發危機。
夏天陽幾乎是拖著趙弋戈,兩人跑到江邊,看著無聲流淌的江水,夏天陽緊緊抱住了趙弋戈。
“丫頭,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窩,有了自己的家了,四年了,沒有你的跟隨,我真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夏天陽眼淚湧了出來。
回想起四年來的磕磕碰碰,溝溝坎坎,以及無邊無際的心靈折磨,有了兩人的心靈相依,才走到了今天。
“你說過的,只要想著美好,以後就會更美好。”趙弋戈輕輕拍著他的背,她知道,在他心裡不僅僅是愛,還有更深的是遠離故土的漂泊。
既然選擇了這條飄浮流離的路,就要有磨礪定力的勇氣。
如夏天陽所說,江畔花園很快就售出了十套,比熊其甚預想的要好很多,熊其甚松了一口氣,畢竟,這是他大姑娘上轎,第一次開發樓盤。
他伸了伸雙手,踱到江邊,就看到了夏天陽和趙弋戈緊緊抱著。
“喂,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就這麼為人師表?”熊其甚噓了他們一下。
“怎麼?十套房就這麼搞定了?”夏天陽鬆開了趙弋戈,牽著她的手向熊其甚走過來。
“何止是10套,現在估計幾十套了,你還真是我的貴人。”熊其甚伸了伸腰,感覺十分暢快。
“別這樣說,總歸有人剪頭彩的,我也只是碰巧。”夏天陽不想接受他送的高帽。
“從商了,考慮事情的角度不一樣了,但偏偏是你,我能走到今天,真得拜你所賜。”熊其甚由衷感激。
“別老是往我身上攬,我承受不起。”夏天陽說得是真心話,成功不是靠嘴皮子說來的,努力很重要。
“選擇要比努力重要!之前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要做房地產的,就因為你。”熊其甚自己也慶幸,走了這條路,不然的話,現在在哪兒掙扎都不一定。
這句話熊其甚說過很多遍了,夏天陽不願意他老是舊話重提。
“你推薦的那小姑娘不錯,你給我剪了頭彩,也幫了她大忙,我估計,這個樓房的銷售,沒人能超過她。”熊其甚透過賣樓這事,對黎花雨的印象很深。
“不給你添麻煩就行了,做得好那是她的造化。”夏天陽也為黎花雨高興。
“說到麻煩,我先給你打聲招呼,廣告公司一事,你呢,有時間一定幫忙理順,待會吃飯,賈茹如果有什麼過激的言行,看在我的面子上,擔待一點,顧全大局。”
熊其甚深知,上次夏天陽走後,賈茹對夏天陽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以她的性格,首先想的肯定是要掌控夏天陽。
他知道,以夏天陽的性格,賈茹不一定得逞,唯一的就看兩人誰來改變誰了,對熊其甚來說,誰改變誰,他都會夾在兩人中間,自己的日子也難過。
“你還真得把我當成廣告公司的人了?”夏天陽想著這事就苦惱。
“主意是你出的,你不能撂挑子吧?”熊其甚看見夏天陽的臉色變了,趕緊說:“為朋友兩肋插刀,沒讓你動刀,你動動嘴,跑跑腿,總行吧。”
“你這是請君入甕!”夏天陽知道自己說啥都沒用。
“哈哈哈哈……”熊其甚肆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