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其莎、鐘琴、錢薇薇、蘇明潔四人改變了趙弋戈對希望班的成見,不再稱希望班為人渣班。
她多次對夏天陽說,希望班這些學生很懂得人情世故,說話做事有分寸,小小年紀還知道些人間小冷暖。
在趙弋戈的眼裡,這些學生是有恩必報,有仇報仇的人。
夏天陽聽著趙弋戈的話,就好像在表揚自己,心裡好高興,他心裡清楚,對待這些問題少年,真正走進了他們的內心世界,才知道原來他們和所有同齡人一樣,甚至比同齡人更豐富多彩。
唯一擔心就是,他們任性起來,鑽起牛角尖,會比較麻煩。
夏天陽為了和諧共處,給四女子安排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只管買菜、炒菜,剩下的由她們來做,這樣自己就輕鬆多了。
蘇德澤的指示,要在全校28個班的講桌,擺上花花草草,工程量有些巨大,且野花容易枯萎,兩三天就需要更換。
夏天陽號召全班的同學,課外跑到田野山邊,按照趙弋戈的標準,採集一些花草,學生們高興極了,自己採摘的野花,還能變成花藝,分發到各班,那也是一件榮耀的事情。
但對於夏天陽家美食的誘惑、辣椒的刺激,是班上每一個學生所覬覦的。
這些學生極度聰明,知道人多了,不會受待見,私下裡排了“值日”,輪流,每次派兩人準時過來“探班”,多兩人少兩人吃飯,無所謂,夏天陽沒有拒絕。
就這樣,漸漸就成了慣例。
而馬其莎對插花還是提不起興趣,在夏天陽這兒看雜誌看得多了,除了班上的板報,她有些不知足。
“老夏,我們能不能在教室外邊,再出一個板報呢?我要讓其他班同學看看,我們雖然讀書不行,但還是有智慧的。”
馬其莎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這個想法很好,夏天陽當即表示支援。
“但你要考慮清楚了,如果辦的不好,會遭到其他班恥笑的。”夏天陽說了利害關係,班裡的板報,好與壞,只有自己班的同學看得到,外班的學生是絕對不敢進希望班教室的。
“我在你那兒看了一些雜誌,現在不是流行塗鴉嗎?就當我們塗鴉好了。”馬其莎企望的眼神看著夏天陽。
“能行?”夏天陽不敢肯定,但他們正當而不過分的要求,是要適當允許的,不然,憋在他們心裡就是個禍害。
再說,現在電視裡熱播的電視劇《士兵突擊》中,孬兵許三多也是這樣懷揣著美好,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職業的巔峰。
“挑戰自我,永不言棄!”馬其莎看夏天陽有了同意的跡象,興奮地握著拳頭在自己面前晃了晃,顯示自己很有信心。
夏天陽在學校食堂,與學生生活區的接壤處,找到一塊地方,在學校的倉庫找到以前使用的大黑板,讓總務處的人重新刷了黑漆,就成了希望班的板報陣地。
馬其莎帶著希望班的同學,幾乎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板報融進了卡通的元素,在一些顏色的點綴,和線條的勾勒下,倒也不顯得幼稚,還給人一種時尚的感覺。
板報內容都是學生生活中的一些趣事,他們沒多少文化基礎,口語般的表述,倒也過得去。
板報一出來,引起全校轟動,大家課餘飯後,板報前堆了一大群人,饒有興趣地看著。
蘇德澤又準備敲木魚了,把夏天陽叫到辦公室,看著夏天陽,一言不發。
“校長,有話您就直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看得我有些發毛。這是您的一片天,我們都在您的這片藍天下,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夏天陽仔細搜索了一下,希望班沒出什麼問題,自己也沒有做什麼過火的事,這蘇德澤想敲打自己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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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說什麼才好?就你們希望班能,全校最爛的一個班,現在成了明星班了,你讓那些重點班,情可以堪?”
蘇德澤解了一個靠脖子上邊的紐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希望班才好,事兒做得沒錯,但就是覺得很不舒服。
“現在不同往日了,學習是最爛,其它的不一定墊底吧?你看看體育……”夏天陽被他“敲”得也有些不舒服。
“字不識得幾個,還辦起黑板報了,這不是明顯是在嘲笑其它班嗎?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蘇德澤打斷夏天陽,他就是心裡不舒服,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學生他自己想辦,就讓她們弄去,您也不能扼殺他們的興趣吧?不管怎麼樣,這是好事,總不能讓他們旺盛的精力去違反校規班紀吧?”
夏天陽不明白蘇德澤怎麼想的,他作為校長,不可能不希望希望班好,難道覺得他尤其偏愛的重點班,受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挑釁了?
“沒說是壞事!奶奶的,你們希望班還真讓我開了眼界了。”蘇德澤越說越覺得自己沒了底氣,但就是如鯁在喉。
“不都在您的領導下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這些班就像您的手指頭,長短不一也很正常啊。”夏天陽見他把柯美霞的口頭禪學得是惟妙惟肖的,笑了起來。
“對,你還真說對了,就像自己多了一根手指頭,不想讓它冒出來,現在冒出來了,覺得好不舒服。”蘇德澤指著他說。
這就是偏愛帶來的莫名嫉妒,希望希望班好,又不想希望班做得過於突出,畢竟不會帶來升學率的提高,說不定讓重點班的學生感到自卑。
這是什麼邏輯?!
“我今天要表揚一個班集體,那就是希望班,他們挖掘出了超乎自己能力的潛能。其他班的同學,你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在校訓會上,蘇德澤發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講話。
夏天陽剛開始還高興,後來覺得不對勁,有這麼夸人的嗎?難道希望班永遠就比其他班矮一頭?
安文君開著車,突然來到了聞道中學。
“有事?啥情況?看你這樣子,好像撿了金元寶似的。”夏天陽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有高興的事。
“賈總允許我進她家了,然後這車我可以隨時用,不用向她請示了。”安文君顯得有些木納,但語氣還是充滿了興奮。
“瞧你這點出息。”夏天陽笑起來,看起來是小事,但這跡象表明,賈茹對他沒有了戒備,“你和貝貝關係怎麼樣?”
“我和貝貝挺好的,很多時候她不聽她媽的話,倒是很願意聽我的。”安文君搓著手笑著說。
“好,繼續努力!”夏天陽拍了拍他的肩,“你來找我,就為了這事?”
“是啊,高興嘛,也感謝你為我的事操心,過來跟你說一下。”安文君挺直了腰板。
“好,繼續努力!”夏天陽為他高興。
這時電話響了,號碼有些陌生。
“是夏先生嗎?我是小區的保安,您快回來看看,好像是您朋友跳樓了。”對方說。
夏天陽腦子裡一下子轟隆隆地直響,過了一會,才對安文君喊道:“快回江畔!”
一起住在江畔花園的朋友很多,他不確定是哪一個。想來想去,突然想到梁毅龍,這下駭得心驚肉跳。
“你快點!”夏天陽著急,不停催促著安文君。
上次聽冼星荏和任沃興說,現在股市大跌,梁毅龍會不會想不開?他不想是梁毅龍,更不想是自己的任何朋友,或許是保安弄錯了。
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他看不清墜樓人的臉,但他身上的衣服,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了。
分明是他,雖然五官已經錯位,但夏天陽還是辨認得出來,地下一大攤血,還在四處流著。
夏天陽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已沒了氣息,但分明還帶有一點體溫。
他一下子坐在地上,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人,已陰陽相隔了。眼淚迅速滾了下來。
這時他看到了蔣紫踉踉蹌蹌地身影。
“別讓她過來,安文君!攔住他,別讓她過來!”夏天陽揮著手,大叫,眼淚蓋住了眼睛,全世界一片模糊。
他不想讓蔣紫看到梁毅龍慘烈的面目,那可能是她以後揮之不去的噩夢。
沒多大一會兒,救護車來了,看著梁毅龍被他們帶走,心中滴血。
由蔣橙去醫院及殯儀館辦理相關手續。夏天陽交代夏丹青,形影不離地照顧好蔣紫,並讓趙弋戈幫忙照看著梁飛燕。
一連幾天,夏天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直到警察站在他的面前,才清醒過來。
夏天陽因與梁毅龍有大額的資金往來,公安局調查梁毅龍的死因。他實話實說,其實是自己在回憶。
不得不說,梁毅龍是自己人生中的貴人,自己買房的錢全部是他幫忙掙來的,這給了他很大的勇氣面對一些現實。
作為一個外省教師,梁毅龍的出現,使他與其他外省教師相比,更為幸運,他讓自己流浪的心,萌生出一些安穩。
而當梁毅龍所在銀行的人找到夏天陽,問及鉅額資金往來一事,夏天陽據實以告,這些都得到了證實。
“梁毅龍欠銀行多少錢?”夏天陽問他們。
“總共400萬。”銀行的人回答。
“人已經不在了,把這個錢還了,是不是不用追究了?”夏天陽又問他們。
“這個……可以這麼說吧。”銀行的人回答。
“這個錢我來還,等過了這幾天,處理好後事,我來找你們。”夏天陽說了期限。
“你?!”
“我有個請求,希望你們不要打擾他老婆,欠多少錢,找我就行了。”夏天陽說。
“考慮到實際情況,現在還沒有找家屬。”銀行的人說。
“那就好,有什麼就找我,拜託了!”夏天陽向銀行的人鞠了一躬。
梁毅龍的後事剛辦完,一夥人就堵在了蔣紫的家門口,說是梁毅龍欠他們的錢,人死賬不能死。個個凶神惡煞的,嚇得梁飛燕直哭。
夏丹青怕出什麼事,打電話給夏天陽。
“是不是讓他幫你們炒股的?”夏天陽現在連梁毅龍的名字都不敢提了,提起就心痛不已。
來的人點頭稱是。
“奶奶的,幫你們錢了,你們高興了,現在人家都這樣了,你們還來鬧,簡直就是落井下石!”夏天陽吼著他們。
剛才還鬧得很兇,現在都不說話了。
“五天之後,現在這個時間,憑欠條、收條到銀行來拿錢!”夏天陽不想讓梁毅龍死後留下罵名,更不想他們來騷擾蔣紫,打擾母女的生活。
討債的人這才散去。
“你哪有這麼多錢?”夏丹青以為夏天陽使用緩兵之計。
“你不用管了,我來擺平就是了。”夏天陽說著,又想著梁毅龍不知道在外邊收了多少錢,可能還會有人過來催債。
“你給蔣紫做做工作,看看她要不要換個房子住,我有現成的。”夏天陽說了自己的擔心。
自己的其它房子還沒有裝修,夏天陽想起熊其甚之前送了一套房子給自己,都裝修好了,一直放在那兒沒動,正好現在可以應應急。
“哥!還是你想得周到,謝謝你,我也代表蔣紫蔣橙兩兄妹謝謝你!”夏丹青說著眼前紅了。
“不要客氣,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夏天陽說完就走了。
他和銀行有個約定,要還錢了。
夏天陽找到賈茹,說要借400萬。
“做什麼用?”賈茹問了一句。
之前夏天陽找她借錢,什麼都不問的。
“你問那麼多幹嘛!愛借不借!”夏天陽一聽火了,轉身就走。
賈茹趕緊拉住他,說:“哥,哥!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呢,以前還說我,你看看你現在這狗脾氣,就這樣做表率啊。”
“我到時候還你!”夏天陽語氣還硬著。
“以前你要錢,我從來都不問,就是相信你不會亂用。你就說吧,是不是因為梁毅龍?”賈茹之所以問他,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事。
夏天陽就把梁毅龍挪用銀行的資金一事說了。
“這事不要讓蔣紫知道,所有的欠款我來還,你就不要管這麼多了。”夏天陽就是感恩梁毅龍給自己帶來的一切,已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了。
賈茹估計這事他沒有和趙弋戈商量,見他對梁毅龍如此,也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說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反過來會埋怨自己。
“算我一份吧!當初飛燕還叫過我幾天乾媽的。”賈茹和梁毅龍也僅是君子之交,雖說平時大家在一起聚聚,吃吃飯,談不上什麼神交。
朋友一場,在生活上救濟一下蔣紫母女,那無二話,但要替梁毅龍償還債務,沒這義務,況且涉及的金額巨大。
她只是想幫夏天陽,她知道夏天陽只會認自己心中的死理,勸也沒用。賈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馬上安排財務給他打了四百萬。
夏天陽看著賈茹留下淚來,為梁毅龍,也為自己“危難”之中,賈茹伸出援手。
“不想多了,哥,我是你妹妹,你的事就是你妹妹我的事,彼此不要客氣。”賈茹還第一次看到夏天陽在自己面前流淚,還不是為了自己。
夏天陽又去找熊其甚拿住房的鑰匙。
“老夏,這麼多年終於想通了?你幫了我許多,但從來沒有給我機會來表現,你可是我唯一一輩子的兄弟!”
熊其甚剛開始笑著,說著動了情,又像好久以前一樣,打了他一拳。
夏天陽感到了疼痛,心裡卻是感動。
“房間我按時讓人打掃,雖不像剛裝修那麼新,但也不舊。”熊其甚給他鑰匙和房產證。
夏天陽一直沒說話,或許真像他說的,兩人之間的情誼,已超過了金錢和物質,就像夏天陽每次去海鮮酒樓吃飯,從來不問誰給他買單一樣。
人的一生,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就足夠了。
夏天陽沒有再推辭房本,走之前,也狠狠打了熊其甚一拳,疼得他直咧嘴。
“你夠狠!”熊其甚那疼起來的笑容,從來沒有變過。
所有都搞定了,銀行的,個人的,梁毅龍所有的債務,從賈茹那兒借的錢,包括梁毅龍最後打給夏天陽的兩百萬,加在一起,他全部給釐清了。
蔣紫本來不捨,房子裡還有梁毅龍的氣息,但為了梁飛燕,就聽從了夏丹青的建議,搬到夏天陽為她準備的房子裡。
“飛燕,好好讀書!以後你還是叫我夏爸吧。”夏天陽摸著梁飛燕的頭說。
梁飛燕看著他點點頭。
梁毅龍的事,夏天陽大致瞭解了一下,之前他對夏天陽說,自己賺夠五百萬,就和蔣紫雙雙辭職,生個兒子。
但他太貪心了,他的賬戶顯示,大盤漲到6000點時,他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可能當時全天下都在說漲到8000點,衝10000點,他可能失去了理智。
最要命的是,他買的那些股,漲的快,跌的也快,差不多一洩到底,如過山車,終於壓垮了他的心理。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慾望,一切皆塵土;清心寡慾,才是生活的樂趣。
“老夏,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不給我說呢?老梁的事必須算我一份,錢我打給了賈茹!”熊其甚打電話給夏天陽。
說起來,夏天陽認識梁毅龍還是熊其甚介紹的,梁毅龍說幫忙夏天陽炒股,也是熊其甚替夏天陽應允的,還給梁毅龍來了個約法三章。
從某一種角度來說,熊其甚和梁毅龍之間就是在一起喝酒吃飯玩樂的朋友,他真正的朋友只有夏天陽一個,和賈茹的想法一樣,他的心意也只是幫幫夏天陽。
“鳥人!”夏天陽開心地罵了熊其甚一句。
希望班在夏天陽的精心調理下,終於落下帷幕,到初三時,學生將按照初一的建制,重新回到最初的班集體。
這是夏天陽的建議。給學校和學生的理由是,知道了自己的價值,回到一個具有完整生態的班集體,互相取長補短。
就像動物馴化一樣,回歸自然,去適應廣袤的世界。
很多學生流淚了,夏天陽卻笑了。
無人之時,夏天陽才釋放,開啟了他內心深處的閘門……
從此之後,聞道中學再無希望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