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陽轉戶口一事暫時擱置了，而趙弋戈的戶口是不是轉到縣城，也在遲疑著。她的戶口在農村，家裡雖沒什麼田地和山林，但現在農業戶口有了一點含金量。
按照縣政府的規定，夏雨讀書比賈西貝讀書要便宜很多，即使是九年義務教育，但對於農村孩子讀書，政府有了更多的減免。
本來趙弋戈想轉的，玉潔冰清兩姐妹讓她三思，她們兩姐妹，一個在縣委，一個在縣政府，說話份量頗高。
“就為了那一年幾百塊錢的補貼糾結？”夏天陽倒是希望她把戶口轉過來。
“現在有教育補貼，以後說不定農村的補貼會越來越多。”趙弋戈自從去了省城住了幾天，又迴歸了本位，十元錢都會讓她兩眼放光。
“能補貼多少？不要因為這點錢，把公辦教師的名額弄丟了。你想想，假如你買的這些房，十年之後翻個十倍，你算算自己有多少錢？”
夏天陽不想兩個人都這樣掛著，在他的心目中，公辦教師都是城鎮戶口。他這樣說，只是想讓她先把戶口遷過來。
他問了冼星荏，冼星荏對他問的這個戶口和公辦教師的必然聯系，也回答不出。
趙弋戈沒聽夏天陽真正的意圖，還真的把房產證一一找出來，計算著面積和當初買的價格。
那樣子，比夏雨和賈西貝做作業認真多了，一邊計算，嘴裡一邊唸唸有詞，臉色剛開始嚴肅，然後笑了起來，接著臉色開始泛紅，而後白的如一張紙。
“駙馬爺，按，按你說，說的，十，十年以後，就，就有了四，四千萬呢……”趙弋戈瞠目結舌，她簡直不敢相信。
畢竟，按照她現在的工資，四千萬要讓她奮鬥一千年。
“那你戶口轉不轉？”夏天陽對這個數字不感興趣，只想她把戶口轉過來。
“轉，轉吧。”趙弋戈終於點頭。
目光呆滯地在房間轉了幾圈，然後又跑到夏天陽身邊，說：“不對，省城的房子到時候會漲到12萬一平米？”
“這有什麼稀奇的，你問你姑，香港的房價幾十萬呢。”夏天陽看她剛決定的事，又想反悔。
“港幣便宜嘛。”趙弋戈白了他一眼。
趙弋戈的姑姑在香港，以前港幣比人民幣值錢，她姑姑每年春節回來發紅包，裡面塞的都是人民幣，這幾年突然發港幣。
趙弋戈開心的不得了，覺得她姑變大方了，後來才知道，如今的港幣相當於人民幣的一半價值，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再便宜你還是白富美。”夏天陽生怕她反悔，給她上“眼藥”。
“那是，就是不升值，我也有四百萬。奶奶的，老孃轉了。”趙弋戈每當說這兩個不雅的詞時，就表明她是經過強烈的思想鬥爭，才痛下的決心。
夏天陽呵呵地捏著她的臉說：“就對了，到時候小星把錢還給你，還不止呢。”
“對了，小星的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趙弋戈聽到他說趙弋星，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夏天陽後悔不迭，暗暗叫苦，她要是窮追猛打地問，自己非露餡不可。
“那要是，房價跌了呢？”好在趙弋戈心裡有點不踏實，馬上又回到了剛才的心境。
“要是到時候政府不補貼了呢？”夏天陽見她不再追問趙弋星的事，松了一口氣。夏天陽也無法回答她的問題，趕快給她拽回現實。
“好吧。”趙弋戈蠕動著嘴，還是答應了把戶口轉出來。
趙弋戈在縣城有房子，可以直接轉到房子所在地。
但外省教師很多人沒有房子，沒有房子的可以轉為集體戶口，這樣到時候辦事就很麻煩。
和幾年前朱大民一樣，借錢也得買，這樣所有的外省教師，都把眼光集中在縣城的房子。
“夏天陽，警告你！他們買房你不得多管閒事！”但凡趙弋戈對夏天陽直呼其名時，那可是非常嚴肅的“政治問題”。
“我的口袋比臉還乾淨，管誰去啊。”夏天陽嘿嘿直笑。
學校老師都知道，夏天陽和其甚集團的老闆是朋友，幫忙打折是少不了的，弄的夏天陽比售樓小姐都忙。
“行了，哥，寫個條就行了，這樣跑來跑去的也不是個事。”夏天陽找黎花雨作“三觀”課程錄音時，黎花雨說。
這課程被夏天陽弄成了連續劇。
黎花雨說完，就找了一疊信籤紙，刷刷刷一口氣寫了很多張，遞給夏天陽。
“這個好，以後要是沒錢用了，賣這個就可以發財了。”夏天陽拿過來笑嘻嘻地揣進了口袋。
“老夏，別高估自己，你要是有這個覺悟，現在說不定半個縣城都是你的。”熊其甚在旁邊插了一句。
“你這個老公呢，什麼都好，就是嘴欠，把他門牙打掉了，到現在還不悔改。”夏天陽沒理熊其甚，對黎花雨說。
“你這人呢，估計是備一次課，用一輩子，不停地炒現飯，你以為是美酒佳釀呢。”熊其甚現在和夏天陽說話，跟在公司一樣，很少有表情。
“唉，如今只有新瓶裝舊酒咯。”夏天陽反唇相譏。
新瓶裝舊酒，是以前黎花雨說的，自從夏天陽幫熊其甚在湖山花園一戰，之後，其甚集團很多案子一直走不出夏天陽這種思路，黎花雨老譏笑熊其甚新瓶裝舊酒。
“對了，老夏，你有時間還是幫忙……”熊其甚還沒說完。
夏天陽已經奪門而出。
黎花雨在旁邊呵呵直笑，熊其甚無奈搖頭。
熊其甚又在新城市規劃的高鐵站旁，購買了近三千畝的土地，總想拉著夏天陽，幫他出出主意，現在競爭力大了，房子不好賣了，利潤也越來越低。
夏天陽現在不想聽他嗦，要得去找賈爺子。
賈爺子厭惡討價還價，和他談事，事先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才行，不然很難和他溝通下去。這事夏天陽已給賈母做好思想工作了，到時候，雙管齊下，希望能說服老爺子。
夏天陽和賈母忙活了半天，做的全是賈爺子愛吃的菜，菜炒的差不多了，賈爺子回到了家裡。
他看賈母把菜已端上了桌，就洗了一下手，站在飯桌旁，看了一眼。
“這麼豐盛，不會是鴻門宴吧？”賈爺子看著忙前忙後的賈母和夏天陽。
“自己家裡，還什麼宴不宴的，兒子很少過來，就表現一下，你還當別有用心。兒子說了，現在天熱，怕你胃口不好，就做了你喜歡的菜。”
賈母看著賈爺子，給他解釋。
賈爺子這才露出笑容，說辛苦天陽了。
三人坐下，拿起碗筷吃了起來，夏天陽沒有說話，他要等賈爺子先說。
倒是賈母看見夏天陽悶聲不語，有些奇怪，說是有事和老爺子談的。
“天陽，那個專案現在怎麼樣？”賈爺子終於開口了。
“沒人向您彙報？”夏天陽故意問。
夏天陽知道賈爺子把自己安插進去，就因為這些人不懂企業，怕他們胡來，自己的意見才是他所看重的。
賈爺子沒說話。
“不太好，創業方案倒是不少，但靠譜的很少，過幾天，讓這幾個靠譜的做一下路演。”夏天陽現在是有一說一，實話實說。
“哦。”賈爺子點點頭。
“我以前只是為了扶持創業，而做的方案，現在這段時間，我仔細看了一下，覺得思路還是有問題。”夏天陽首先檢討，以退為進，就想得到老爺子的認可。
“說說看，什麼問題？”賈爺子果然有了興趣。
“之前想得太美好，以為可以依託各部門來推動各方面的發展，但現實是，很多行業沒人懂，至少大家沒參與過，瞎指揮，亂指導，到時候相當麻煩。”
夏天陽說了自己的顧慮。
“有沒有什麼辦法？”賈爺子看著他問。
“應該把我們縣的長處發揮到極致。”夏天陽不想一次性說完，一步步讓賈爺子跟著自己的思路走。
“具體說。”賈爺子看來認可夏天陽所說。
“只有農業，才是最靠譜的。您看去年頒佈了《合作社法》，現在又出臺了發展現代農業，建設新農村的政策，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了。”
夏天陽一邊說，一邊察看著老爺子的臉色。
“繼續，繼續。”老爺子停止了吃飯。
“我覺得現在合作社，是發展現代農業的基礎，而合作社現在發展不起來，主要原因是農村沒有壯勞力，大多數是老弱病殘。”
夏天陽說著就又停了下來。
“你說這個問題怎麼解決？”賈爺子也知道，現在的合作社實質上是名存實亡，確如夏天陽所說。
“資金的進入，企業的參與，等到把東西種出來了，國家有補貼，農產品銷售有保障，等於把這些盤活了，到時候全縣每個鎮、每個村、每個農戶，全部可以帶動起來。”
夏天陽秉持場景、願景，給賈爺子描述著。
賈爺子的臉色明顯有些驚喜。
“全縣那麼多土地，種出來的農產品，怎麼銷？”賈爺子深知，以前政府有過指導性種植，但缺乏銷路，價格也得不到保證，導致農民的積極性嚴重受挫。
“從市場角度指導種植，只要形成了規模，還可以做農產品深加工，帶動配套產業發展。”夏天陽還在引導。
“市場在哪裡？你不要空口說。”賈爺子知道農村的症結所在，銷售是致命環節。
“現在整體的產業鏈已經搭建好，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夏天陽終於把賈爺子引過來了。
“在哪？”賈爺子露出了笑容。
“天陽公司。”夏天陽緊盯著賈爺子的臉神。
賈爺子笑容凝固了，看著夏天陽。
“你實話說，是不是賈茹的主意？”賈爺子相當嚴肅。
“她現在在全市各地忙著開超市，她哪有空想這些？是我去了省城，買書看，又去縣農委瞭解了情況，才琢磨出來的，賈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事。”
夏天陽儘量把賈茹撇開。
“你的想法很好，但賈茹不得參與！”賈爺子站起身來。
“老賈，你聽兒子把話說完？”賈母趕緊過來拉住他。
“那您說，讓誰來？誰有這個條件和資源？”夏天陽把球踢給老爺子。
“現在不是搞這個創業活動嗎？從這中間產生。”老爺子不讓步。
“爸，您耐心聽我講完。是可以從中產生，但有幾個問題。”夏天陽見老爺子站著，自己也站了起來。
“什麼問題？你說！”賈爺子指著他。
“第一個問題，創業公司還得要尋求銷路；第二個問題，總不能讓賈茹出錢，培養競爭對手吧，養虎為患！您不是說，舉賢不避親嗎？”
夏天陽說著，就想到了自己，和老爺子一樣，很多事情總轉不過彎來，老是在堅持著自己認為純潔的一個空間。
賈爺子的癥結就在這兒，就因為賈茹是他女兒，在退休前最後一個任期，擔心一不小心毀了他一生堅持著的聖潔。
“這不一樣，這事沒得談！”賈爺子甩開賈母，轉身就走。
“老賈，賈茹是在做好事呢，不是有一句話，上陣父子兵嗎？”賈母跟在賈爺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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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爺子突然轉過身，對賈母說：“你該幹嘛幹嘛去！”
賈母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夏天陽給賈茹發了一條簡訊：老爺子很有興趣，但談不攏。
還是我找他吧。賈茹回了資訊。
好好說。夏天陽回覆。
到時候你也過來！賈茹要求。
夏天陽心裡很煩，看著趙弋戈忍不住說她幾句。
她把轉戶口一事全甩給了冼星荏，讓他幫忙辦。
自己呢，好像要把即將失去的補貼，再“”回來似的。
她每次出外像做賊一樣，眼睛東瞧西望，看到塑膠瓶子或者紙皮，兩眼頓時冒光，撿起來，拿到小區地下的車房，放著。
“你老年痴呆啊，撿破爛回來幹嘛？”夏天陽看著趙弋戈。
“賣錢！集腋成裘，你沒看新聞麼，有的人撿破爛發財了呢。”趙弋戈心中不知道哪來的這種夢想。
“你不是算過了？好歹也是千萬身家，這能賣幾個錢？有時間好好相夫教子。”夏天陽有點氣。
“你不是說，那只是數字嗎？！”趙弋戈信奉的是，拿在手裡才是真實的。
“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房本不在你手裡啊。”夏天陽惡狠狠地哼了一下。
“我是環保主義者！”趙弋戈甩出高大上的說法，
夏天陽拿她沒轍，就不理她了，撿一個破爛，還往自己臉上貼金。
夏雨和賈西貝受了她的影響，小孩子眼尖，經常會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看見趙弋戈所需要的東西。
“可樂罐！”
“飲料瓶！”
小孩子是天真的，說的時候聲音挺大，尖厲無比。
“不要叫這麼大聲，小點聲。”趙弋戈還是要面子的，生怕小孩子的聲音被別人聽見，四處望了一下，確定沒人後，才走過去撿。
夏天陽看著車房堆了一大堆垃圾，衝著趙弋戈吼：限你今天處理掉！
見夏天陽發了怒，趙弋戈趕緊讓夏雨幫他，一起去把那些破爛賣掉。
“嗯～～呃～～”夏雨又搖頭又擺手，任憑趙弋戈怎麼說，就不答應。
趙弋戈沒辦法，就求著賈西貝。
“好吧，小雨，我們一起去。”賈西貝倒也聽話，即刻答應。
“好吧。”夏雨見賈西貝去，也答應了。
瓶子很多，三人把瓶蓋擰開，一個個踩扁，裝在袋子裡。
賈西貝和夏雨很喜歡這種“遊戲”，趙弋戈負責擰瓶蓋，倆孩子負責踩。不一會兒就裝好了。
從車庫出來，到了小區外邊，走幾百米就是廢品收購站。
天氣熱，夏雨提著垃圾走了一段路，滿頭大汗，就不幹了。
“太熱了，提不動！”夏雨說著把手裡的垃圾放到了地上，
趙弋戈兩腋和兩手都有東西，沒辦法，只有求他。
“給你買可樂。”
搖頭。
“雪糕。”
搖頭。
“冰激凌！”
“好！”夏雨這才滿血復活，高高興興地提著垃圾向廢品站飛奔。
趙弋戈苦笑，就這樣被四歲的小孩子，坐地起價，算計了。
結果，賣得11元。
冰激凌五元一個。
賈西貝和夏雨兩人拿著冰激凌，有說有笑，舔著冰激凌，滿滿的幸福，趙弋戈手裡攥著一個硬幣，一臉黑線。
從此，在縣城，少了一個“環保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