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陽一聽,氣得頭一陣一陣脹痛起來,這個熊其甚又想幹嘛呀,難道公司不想幹了?
但他馬上意識到,在黎花雨面前不能發火。
“你別急,天塌不下來。你是總經理,不論遇到多大的事,首先不是著急,而是想辦法。你去找建築公司,爭取緩一下,資金我再想辦法。”
夏天陽原來給她灌輸過契約精神,但現在事出有因,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能不能說服建築公司,是對黎花雨作為總經理的考驗,以後類似這樣緊急的事情還會有很多。
危機公關,是一個企業負責人應具備的基本素質。
“夏老師,我盡力。”黎花雨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不是盡力,是必須做好,你可以的。”夏天陽知道她太年輕,但年輕不是理由,只有給她壓力和鼓勵。
掛了黎花雨的電話後,馬上打電話給熊其甚,又是關機,打電話到公司,公司前臺說他不在辦公室。
看來目前只有又要向賈茹開口了,本來玩得很開的移花接木,現在熊其甚這麼一來,就變成了暗度陳倉。
對賈茹又該如何解釋呢?實話實說,按賈茹那個脾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而關鍵的是,傳媒公司現在也急需用錢。
“你真是操不完的心,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醫院躺幾天。”趙弋戈看夏天陽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有嘆氣。
“自己攬的事,再難,含著淚也得做完。”夏天陽沒辦法,假如只是熊其甚的事,他這樣做,自己完全可以放任不管。
但黎花雨是自己舉薦的,她怎麼辦?賈茹的錢怎麼能追回來?
“人家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你呢,丫鬟的身子,還,還是丫鬟的命,還操著小姐的心。”趙弋戈捧著一堆作業本放在他面前。
“改作業,批作文,你還得備課。駙馬爺,幹點正事吧!今晚月亮還是從西邊落,明天太陽照常從東邊升起。”趙弋戈在他面前不停地轉悠。
“炒菜吧,你這死丫頭,我餓了,炒點辣椒。”夏天陽求她不要再神神叨叨了。
“哼,不錯,還知道餓,我還以為你是神仙呢。”趙弋戈系上圍裙,沒忘說他一句。
夏天陽腆著臉硬著頭皮給賈茹發了一條資訊。
“你在幹嘛呢?”夏天陽有些做賊心虛,強盜打劫般的心神不寧。
“哥,啥事?直說。”賈茹很快復了一句。
沉默,煎熬,無語。
“又要多少吧?”賈茹很清楚,他不會無緣無故發資訊,對他來說,要錢是他最難以開口的。
他走出來,站在廚房門口,愣愣地看著趙弋戈,往鍋裡倒了油,只聽“哧”地一聲,把切好的辣椒倒進鍋裡,然後一隻手操著勺,一隻手拿著溼毛巾捂住鼻子。
這是趙家炒辣椒的標準動作。
“磨磨唧唧的,你這種決策力,可不要帶壞我。”賈茹知道夏天陽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
趙弋戈拿著鍋柄,抖動翻炒著,冒出來的刺鼻氣味,她接連不斷地打著噴嚏,有些像呲牙咧嘴、張牙舞爪,隨著翻炒的動作,不時扭動著腰身,直到辣中出現了香味,才翻抖著鍋把辣椒裝進盤中。
她馬上跑出廚房,很誇張地又打了幾個噴嚏,紅眼紅鼻子,眼淚鼻涕橫流,看著夏天陽笑了一下。
“30萬。”夏天陽發完資訊,和趙弋戈一起,長舒了一口氣。趙弋戈為把辣椒炒好而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夏天陽是為了建材城一事。
心裡落定之後,就進屋拿起作業本批改起來。
儘管有錢了,夏天陽沒有告訴黎花雨,藉此機會歷練一下她。
夏天陽又一次成了聞道中學的焦點人物,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如果不戴眼鏡,和水滸中的青面獸楊志有些形似。
加上田侃侃繪聲繪色地描述,夏天陽又多了一個“光環”,就像是被人劫了“生辰綱”,這樣徹底和楊志掛上了鉤,這個光環所帶來的回頭率,規模空前。
看著有一節課的空餘時間,夏天陽帶著初三的部分老師,在一個普通班講了一堂勵志示範課。
夏天陽在講臺上慷慨激揚,下面有學生不時地偷笑,弄得夏天陽莫名其妙。
“也不能全怪學生,課講得很好,但和你這模樣結合起來,有點控訴的感覺。”陳嘉怡自己說著也笑了起來。
夏天陽嘿嘿了乾笑了幾下,說:“你直接就說困獸猶鬥,不就行了?!”
“你還真逗,這樣子了還開玩笑。”陳嘉怡笑得全身發抖。
想起下午還要去一中上課,這樣子肯定不行,問陳嘉怡有沒有什麼辦法。
“你去新娘化妝店,塗點粉遮一下,應該可以。”陳嘉怡出了一主意。
“那不和抹胭脂一樣,成了馬戲團的小丑?”夏天陽搖搖頭。
“顏色選好就行了,說不定抹一下更加眉目清秀。”陳嘉怡說著又笑了起來。
看來只能如此了,進化妝店對夏天陽來說,實在難為情。
“你家裡有沒有這種化妝粉?”夏天陽打電話把大致的情況給賈茹說了。
可能是夏天陽說得過於生動,賈茹笑得夏天陽臉色都變了。
“有,有,你來我家吧。”賈茹終於止住了笑。
“你能帶出來嗎?去你家,讓你媽知道了,還以為我要去做什麼妖呢。”夏天陽沒好氣地說。
“好吧,我去學校接你。”賈茹說完,估計是捂著嘴,偷笑個不停。
夏天陽感覺自己真成了一個跳樑小醜了,走到哪兒,回頭率不說,引發的竊竊私語隨時可見。真想生氣,卻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下樓時卻看見田侃侃在樓梯間說著自己的事,夏天陽假裝咳嗽了一下,圍著田侃侃的人看見是夏天陽,有些像烏鴉呀呀呀地,說自己有事,飛快溜了。
田侃侃說得正起勁,沒看到夏天陽,眼睛看著離開的人,滿臉疑愣。
“老田,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夏天陽說話有點惡毒。
田侃侃冷不防嚇了一跳,見是夏天陽,又現出一副無辜地樣子,看著他。
“你就死在這張嘴上,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夏天陽咬牙切齒地說。
“天陽,我說的可是好事,能驚動公安局,可真了不起呢。”田侃侃有點自鳴得意。
“你的意思,我捱打,是好事,對吧?!”夏天陽被激怒了。
“不,不是這個意思。”田侃侃見勢不妙,趕緊走了。
賈茹把副駕駛的座位調平,讓夏天陽躺著,自己坐在後排,開始給他塗脂抹粉。
她極為細心,用海綿把粉在他臉上均勻推開,又很有耐心地拿著粉刷,細細刷著,不時正面看看,側面瞧瞧。
想起之前她破馬張飛的性格,現在顯得如此精雕細琢,一絲不苟的恬靜樣,禁不住笑了起來。
“別笑,還沒弄好呢。”賈茹停下,輕拍了他一下。
夏天陽剛止住笑,須臾,又大笑起來。
“你還弄不弄啊?”賈茹生氣地問。
“弄,弄。”夏天陽說著,閉了眼。
粉刷極為柔軟,賈茹細膩入微地輕輕描摩著,睡意頓時襲來。
待他醒來時,發現已到了縣城。直起腰,轉動著車內的後視鏡,端詳了一下自己,青面獸變成了白面書生,還不錯。
“嫂子罵你罵得有道理,你這樣奔波勞碌、橫刀立馬的,你到底圖什麼呢?”賈茹關心起他來。
“不圖什麼?喜歡這狀態,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夏天陽甚至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是不是之前問心有愧,現在想推倒重來,檢驗自己的能力,力爭問心無愧?”賈茹知道他大學畢業後第一個工作的境遇。
夏天陽茫然。
“幾點下課?我送你回去。”賈茹估計自己的話說到他心坎裡去了,以現在償還過去,確實很累。
“不用了,你把公司的事弄好,我就阿彌陀佛了。你爸是管經濟的,很多事情,諮詢一下他。“夏天陽叮囑她。
上完課,夏天陽匆匆趕到其甚公司,在門口遇到了黎花雨。
“夏老師,建築公司答應了,給我們三天的緩衝時間。”黎花雨顯得有些疲憊。
“你馬上讓財務把建築公司的款打過去。”夏天陽交給她剛才賈茹給的批條。
“可以不用這麼急的,還有兩天呢。”黎花雨接過批條說。
“現在打給他們,要比按合同約定的時間付款,更加讓他們信任我們。”夏天陽讓她一刻都不能停。
“為什麼?”黎花雨有些不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另外讓策劃部出電視和報紙的招商方案,交給賈總幫忙落實。”夏天陽想儘快回收一部分資金回來,填補熊其甚挪用的虧空。
“夏老師,熊總給我配了一部手機,到時候有事直接給我電話。”黎花雨說著,掏出手機打了夏天陽的電話一下。
“熊總給你的?他在不在辦公室?”夏天陽正要去找他。
“他在呢,他說這手機專門配給建材城的,你知道就行了。”黎花雨說是熊其甚交代的。
單獨給黎花雨配手機,也不知道熊其甚怎麼想的,不過,黎花雨是應該有個手機了,聯絡方便。
熊其甚沒有泡茶,窩在老闆椅裡呆呆地想著什麼。見到夏天陽,馬上露出笑臉,從老闆椅裡站起身來,準備去泡茶。
“你別忙活了,這一次你又怎麼解釋?”夏天陽進來之前告誡自己不要生氣的,但一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情況緊急,當時打你手機,打不通,所以.....“熊其甚說話顯得底氣不足。
“你倒是會挑時間,我手機沒電了,你才打電話,早幹嘛去了?!我為了誰?!老熊,有你這麼玩的嗎?”
“我他媽是在為你砌牆,你呢,倒好,我一邊砌,你一邊拆。到時候,你那八個兄弟,要是鬧起來,你頂得住嗎?”
夏天陽越說越氣憤,手指都點到熊其甚的鼻子上了。
“兄弟,我知道你不會坐視不管的,傳媒公司賬上不是有資金嗎?現在要交樓了,我那個酒店也要準備開張了。”熊其甚還真是吃透了夏天陽。
“熊其甚!你說的這叫人話嗎?!傳媒公司關我事嗎?我怎麼向賈茹交代?傳媒公司也是你的,你直接去找賈茹啊,你倒好,把我夾在中間,你花起錢來,心安理得。”
“就你那酒店重要?!建材城是後孃養得啊。我他媽現在,恨不得再和你打一架!”
夏天陽罵得熊其甚不敢直視自己,看到他這麼大一老闆,被一個每月價值幾百元的外省教師,罵得跟孫子一樣一聲不吭,夏天陽心軟了下來。
“熊其甚!我現在告訴你,你這個所謂的兄弟,我還得掂量掂量。”夏天陽壓低聲音對他說完,轉身就走。
夏天陽聲音雖輕,但對於熊其甚來說,絲毫不亞於一個炸彈爆響。
“老夏,老夏!”熊其甚追出去喊著,但夏天陽沒有回頭。
夏天陽說的是氣話,真讓他和熊其甚割袍斷義,也下不了心,他平時對自己不薄,就像賈茹說的,所有人之中,只有對自己是真心的。
但就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做呢?難道真如自己之前所說,其甚公司處在生死邊緣?
但江畔花園一期有近2000套房,按照五成的預定,每套房定金一萬,也回收了近千萬的資金。江畔花園酒店按照三星標準建設的,真的耗光了手裡的資金?
夏天陽沒有立即回學校,來到縣批發市場。所謂的批發市場,就是300多米長的一條街,主要經營五金百貨的批發。
人來人往,車進車出,把整條街塞得滿滿的。
夏天陽找尋了老半天,才發現了他要尋找的身影,正在麻利地整理著貨物。
蔡婷蘭看見夏天陽,神情有些慌亂。
“夏老師。”蔡婷蘭像做錯事的學生,弱弱地叫了他一聲。
“怎麼樣?在這裡。”夏天陽看她瘦小的身體,跟大堆的貨物很不相稱。
“還好吧。”蔡婷蘭不知道是搖頭還是點頭。
“什麼叫還好?你當初要是不離開其甚公司,現在應該有些發展了,黎花雨你認識的,在其甚公司她房子賣的最多,現在是總經理了。”
夏天陽想在她心裡造成一種落差。
“總經理?!她當上總經理了?!”蔡婷蘭大為驚異。
“錢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把事情做好才是目的。事情做好了,還怕掙不了錢?我覺得這是你最大的錯誤,本末倒置。”
“你第二個錯誤,是沒有主見,從其甚公司辭職,估計不是你的主意,你沒有一點定力。
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你呢,走得都是平路,認為工資高一點就是往高處走了一步,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工作換去換來,你還是一個普通職員。”
夏天陽希望她能認清自己。
“夏老師,我明白了。”蔡婷蘭的神情似乎有所悟。
“你不明白。不要把自己作為一個打工的,你進每個公司,就相當於是自己的投資,不同的是,商人投入的是金錢,沒有了還可以回來,你投入的是時間,永遠無法再回來的。”
夏天陽知她性格倔,痛打落水狗,然後再撈起來,效果會好很多。
“夏老師,我知道了。”蔡婷蘭認真地點點頭。
“你不知道,要想能出人頭地,首先最重要的是要做好職業規劃,你有嗎?”夏天陽反問。
蔡婷蘭不再言語。
“你如果想明白了,就去找我,市百貨公司需要人,至少要在那裡上半年班。”夏天陽說完也不看她,徑直走了。
真正的人才就像彈簧,壓得越緊,彈的就越高,夏天陽希望蔡婷蘭也是如此。
一進入學校大門,就看見伍佳燦在那裡走來走去,夏天陽知道他來找自己。
伍佳燦說明了來意,想求幫忙的。
原來伍佳燦公司有個股東,是專門負責維修技術的,伍佳燦給了他兩成乾股。
但沒想到公司生意火爆,店內裝修時尚,明碼實價,比髒亂差的維修鋪價格便宜,並且修理的又快又好。這個股東不幹了,說需要營業額的百分之二十做為平時的業績提成。
“這樣公司的利潤直線下降近三成,本來他是乾股,這樣一算,公司的利潤他拿走了一半。”伍佳燦說著有些頭痛。
“這是你公司內部的事情,我管不著,也沒法管。”夏天陽直搖頭,讓他自己去處理。
“您幫忙想想辦法。這人怎麼說,都不聽,天天吵。”伍佳燦看夏天陽拒絕,拉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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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幹不幹,有什麼好說的。”夏天陽不想摻合這事。
“可他是管技術的,沒他公司可能還真玩不轉。”伍佳燦跟著夏天陽,邊走邊說。
“這就是你的軟肋,被他抓住了,他敢說,全縣他的維修技術最好?”夏天陽不以為然。
“但我不想把事情鬧僵了。”伍佳燦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這就是個炸彈,現在不下狠手,遲早壞事。”夏天陽聽他這麼說,覺得這個股東心術不正。
“怎麼下狠手?”伍佳燦一直跟著夏天陽,從他左邊轉到右邊,又從右邊轉到左邊。
“你能把公司開起來,這個事情還來找我?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自己想辦法吧。”夏天陽甩開他。
伍佳燦站在那裡,看著夏天陽,問:“夏老師,黎花雨在其甚公司?”
夏天陽停住腳步,想起當年他“賞花”的情形,回過頭說:“你不能傷害她!”
趙弋戈已做好了飯菜,正等著他回來。
“趙老師,做了什麼好吃的?”夏天陽有些餓了。
“改改作業,就不餓了,這樣充實。”趙弋戈指著為他抱回來的一大堆學生的作業。
“不會吧?怎麼這麼少?”夏天陽看了一眼。
“還嫌少?辦公室還有一堆,你不想活了,佈置這麼多。”趙弋戈知道他晚上又要忙到深夜了。
“沒多長時間了,他們的作業我改一次就少一次了,就是希望他們每做一次,向著自己的目標走近一步。”夏天陽說著,自己的一天就這樣,很快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