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家?”
郗老爺子冷聲呵斥。
“我們不過是逃難途中還走散的人家,若不是蘇家出手相助,你爹我,已經是白骨了。而你們,怕是也不知道在哪兒討飯吃呢!”
郗老爺子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別看他們是大夫,那也得是好年景。
這樣的亂世,藥材都沒有,飯都吃不飽,誰還管病不病的?
“兒子錯了!”
郗家,到底是老爺子說了算的。
哪怕郗甘草一時間還想不明白,卻也是跪下認錯。
“爹息怒,萬不可氣壞了身子。”
郗老爺子擺擺手。
“你們還氣不死我。”
老爺子聲音冷漠。
“你我都教子無方,你且跟我去蘇家。”
郗甘草猛地抬頭,“爹!”
難不成要讓他低頭道歉不成?
他是什麼人?
他出身杏林,家裡幾代人都是坐太醫的,自己的親爹更是太醫院最得陛下看重的,他二十歲就進了太醫院。
若不是驟然出事兒,他顯然也是堂堂的官員了。
現在,讓他跟一個泥腿子去道歉?
郗老爺子的話,卻一下把他打到了谷底。
“你去給你蘇家嬸子磕頭道歉。”
郗老爺子盯著兒子的眼睛。
“蘇家和司家本就是結拜的兄弟,你當他們為什麼突然這麼著急的定親,你還敢說你不知情?”
“爹?”
郗甘草跪在地上,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家爹。
“爹,這是把郗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啊!”
爹怎麼可以這樣?
“那你們想把蘇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的時候,你有想過蘇家的感受嗎?”
郗老爺子經歷了這麼多,此時已經沒有那麼生氣了。
“甘草啊,你若是現在還轉變不過來思想,是覺得逃荒路上不夠苦,還是覺得如今的日子太好過了?”
郗甘草呆呆的看著自家爹。
“你若是不去,也別叫我父親。”
老爺子到底還是家裡的中流砥柱。
郗老爺子帶著兒子過來的時候,蘇以安正躺在自家奶奶腿上,奶奶用篦子給她梳頭髮。
“呀,是郗爺爺和郗大伯父啊。”
蘇以安笑嘻嘻的起身招呼,披頭散髮的還怪不好意思的。
“抱歉啊郗爺爺,我們在篦頭髮。”
郗老爺子忙擺手,“你躺你的。”她看了看蘇以安的氣色。“你這丫頭氣色倒是好。”
“嘿嘿,人逢喜事精神爽嗎,我們家靜安姐姐有大喜事兒,我們也跟著沾沾喜氣。”
郗老爺子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啊!”
瞧瞧,人家福丫一個孩子都看出來的事兒,自家這大兒子,白長了四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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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給你嬸子跪下。”
事到如今,郗甘草倒是沒有再忸怩,恭恭敬敬的跪下。
老太太劉氏倒是不慌不忙的,只是目光看向郗老爺子。
“這是做什麼?”
說實話,老太太心裡也是有氣的。
特別是跟孫女談過之後,知道每次孫女出去,那郗地榆都是有意無意的撞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兒啊?
老太太人老成精,當即就給孫女講道理、擺事實。
若是那郗地榆真對蘇靜安是真心的,憑藉兩家的關係,那也應該是請了媒人上門求娶,這樣無媒無聘的,卻是故意堵自家孫女。
老太太深吸口氣。
若不是看在這郗老爺子為人不錯的份上,老太太早讓兩個兒子打上門去了。
“大妹子,我家地榆糊塗,犯下了那等錯事,他這個當爹的也是難辭其咎,多餘的我也就不說了,如今我把兒子帶來了,認打認罰。”
“您老可別這麼叫我,叫我福丫奶奶就成。”
老太太的態度卻是客氣而疏離。
“這話就說的我不明白了,我跟地榆那孩子不過是靜安定親的日子見了一面,你們郗家詩書傳家,又是杏林人家,向來積德行善、活人無數。您老這麼說,可就折煞我了。”
蘇以安暗暗豎起大拇指。
瞧瞧自家奶奶這話說的,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偏偏,老太太一句不提讓郗甘草起來的話,這就是坐實了他們郗家的錯處。
說到底,她一個晚輩,在這裡看著長輩受罰不好。
所以蘇以安在郗甘草跪下的瞬間就已經利落的挽起頭髮,趿拉著鞋子出去了。
倒是蘇爸爸看到老爺子過來,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
蘇以安也不知道他們在裡面說了些什麼,反正郗甘草出來的時候走路有些踉蹌,顯然這是跪的久了。
好在郗家還有個明白人,不然這件事兒,就算是他們看在郗爺爺的面子上不追究,說不得跟郗家也是越走越遠了。
沒幾天,盧荷花過來了,悄咪咪的拽著蘇以安說了一件事兒。
“長喜昨夜沒回家,是在他師傅那裡住的。”
蘇以安挑眉。
劉長喜的師傅,如今可不是郗老爺子嗎。
這小子,人不大,輩分還真不小。
盧荷花今天特意跑過來,肯定不是只跟她說這個。
果然,就聽盧荷花道:“是郗爺爺那個孫子,前幾日不是病了嗎,聽說昨天剛好,結果就跪著求什麼事兒,郗爺爺沒有答應,他竟然以死相逼。”
蘇以安擰眉,那小子還真是個“情種”?
她嗤笑。
就像是奶奶說的那樣,若是他真心喜歡靜安姐姐,那就應該請了媒人上門,再不濟也應該稟明了長輩來處理。
他一個有了婚約的人,仗著自家小堂姐不清楚,竟然意圖勾搭。
真是欠揍啊!
蘇以安有點兒手癢。
“被郗爺爺打了一頓,聽說那褲子上都是血,老爺子也氣暈了。”
盧荷花嘆氣。
“郗爺爺是真生氣了,把郗家大伯也給打了一頓,家裡兩個病號,郗爺爺又氣倒了,長喜這才沒回來。”
蘇以安默默嘆了口氣。
那郗地榆作為郗家的長房長孫,說他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不為過,畢竟郗家這一代只有他一個男丁。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慣壞的孩子,做了這等事兒,老爺子不知道多難過呢。
蘇以安沒有親自過去,她倒不是跟郗老爺子生氣,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讓她的小堂姐受委屈。
親自熬了一鍋雞湯,裝在瓦罐裡,又給了盧荷花。
“你送去給郗爺爺。”
她有些賭氣。
“說好了,只是給郗爺爺的。”
誰讓郗家的其他人腦子不好使呢,就不配喝她的雞湯。
哼!
她小福丫也是有脾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