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初心裡酸酸脹脹的, 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多餘。
她最終選擇抱抱聞湛。
聞湛身上永遠有一股清冷苦澀的藥香味，以她聞著覺得好聞又安心, 現聞著難免覺得心疼。
有時候一個安靜的擁抱比什麼都傳遞緒，聞湛乖順任她抱著，過了一會兒, 躬著背，自己的下巴輕輕放她的肩膀上。
兩人抱了一會兒，陸雲初道：“好了，睡一覺, 睡起來看看聞珏那邊怎麼樣，再決定以後該怎麼辦。”雖然不可避免碰到了聞珏，但陸雲初不再像以那樣慌亂想掙扎逃跑了。有聞湛, 無論發生什麼, 無論身何處，她都感到無比安心。
她同聞湛躺下，客棧的床榻很窄，他們便可以所當然貼一起取暖。
她想更瞭解聞湛，想更靠近他，但經過今天這一遭, 她發現自己不太急切, 會嚇到他。
所以她只是問聞湛：“每次發病時都會痛一遍嗎？”
聞湛沉默了一會兒, 轉過來, 面對她, 搖了搖頭。
這個搖頭可以解為很多思，陸雲初知道這是他逐漸琢磨出的小伎倆。
聞湛不願說，那她就不追問了。
她親親聞湛的額頭, 對他道：“晚安，好好睡一覺。”
可是聞湛睜著眼睛看她，眼裡全是星星閃閃的光芒，一看就很精神的樣子。
畢竟今天他也算是正式告白了，對他來說是一件冒險又生澀的經歷，現的他正興奮著。
她無可奈何用額頭貼了貼他的額頭：“傻子。”不就是告白了嗎，至於嗎？
她想，她還和聞湛體驗更多的，無論是戀人做的，還是朋友、親人做的，周遊世，體驗生活，他們才剛剛開始呢。
陸雲初困了，便顧不得興奮的聞湛，自己先睡了。
聞湛算得上是滿分的舍友，畢竟他可以保持絕對的安靜。
陸雲初閉眼睡覺，他就一不，連呼吸的頻率都放低了，生怕影響到她。他偷偷看著她，只有這時候才會大膽起來，享受和她一起的時光，不做其他多餘的顧慮。
他睡得很遲，所以第天所當然起不來。
陸雲初洗漱完後問了下店小，聞珏他們徹夜未歸，也不知道辦得怎麼樣了。
她輕手輕腳進屋，聞湛還睡覺，聽到一響聲便迷迷糊糊睜眼。
陸雲初輕聲說：“再睡一會兒，不急。”
他搖搖頭，努力眨了眨眼，以此拋開睡。他掙扎著坐起來，強行保持清醒，下床洗漱穿衣。
如果陸雲初不睡，那他也不睡，他不願浪費她相處的時光。
陸雲初不知道他想什麼，總感覺經過昨天的表白，聞湛似乎變得……黏人了一些？
她想起以網上看到的一段話，大概思是不去招惹那些一無所有的可憐人，一旦進入了他們的世界，就成了他們的唯一，一旦離開便是天塌陷。
她朝朝聞湛招招手，聞湛過來。
他剛剛洗漱完，額頭上還有水珠沒有擦乾淨就迫不及待跑陸雲初跟來。
她無奈用手帕給他擦乾淨：“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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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湛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思，這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思。
陸雲初笑了笑，親了親他的嘴角。
聞湛眼睛亮了，並沒有回吻，而是學著她昨天的作，用額頭貼了貼她的額頭。
太黏糊了！陸雲初心想，這就是臭侶的世界嗎？真爽。
陸雲初走過去鋪被子，聞湛死死跟後面，一見她作，立馬搶過活兒幹。她無奈，轉身走到桌邊，準備給自己倒杯茶，聞湛看見了，立刻跟過來替她倒茶。
陸雲初很想笑：“被子不鋪了嗎？”
聞湛搖頭，先倒了茶，再回去鋪被子。
陸雲初有種又新奇又想笑的感覺，任誰也想不到聞湛還有這樣的一面吧。
她坐桌邊，優哉遊哉品著熱茶，望著窗外藍天白雲。
忽然，陽光透過雲層縫隙潑灑而下，強烈又刺眼，猝不及防，讓她眼晃過一片白光。
她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下一刻，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陸雲初回頭，發現聞湛半跪床邊，渾身顫慄，沒有堅持幾息，就被疼痛壓垮，倒床上。
陸雲初連忙朝他跑過去，聞湛扶起來。
他犯病的時候會蜷縮成一團，這個樣子很容易就窩進了陸雲初的懷裡。
陸雲初著急得命：“怎麼又開始了？”
聞湛緊緊皺著眉，聽到陸雲初的聲音，立刻睜開眼看她。
他很努力對抗疼痛，渾身肌肉緊繃，額轉眼就淌下冷汗來。
陸雲初心臟絞痛，明明知道自己靠近他會疼，還是忍不住第一時抱到他身邊來。
她飛快親了親聞湛，對他說：“我會守著。”然後就準備放開他。
聞湛卻拽住了她的袖子。
他明明這麼高大的一個人，卻縮成一團，窩她懷裡，滿眼霧看她，懇求她不離開。
她不忍看他：“我會疼的，放手。”
他咬牙，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很難受，可惜青白的臉色和戰慄的身體將他的疼痛展露得一覽無餘。
他指尖血色褪盡，顫抖抓起她的手，她掌心歪歪扭扭寫著字。
他太疼了，疼到寫幾個筆畫就會停下。
陸雲初想放開他，柔聲哄道：“想說什麼，一會兒說好不好？”
可是聞湛很倔，拽著她不讓她走，堅持她手心寫字。
她一隻手摟住他，一隻手被他拽著寫字。
懷裡的身軀還顫抖，她耳邊是他為忍痛而發出的混亂的呼吸聲。
陸雲初又無奈又著急，拗不過他，只將他抱得更緊。
僅僅兩個字都已經讓他寫得艱難了。
最後一筆還沒落下，陸雲初就明白他想說什麼了。
——不疼。
真是……什麼時候了，說這種騙人的話，鬼才信。
她覺得又好又好笑，最後只是無奈他環住：“騙子！”然後狠狠親了一下他汗涔涔的額頭。
聞湛猛得顫抖了一下。
痛感遮蔽所有的雜音，放大五感，他一片痛苦的折磨中忽然感覺到她的接觸，柔軟、溫暖，狠狠落到他的額頭上。他知道這和愛什麼的沒有關係，只是撫慰，但他無可避免感受到心悸喘。
他抬頭，淚珠恰巧順著作弧度滑下，刺痛了他的眼睛，讓他無可避免溢位了痠痛的淚水。
他眼角有紅，眼白乾淨到泛藍，像是晨露未散中的青天。他就這麼頂著這雙明澈的眼，對她撒謊。
他她手心歪歪扭扭寫字。
曾經痛感讓他清醒堅毅，如今痛感卻讓他變得脆弱混沌，他腦裡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就是留下陸雲初。其連他自己做什麼也不明白，只是憑著本做。
他她手心胡亂寫道：親，不疼。
陸雲初心中替他補全了全句：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是這樣嗎？她覺得自己猜對了，為她看到了聞湛的眼神。他的眼神真是……柔軟得一塌糊塗。
騙子，怎麼可以用這種眼神、用這種姿態懇求著、欺騙著她呢？
她推開聞湛，聞湛還沒來得及恐慌，就被她按住。當然，不是用手。
她帶著懲罰性質搶奪他的呼吸，任他顫慄，任他崩塌。
聞湛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疼痛刺激著他的全身各處，他感覺到，但卻和以的感覺不一樣，那種疼痛像是隔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白霧，他唯一清晰感受到的，只有陸雲初帶來的一切。
感官像是進行了詭異的交換，明明應當最強烈的疼痛被奪走了位，換做了柔軟的勾纏，唇齒的溫暖。
他想伸手按住陸雲初，陸雲初卻忽然離開他。
她喘著粗，抹了抹嘴：“下次再這樣，我可不顧疼不疼了。”
唰一下，所有麻木的模糊的痛感重新歸位，他的唇上還留有餘溫，可是他卻無法分開注力感知了。
陸雲初準備離開，卻突然看見他劇烈顫抖的腿。
她呼吸一窒，有一種不好的猜想。
她壓下手掌的顫抖，朝他的腿探過去。他沒有注，也沒有力注，所以她輕鬆揭開了他的褲腿。
他腿上深色的疤痕是如此的鮮活，像是剛剛受傷一般，她甚至看到他的骨頭隨著每一次顫抖而輕微扭曲著。
她眼淚刷就掉了下來，為她的劫難轉嫁到了聞湛身上，所以每一次他都會經受一次斷腿之痛作為懲罰。
他怎麼可以為了自己付出這麼多？
她無法控制掉淚，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腦海裡全是聞湛卑微的懇切的臉。他憑什麼卑微，他憑什麼自我貶低，明明是她虧欠他良多。
聞湛看不太清，他感覺陸雲初離開了，想叫她的名字，張開嘴才想起自己是個啞巴。
他陷入了一片麻木，傻乎乎想，下次一定提寫好紙條，讓她不走。
可是，他又感覺她還沒走。他想支撐起身子看看，剛剛攢好力，卻感覺劇烈疼痛的腿傳來一陣柔軟溫暖的觸感。
明明是雨滴入海的力量，卻輕而易舉化解了所有的疼痛，像春風拂過，帶起酥麻柔軟的消解。
他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努力側過身子，蜷縮著，看見了讓他難以接受的一幕。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傷痕，像昨天晚上他親吻她指尖一般，親吻著他醜陋不堪的傷疤。
聞湛猛抽了一口，試圖後退，試圖躲開，卻被她按住。
她抬頭，聞湛看到了她溢滿淚水的眼眶。
他呆住了。
她的淚水他的腿上，抽噎著看著他。
他木木楞楞縮起腿，連疼痛都忘了。
她還想低頭繼續，聞湛連忙蜷縮起來，不讓她再看。
她跪著爬過來，問他：“為什麼？”
聞湛顫慄著，小幅度不斷搖頭，無比狼狽。
他連她對視的勇都沒有，難堪低下頭，無法接受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強硬抬起他的下巴，讓他自己對視：“為什麼為我做這麼多？”
聞湛陷入震驚難堪自責中無法自拔，耳邊是尖銳的耳鳴聲，無法聽到她的聲音，看她滿眼怒，不斷流淚，以為自己又犯錯了，她哭了，只不斷搖頭。
他張嘴，比著口型。
陸雲初看不懂，只貼近，仔細辨認。
他垂著睫毛，濃密的睫毛顫抖不停，遮住了他眼裡的悲哀。
他不斷重複著幾個字詞，陸雲初看了一會兒，總算看出來了。
他說：醜，求，別看。
陸雲初猛抽一口，眼淚成串。
她不知道自己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她帶著怒，將他翻過來，狠狠吻住。人生的時候力很大，聞湛本就犯病中，無法抵抗。
她揭開了他的“遮羞布”，用同樣的方法，將他所有的傷疤一一描繪。
聞湛覺得自己應該覺得很冷，但是他卻渾身冒著熱汗。
那些叫囂著撕裂的傷口慢慢麻木、慢慢複合，好像除了柔軟的愛，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如此強烈的愛，勝過了亂刀砍剁的痛，勝過了無人可避的懲罰。
疼痛被人當做了背景布，渲染鋪陳，講述著叫□□撫慰的故。
聞湛猛烈顫抖著，接近抽搐。他很熟悉這種無法控制的顫慄，只不過曾經的每次都和疼痛相關，此時卻完全相反。
她的淚水一直沒有斷過，滴落他全身各處，留下灼燒般的熱感。
他陷入了茫然的混沌，飄飄忽忽，直到一陣不該出現的寒冷出現。
他愕然低頭，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他想逃避，卻避無可避，只承受。
她對他笑了一下，爬過來，堵住他的嘴，奪走他所有的空。
他渾身的力消融，只被迫著她難捨難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明明應該感覺疼痛的，但肌肉全部變得軟軟的，唯有一處依舊。
陸雲初發現了，對他笑了笑，然後他目眥欲裂的眸光中，坐下去。
還記得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樣的時候，她就是這般，逆著光，闖進了他的世界。
上一次燭光搖曳，這一次日光明亮。兩次，她將自己救贖，帶他走入了全新的世界，為他帶來從未見過的光。
疼痛叫囂著，想擊垮聞湛，但聞湛卻毫無所。疼痛越是強烈，感受便越是強烈，強光將他融化，讓他沸騰。
他眼角滑下淚水，卻和疼痛毫無關聯。
分不清什麼時候病痛停止了，或許從未停止，他翻身，隨著呼吸的頻率，不斷起伏著。
他的肩胛骨起伏著，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像鋒利的骨刀，摩擦著她的掌心。
他應該有很多話想說，眼裡全是洶湧的緒。
陸雲初“噓”了一聲。
她撩起他冰冷如緞的墨髮，對他笑。
我帶看遍山川河流，感受人煙火，共度春夏秋冬，嚐遍美食，帶體會……噓，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