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初平復呼吸, 將目光從滿月移到聞湛身上。
巨大的衝擊讓她心臟砰砰亂跳，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聞湛這舉動代表著麼。
她腦子亂糟糟的，想問又不知從問起。
“聞湛, 你是想要帶我賞月嗎？”
聞湛側過頭，笑容不變，對她點點頭。
她緊張地舔舔唇, 心裡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你知道剛才月亮還不是這樣子的嗎？”
聞湛注視著她，溫和像要融入月色一般。
他沒有立刻回答，垂下眸。
見他這樣，陸雲初心中一酸, 以為自己想多。
忽然，聞湛上前步，像是鼓足了勇氣, 強迫自己與她對視。
她這才發現原來他在微微地顫抖。
他定很緊張, 緊張到呼吸都亂。
聞湛笑著，眸裡藏著忐忑和不安，對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彷彿串電火花在腦裡炸開，噼裡啪啦，陸雲初眼前都泛起了暈乎乎的星光。
她太過於驚喜，以至於說話的時候結結巴巴, 不知如組織語言：“你的意思是, 你、你發現這個世界……不對, 你是有自主意識的嗎？”不對, 這些詞他根本聽不懂。
陸雲初不知道怎麼才能明明白白地問出自己的期望, 期望這個世界不只有自己個清醒的靈魂。
她不斷地換著問題：“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月亮應該有著陰晴圓缺，人也應該有著除命運籠罩之下的悲歡離合——”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聞湛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涼，觸感如冷玉，但卻能傳遞給她極大的力量。
她想，她知道答案。
明明是一件很高興的，她卻有些想哭。
她總覺孤獨才是人生常態，無論是從小孤零零的長大，還是幾世無奈輪迴，她憑著顆麻木的心，從來沒有害怕過。
可當“孤獨”被打破的那一瞬間，她才知道原來有人陪伴是如此令人喜悅的件事。這種溫柔的託舉感甚至讓她有些無措。
聞湛表達自己肯定的意思後，目光落到二人交疊的手上。他為自己不妥的舉動感到羞赧，試圖放開。
陸雲初感受到了他的動作，把抓住，不讓他拿走。
聞湛慌瞬。
他慌張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瞪圓，眼前氤氳的薄霧散開，澄澈的眸子裡全是輕而易舉就能捕捉到的忐忑。
啊，他好害羞。
陸雲初覺自己神經太大條了，明明上刻還在感動激動，下刻就變賊兮兮的。
她就是想看他無措的樣子。
“謝謝你主動牽我的手。”她掩住竊笑，認真地注視著聞湛的雙眸。
確實是他主動牽的手。他鼓足勇氣承認自己是這個詭異世界產生的怪物，鼓足勇氣想要讓自己在她的世界多分停留，這些自私的、忐忑的、掙扎的心思瞬間消散，通通轉換成無法解釋的羞愧。
他是在同她牽手，但這個牽手不是那種意味的牽手……
聞湛的耳根肉眼可見地紅起來，他真想解釋個明白，可惜他是個啞巴，只能用眼神訴說著無辜。
他更想抽出手，陸雲初才不讓。
她故意低頭，悶著聲音說：“謝謝你，這樣牽著我讓我感覺好多。我好害怕孤獨，原來牽手也可以有陪伴的力量。”
試圖掙扎抽離的手僵住，然後慢慢柔和，帶著試探的力道緊緊握住她的手。
聞湛耳根的紅暈褪去，神情也不再慌亂，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憐惜的溫柔。
陸雲初差點就要笑出聲，啊，這也太好騙吧！
她得寸進尺，把另一只手疊上去，兩隻手同扣住他手，不讓他離開。
聞湛以為她真的很難過，想著她第次闖入這個世界時自己的心情，很能理解她的感受。
他很愧疚，愧疚卑怯麻木的自己沒有早一些坦白。
他學著陸雲初的動作，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
陸雲初快要憋不住笑。既然他這麼好騙，不再寸進尺一點豈不是浪費？
今夜月色美，月下人更美，擁抱一下不過分吧？
她清清嗓子，正準備求安慰求擁抱，聞湛忽然牽著她的手帶她往樓下走。
陸雲初猝不及防，詫異地看著他。
聞湛替她將斗篷的帽子戴起，意思很明顯了，樓閣風大，快下去吧。
麼呀，陸雲初著急，才不要。
她拽著聞湛，假裝可憐：“我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月色了，可以多看會兒嗎？”
聞湛頓住腳步，神情更加柔軟了，他點點頭，單手解下自己的大氅為她披上。
他的大氅很長，搭在陸雲初身上直接拖到了地上，上面還留存著他的溫度與藥香，燻得陸雲初有點臉熱。
聞湛身子弱，萬受涼可得不償失。
陸雲初只能作罷，對他道：“你快穿上吧，不賞月，回屋回屋。”
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聞湛也不惱，點頭答應。
回到廂房，陸雲初洗漱後一頭鑽進被窩。
聞湛收拾得比較慢，他喜潔，寒冬臘月的天也非在浴桶裡好好清洗番才舒服。
陸雲初攢滿肚子的話想問他，結果他收拾得太慢，等他來了，陸雲初已經等的快要睡著。
她感覺有人影靠近，掀外側那床被子，舉止之間還透著清新的水汽香味。
“聞湛。”她迷迷糊糊地，試圖睜大眼同他交談。
她這個掙扎的模樣落入聞湛眼裡，他只以為她是睡得不安穩。
於是他伸手，在她頭頂輕而柔地撫兩下。
或許陸雲初撫摸他頭頂時給他帶來的慰藉感太深，他以為這個動作能同樣撫慰她不安穩的夢境。
他實在是大錯特錯。
他的手伸過來，中衣袖口垂下，身上的香氣頓時就鑽入了陸雲初的鼻腔。偏偏那股清冷的藥香還很淡，嫋嫋如煙，縈繞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是惹人心癢。
陸雲初咬牙，很想掙扎著坐起來把他按住。
可她眼睛太沉，怎麼都睜不，不留神，昏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
睡前她咬牙切齒地想，明天定要把想問的都問了，還要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不要再摸頭殺，否則她……
可第二天睜眼，陸雲初悲催地發現自己著涼。
她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搖搖昏沉的腦袋，努力支撐著坐起來。
昨夜她玩兒得太歡，出了身汗，被寒風吹著，會兒熱一會兒涼的，著涼實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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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早不著涼晚不著涼，偏偏這個時候，太過分！
她這麼想著，剛剛支起來的上半身因為無力忽然往下墜，正要重新陷入床榻裡時，只手臂將她穩穩地托住。
聞湛只手託著她，隻手往她背後塞上靠枕。
他往陸雲初面前遞過本子。
上面是早已寫好的字句：你著涼。我在廚房找到了治療風寒的藥包，正煎著藥，等會兒你喝碗。
陸雲初眨眨眼，稍微清醒點：“我還好，我可以起來。”
聞湛用食指蹭，翻到了下頁，上面依舊是早就寫好的字句：不可以。你睡到現在才醒，定是受了很重的風寒，必須好好休息。
陸雲初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瞧著聞湛。
“可是我不舒服，我想洗個臉。”
聞湛點頭，把本子放下，正當陸雲初以為他要離開床邊讓她起身時，他從床頭端來了個銅盆遞到陸雲初面前。
陸雲初：……
她把手放入銅盆裡，水溫剛剛好。
好傢伙。陸雲初從銅盆裡撈出巾帕，往臉上粗暴得揉圈，這下徹徹底底清醒。
“我要如廁。”她一點兒也沒有害羞。
反倒是聞湛僵了下，耳根泛紅地從旁邊取來乾淨的厚斗篷，站在一旁等她起來。
陸雲初翻身下床，他立馬用斗篷裹住她，竟然連這個也想到了。
靠，陸雲初心裡罵句。這種奇奇怪怪的感覺是怎麼回，就……雖然是聞湛的風格，但是卻讓人感覺哪裡不對勁兒。
上完廁所淨手後，陸雲初裹著斗篷回到床邊，重新鑽進被窩。
聞湛在這邊兒等著，見她回來，翻開本子的第三頁：你應該餓吧。昨日還剩了些粥，我正用小火熱著，等會兒就可以吃。抱歉，我不會做飯，希望你以後能夠教教我。
陸雲初摸摸自己癟癟的肚皮，確實是餓。
她道：“我不要光喝粥，我配著蒸餃吃。”她掀被角準備下床，“我裹上斗篷去做下，就一會兒，而且還是個小小的風寒感冒，不礙的。”
聞湛輕柔地按住了她的被角。
陸雲初：……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聞湛輕輕地翻本子的第四頁，上面寫著：你應該還想吃點其他的吧。上次見你蒸餃子，我在一旁學下，這次便蒸了籠餃子，馬上就好。
陸雲初：？！
她錯愕地看著聞湛，聞湛回她一個笑容，指指廚房，示意自己要去看著火。
他走以後，陸雲初靠在床上仔細思考，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呢？聞湛還是聞湛，但這和上次按著她烘頭髮時不樣，雖然也是溫柔地照顧她，但是總感覺多點什麼屬性……
她用手指磨蹭著下巴，腦中隱約有個答案要破土而出。
下刻，聞湛端著餐盤走了進來，陸雲初轉頭看他，瞬間瞪圓眼。
他居然穿上陸雲初惡趣味搞出來的天藍色圍裙！
聞湛對此物一無所知，只認為進廚房就要穿上這個才算乾淨，他趕著把剛出鍋的粥和蒸餃趁熱端過來，時忘脫下。
他身高腿長，氣質清冷疏離，但穿著圍裙竟毫無違和感。
陸雲初恍然大悟，破案，這是賢妻良母，男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