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歇息一會才能喝藥。
陸雲初看著面毫無融化跡象的大雪, 擔憂地讓聞湛重新回被窩裡躺著。雖然這是床不是炕,總比坐在面暖和。
聞湛不解,他在本子上寫:床榻是睡覺的地方, 白日為何要窩在床上?
死宅陸雲初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因為你是病人!”她胡亂接話。
今日是大年初一,聞湛穿上了陸雲初給他準備的新衣裳。黛藍衣襟口鑲了一圈短短的白毛,襯得他格冷清矜貴。
她認真地:“今天是大年初一, 宜賴被窩。”
聞湛愣了一下,蹙眉思索這句話的合理。
她不玩笑了:“快去吧,今天很冷的。面大雪,我害怕你又像上次凍壞了。”
聞湛頓不反抗了, 陸雲初一旦流露出擔憂的神情,他就無可奈何。
他脫掉衣爬被窩,地蓋被子, 用著澄澈的眼看陸雲初, 像在說:這下總放了吧。
陸雲初滿意地點頭,轉身去廚房給他拿藥。
聞湛靠在背枕上,目送她離後,眼神落窗的天色上。
他看著灰沉沉的天,忽然蹙起眉頭,警惕地坐了起來。
陸雲初端著藥碗回來, 見聞湛不像剛才走的候靠坐在床上, 而是縮了被窩, 笑:“剛才還說不冷, 現在就冷啦?”
聞湛依舊縮著, 沒有動作。
她端著藥碗走近,拍拍鼓小山丘的被窩:“先喝藥,喝完藥再睡覺。”
話說完就發現不對勁了——被褥在顫抖。
陸雲初裡“咯噔”一下, 匆忙放下藥碗,用力拽被褥。
聞湛正對著牆面蜷縮著,渾身顫慄不止。
“聞湛!”距離上一次犯病已有一段間,陸雲初都快要忘記這種無能為力的慌張感了。
她兩下蹬掉鞋,飛快地爬上床,跪在聞湛身側,將他一撈起。
他雙眉緊蹙,墨髮凌亂,額前冷汗涔涔,緊閉著眼的模透著掙扎。或許是白日,他的神態看得更加清楚,身上股平靜灰暗的枯敗氣質又出來了。
陸雲初最怕見他這個模,她摟住他,為他擦去冷汗,呼喚著他的名字。
聽她的聲音,聞湛張了眼,如煙似霧的雙眸裡倒影出了她的臉龐。
他眼裡的霧氣漸漸散去,股灰暗脆弱的氣質也慢慢消失,他蹙著眉,痛感還在,卻竭力地對她勾起嘴角,彎起眉眼。
“聞湛?”陸雲初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聲音一大會將他打碎一般。
聞湛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平復了氣息。他咬著牙,放鬆眉頭,這下笑得標準多了。
這種將碎未碎的笑容一下子將陸雲初的緊緊捏住,她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了夜他發病的情況:“我靠近你,你是不是會更疼了?”
聞湛身體一僵。
答案再明顯不過,陸雲初慌張極了,想要撒手將他放在床上。
她的手臂剛剛動作,就被忽然扣上來的手阻止。
是聞湛的手,修長、蒼白,手腕上有一醜陋的傷痕。
聞湛抓住她的手臂,抬頭看著她。
他的眼裡含著因疼痛而泛起的水汽,靈而清澈,睫毛顫慄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連懇求也是隱忍的。
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不管陸雲初有沒有會錯意,此此刻她都不想鬆手。
她抱著他,為他擦拭冷汗,撥凌亂的髮絲,感受著他的顫慄。
他的呼吸很亂,是在極力壓制著痛楚,這次他沒有像以往狼狽地躲避在角落裡,而是靠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她身上有光的氣息,聞湛不清是在做夢還是身處現實,他的手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臂,不願放。
這次犯病和以前一來得又急又兇,卻不像以前些麼可怖。他不再趴在地上嘔吐,也不再痛將舌頭咬出血了,情況似有轉。
陸雲初抱著他,中的憐惜透過這個懷抱傳入了聞湛的身體,替他撫去了大半痛楚。
她感覺懷裡人的顫慄漸漸停止,最後脫力地躺在她懷中。
陸雲初低頭,將他頭髮撩,捧住他的臉,觀察他現在的情況。
他犯病痛得臉上血色褪盡,本就蒼白的膚色愈發白皙,白接近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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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血色的唇,額前沾溼的髮絲,鼻尖上細細密密的汗珠,無一不在昭示他的病痛。
她為他擦去汗珠,輕聲問:“了嗎?”
聞湛呼吸平復下來,歪著頭靠在她懷裡,恍惚地睜眼。
他的眼神澄澈極了,像浸潤秋夜泉水的琉璃珠,明明早已脫力,卻在這個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點點頭,綻放出一個發自內的笑容。
他笑起來的候和他清冷的長相極為不符,嘴角高高翹著,眼眸和嘴唇弧度彎彎,像桐花初綻,有一種純粹的爛漫。
尤其是配著他汗溼烏髮的模,似芙蓉出水般,陸雲初被晃了一下,訥訥問:“笑什麼……”
聞湛又閉上了眼,歇了幾口氣,才攢足力氣搖了搖頭。
嗯……不告訴你。
陸雲初很茫然,她伸手捧著他的臉,將他的頭掰正,認認真真地打量他。
被她這麼注視著,聞湛不笑了,他睫毛顫動著,似乎想要睜眼又不敢睜。
慢慢地,他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酡紅色,更顯病態。
陸雲初緊張地探向他額頭:“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發燒了吧。”
聞湛難得反抗,將腦袋別,不讓她碰自己的額頭。
陸雲初摸不準他的意思,撇撇嘴,將他的頭放枕頭上:“你先歇會氣,灶上還溫著水,我給你打一盤來擦擦汗。”
聞湛點點頭。
陸雲初去廚房端了一盆水回來,剛剛走房門處,迎面衝來一黑影,嚇了她一大跳。
定睛一看,竟是聞珏。
他衝陸雲初面前才發現她穿戴隨意,不太合適,連忙別眼:“你幹什麼呢!”
陸雲初才要問呢:“你幹什麼呢?一聲招呼不打就往別人院裡闖。”
“我倒是想打招呼,你院怎麼一個丫鬟都沒有?”
陸雲初愣了一下,或許是昨天讓她回去過年,以都回去過年了?
她沒想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不耐煩地問:“你來做什麼?”
聞珏頓跟個熄了火的炮仗一,放低聲音:“我總感覺忘了什麼,是很重要的事,似乎是一場談話,我得找他聊聊。”
陸雲初端著個水盆懶得和他瞎扯,手痠。
她踏入廂房,順手銅盤底靠在門的花架上,這才繼續和他說:“你能不能有點數,想一出是一出,合著全世界都得配合你是嗎?”
聞珏懵了:“我怎麼了,我就是找他聊一聊而已。”
“你就可以大清早地闖別人院裡,沒丫鬟就不通報,直沖沖地往房裡鑽?”
聞珏沒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被陸雲初這般嘲諷,火氣頓起來了,正要和她吵,餘光忽然瞥見花架上放著的荷包。
“這、這不是……”
陸雲初這才發現花架上還放著個荷包。應當是日聞湛無謂地扔地上後,被她撿起,隨手放了這裡。
她挑眉:“怎麼,又想拿了?”
聞珏臉“騰”地紅了,咬牙:“當然不是。”他解釋,“這麼重要的物件你怎麼不收拾著,放這是怎麼回事?”
陸雲初一手扶著銅盤,一手拿起荷包,不置可否地:“重要嗎?也就你眼巴巴地稀罕了。”
“陸雲初!”他又忍不住發火了,很快壓下來,解釋了一句,“對他……或許也重要,這是他生辰他母親送他的荷包。”
陸雲初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翻過荷包,果然在背面看了幾行小字,繡著他的乳名和生辰賀詞。
“正月十五……”陸雲初念了出來,“上元節?”
聞珏愣了愣,明明記得這荷包,卻不記得聞湛的生辰。他喃喃:“對啊,上元節,為何我沒什麼印象……”
他無之語讓陸雲初頭一酸,還能因為什麼,無非是因為聞湛是個無關緊要的配角,以男主記得荷包的來歷,記得荷包的花,卻記不得荷包主人的資訊。
聞珏搖搖頭,拋混亂的想法,繞陸雲初踏入房內。
陸雲初銅盤放地下,趕緊跟了去:“你幹什麼,他剛剛累著了,現在要歇息,你是不是有病。”
她咒罵的話沒說完,聞珏就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床榻上的聞湛,墨發散,中衣凌亂,溼貼著臉頰,面上不正常的酡紅還未散去,無力地歪著頭躺著,充滿了被蹂躪的氣息。
他難以置信地後退幾步,如遭雷劈。
“你、你……你竟然……你怎麼可以?”他猛地轉身看向陸雲初,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我怎麼了?”陸雲初迷茫。
他嘴角擠出兩個字:“無恥。”
陸雲初更困惑了,他往扯,以防打擾聞湛休息:“你在說什麼?”
聞珏扭著手臂她的手甩:“別拉拉扯扯。”這件事衝擊力太大,他實在是憋不住,“你雖然是夫妻,是、是根本不是正經夫妻,你怎麼可以……”
陸雲初:“啊?”
他說完後失魂落魄地垂著頭,整個人瞬間被抽去了力氣:“我、我當太生氣了,便任由他娶妻,自己接了任務跑地躲避。我想著他不聽勸,肯定會後悔的。”他看上去難過極了,“我不該賭氣的。阿湛……阿湛他這麼一個人,怎麼可以被這的女人……”
陸雲初總是是聽明白怎麼回事了,抬手就是一拳:“你給我滾!”
聞珏六神無主地滾了。
陸雲初往裡間走。聞珏嗓門大,番話聞湛肯定聽見了。
聞湛聽她的腳步聲,側頭過來看她。
陸雲初無語:“他是不是腦子有疾,居然覺得我你‘糟蹋’了。”
聞湛猛地嗆咳起來,看著讓人驚膽戰的。
陸雲初連忙閉嘴,擔憂地扶著他,卻見他嘴角掛著無奈的苦笑,原來不是生病,而是被聞珏和陸雲初的話刺激了。
陸雲初很愧疚,坐床邊,看著他單薄的身子,忽然手裡的荷包攏袖子裡。
聞湛隨意地將荷包丟在一旁,定是有不美滿的回憶在,她就用美的記憶將些不的回憶覆蓋。
對主角和劇情來說他的生辰是無關緊要的,對她不是。若是世間無人在意,就由她來在意。
正月十五,她要地給聞湛過個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