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是你爸爸，我也會出於自己的立場和辰銳的利益去考慮，主動去尋找其他的聯姻物件。”
衛書瑜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靜，表情漠然，像是在提及一個與自己全然不相關的人。
“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僅僅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強大的家族去結婚，而你爸爸也需要一個強大的家族去為虹森保駕護航。”
衛書瑜還想說些什麼，景行忽然開口打斷了她：“那你現在是想和這個叔叔結婚？”
他定定的看著她，黑沉沉的眼睛裡盛著濃霧一樣的情緒。
“當然不。”衛書瑜答的很快，語氣斬釘截鐵的，像是沒有任何可考慮的餘地。
“為什麼要和他結婚？”她似乎對他的這個問題感到很奇怪。
“……”
景行被她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
“那你要和爸爸離婚麼？”他乾脆換了個問法。
“當然不。”衛書瑜給出了同樣的答案，依舊是回答的毫不猶豫。
景行徹底被她搞糊塗了。
喜歡的人，不結婚。
不喜歡的人，也不離婚。
那她今天上演的這一出大戲，又是為了什麼？
就單純的把人拉出來給他看看？
“槓槓，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但在媽媽看來，婚姻是婚姻，感情是感情。”衛書瑜表現的冷靜而理智，“而感情則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
她絲毫沒感覺到自己的想法有哪裡奇怪了，以一種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語氣向他輸送著自己的愛情觀。
“我沒精力去重新經營一段婚姻，而且我也沒有這個打算。就拿你江叔叔來講，我是喜歡他，但江家的家世與景家差的太遠，我為什麼要放棄景家，而去選擇江家？”
一種強烈的異樣感湧上心頭，景行藏在袖口的五指握的死緊，強忍住了自己想要扭頭就走的想法。
“槓槓，我是一個商人，所以，我所做出的所有決定也只會從利益這方面去考慮，沒有什麼東西能大得過公司的利益。”
“……”
景行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是啊，她只會從利益去考慮，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包括他，他也一樣。
在他媽媽的眼裡，連自己的兒子也是無足輕重的。
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表情有點不對，衛書瑜的語氣溫和了下來：“槓槓，辰銳和虹森都不是普通的人家，聯姻之後是不可能離婚的。媽媽名下的公司，還有你爸爸名下的公司，這些東西以後都會是你的，而且只會是你的。”
她抬手想要摸摸他的頭，被他抗拒的避開了。
衛書瑜也沒在意，只當他還小，不清楚這裡面的圈圈繞繞，還在和自己鬧脾氣。
景行沉默著，臉上看不出來是什麼表情。
衛書瑜永遠都只會一廂情願的送給他一些她自己認為是好的東西，但卻從來不會問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公司和利益這些抽象的話題都太遙遠。
那個時候，他最想要的，不過是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一個有爸爸媽媽的家。
而不是在學校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去的人除了他爺爺，就是他的外公外婆。
為此，景行不是沒有努力過。
聽說，父母都喜歡成績好的小孩，所以他次次考試都拿第一，衛書瑜卻從來沒有看過他的成績單一眼。
久而久之，景行也就明白了。
他做再多，也沒什麼用，因為在他媽媽的眼裡，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
十幾年過去了，直到現在，衛書瑜也沒能明白他的想法，依舊是一廂情願的給著他那些他並不需要的東西。
“槓槓，你還小，也許現在不能夠理解這些，等你再長大一點，這些東西以後媽媽都會講給你聽的。”
景行閉了閉眼，不想說話。
他確實是不能理解。
不止是現在的這種情況，還有景鎮和衛書瑜的這場堪稱荒唐的婚姻，他從頭到尾就沒能理解過。
沒有任何感情的兩個人，怎麼能做到結婚的？
大概是覺得他年紀還小，衛書瑜也沒打算過多的和他說什麼，指了下電梯的方向，說：“好了，槓槓，你先上去吧，媽媽在這兒等你江叔叔過來。”
景行沒說什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看了眼時間，衛書瑜又道：“在1408房間，你江叔叔的女兒也在上面。”
“……”
電梯裡沒人，景行按了十四樓的按鍵，然後靠在電梯的後壁上，眸色沉了下來。
看著顯示屏上一蹦一蹦的在變化紅色數字，景行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在疼。
他伸手往口袋裡探去，沒摸到煙。
今天出門的時候換了件外套，兜裡沒帶煙。
指尖往裡面探了探，反倒是摸到了手機。
景行閉了下眼，想強迫自己把剛才聽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給壓回去，但衛書瑜說的“我和你爸爸沒什麼感情”，“景家和衛家只是單純的家族聯姻”還是一句接一句的往下冒。
這一句句，似乎都是在提醒著他，他的存在就是個意外。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親生父母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孩子“我不愛你，我只是為了利益不得不和你爸爸在一起”更殘忍的事情了。
景行覺得自己腦子更亂了，像是成了一團剪不斷的亂麻。
他往後靠了靠身子，倚在後面的橫槓上，探到口袋裡的手正要收回來，一直安靜著的手機卻像是心靈感應般的嗡嗡嗡震動了起來。
景行的餘光留意到電梯的顯示屏上，紅色的數字剛從四變成了五，他抬手按了下眉心，這才稍有倦意的拿了手機出來。
是微信訊息。
小糯米糰子發了張和簡潔一起吃晚飯的照片過來，還附帶著一句話。
[小糯米糰子]：人生在世三萬天，有酒有肉小神仙。
沒隔幾秒鐘，又是一條語音訊息：“下次我要帶你來這裡，這個年糕太好吃了，我要帶你嚐嚐。”
隔著手機螢幕，景行都能感受到她咬字間的軟糯氣息，就像平時她趴在他的耳邊，壓著聲音說悄悄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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