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政府機關、各類部門和學校陸陸續續搬遷到新城，老城也就愈發的落寞，而當初的工業園更是入眼之處皆是一片破敗景象。
破舊到無人居住的赫魯曉夫樓，被風吹爛了巨大成龍畫像，以及各種棚戶。
計程車司機開始對著蘇夏抱怨，路是多麼多麼的爛，好像這樣對方就能給自己多給幾塊錢的車費。
蘇夏也不跟這位嘴碎的司機爭論，只是全神貫注盯著道路兩遍的廣告牌。
終於在某一個時刻，他可以側頭對著司機說道：“到了。”
付了車費從計程車上走下來之後，他的世界陡然清淨了下來。
就連機器切割鋼鐵發出的刺耳噪音，和大貨車長長的汽笛聲都讓他覺得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一路觀察，他找到一家規模不大，生意不好不壞的加工廠走了進去，然後對著一位正在蹲著焊防盜網的中年人問道：“師傅，你們老闆在不在？”
“我就是。”林富貴停下手中的活，大聲回答道。
見面前這人就是老闆，蘇夏立馬朝他伸出手，熱情地問候道：“老闆貴姓？”
因為蘇夏的所作所為與他的年齡打扮十分不符合，林富貴愣了一下才趕忙站起來，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一旁，這才回答道：“林，林富貴。”
“原來是林老闆啊！你好，你好。”
“你好。”
瞧見面前這不大的小夥子手還伸著，又趕緊跟他握了手。
打了招呼，蘇夏就直奔主題。
“林老闆是這樣，我老闆想定製幾百個機箱，圖紙在我這兒，你看能不能做出來？”
聽到蘇夏這話，林富貴又對面前這年輕人高看了一眼，做事情不囉嗦，他就喜歡跟這種顧客打交道。
“好。”
說罷，就從對方手裡接過圖紙，認真地翻看起來。
蘇夏瞧見眼前這人是先看圖紙再說行不行，心裡也安心了不少，他最怕跟那種喜歡信口開河的人談合同。
約莫一分鐘之後，林富貴一邊把圖紙還給蘇夏，一邊說道：“完全沒有問題。”
“那麻煩林老闆你先給我出個樣品。”蘇夏說道，做事情還是要以事實為依據。
“行。”林富貴點點頭。
說罷，又從蘇夏手裡把圖紙拿了過去，然後扯著嗓子喊道：“老王、老張不忙切割了，把機器開啟跟我扎個樣板。”
而後又對著蘇夏問道：“你跟不跟過去看看？”
今天氣溫少說也有30度以上，加上此時正是正午，蘇夏也就沒有好奇心去湊熱鬧，便搖了搖頭。
“算了，我就在陰涼處呆一會兒。”
林富貴本來就不想蘇夏跟著進車間，剛剛就只是慣例問一下，因為很多客戶喜歡在一旁看著工人操作。
既然蘇夏都這樣說了，他自然不會強求，又朝工廠旁邊一個二層紅磚樓喊道：“老婆子，給外面這個小弟兒端一杯涼茶。”
*******
涼茶入口，夏日的炎熱頓時消去了不少，蘇夏坐在陰涼處一個塑膠凳子上，聽著頭頂樹梢上的激烈蟬鳴聲，看著一輛又一輛大貨車攆過工廠門口那塊鐵皮。
在一聲聲“哐當”“哐當”中，時間彷彿也變快了。
沒一會兒，滿頭大汗的林富貴就提著一個鐵箱子出現在了蘇夏視野中。
“還沒有上漆。”林富貴一邊把機箱遞給蘇夏，一邊說道。
蘇夏把東西從他手裡接過來，仔細打量了一番，覺得滿意便問道：“好多錢？”
“這個要看小兄弟你要做多少個？”林富貴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乾淨臉上的汗水後才反問道。
“400個。”
聽到蘇夏這話，林富貴又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對方老闆居然把幾萬塊錢的生意交給一個毛頭小子來做。
本想欺負蘇夏年輕獅子大開口，但想到他剛剛表現出老成，最後還是決定不亂開高價，便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
“86元。”
見蘇夏沉默，馬上解釋道：“現在鋼鐵和人工費都漲價了，小弟兒，我敢說我這裡是最便宜的了。”
蘇夏聽到林富貴這話才伸出四個手指頭說道：“40，我知道行情。”
08年對比18年，價格減半是應該錯不了。
聽著這個幾乎貼近自己成本的價格，這下輪到林富貴沉默了。
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包硬中華，抽著一根遞給蘇夏，見他搖頭拒絕，便只好自己含淚把它抽了。
享受著這五塊五毛錢一根的煙，他用力吸了一口才說道：“加16塊，我再怎麼也要吃口飯。”
蘇夏雖然估摸著對方低價是50，但是並沒有再去砍這6塊錢。
也許是因為重生的緣故，他並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
像小說裡那種明明都繫結了神豪系統，買一根一塊錢的雪糕還要砍五毛這種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同樣他也不會把周暢當初傻子去忽悠，於是只是對著林富貴說道：“林老闆，等下我老闆來的時候，你的身份是我大舅，然後每一個機箱報價是90元。”
見蘇夏連吃回扣都這麼輕車熟路，這下林富貴是真的佩服面前這個少年老成的妖孽小子了。
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會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林富貴羞於與你做生意，走吧！”
而是開始問起了蘇夏家的家庭情況，免得等會兒露餡，聽到蘇夏母親也姓林，臉上的熱情多了幾分。
國人的鄉土宗族情感是刻在骨子裡的。
“林叔，雖然我們是自家人，不過這事情還是口說無憑，你給我寫一個條子。”
“也行。”
這沒有什麼好拒絕的，林富貴痛痛快快給蘇夏寫了一張字據，大致意思是：“最後籤合同時的價格不管是多少，多餘的部分都是蘇夏的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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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有林富貴簽名的紙條，蘇夏又遞給他90元，然後提著機箱心滿意足離開了。
林富貴看著手中的錢，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小子會做事，我都還沒有開口呢。”
*******
走出富貴加工廠，蘇夏抬頭眯起眼睛望了一眼高踞於頂上的太陽，本想直接打個出租回E時代網咖。
但是想到李羅成先前專門來看自己在做什麼，以及他的那句“你表哥把圖紙傳給你了啊？”，他便提著這個機箱走進了不遠處另一家規模大一些的加工廠。
“老闆，150能不能把這種機箱做出來？”
“這個怕是有點難，要看你做多少個？”
“400個。”
“最低130。”
“110行不行？”
“......也行，就當賺點茶水錢。”
“那好，我過幾天來找你。”
類似的對話發生在幾家大型加工廠，小一點的蘇夏沒有去，因為他知道周暢這種性格定然看不上小破爛廠子。
提前打好了埋伏，他這才攔下一輛計程車回到了E時代網咖。
看到周暢在網咖前臺旁邊那張沙發上坐著抽菸，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為路上李羅成還給他打過一個電話，詢問東西弄好了沒有。
倒是多看了一眼坐在前臺低頭玩手機的林冉，是一眼都看得出她心情很不好。
只不過他也不關心這兩人是不是吵架了，只是對著周暢氣喘吁吁地說道：“周總，做好了。”
周暢打量了一眼蘇夏手裡提著的東西，瞧見對方這滿頭大汗的樣子，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臉關心道：“不是叫你打車了嗎？怎麼還累成這樣？”
同時主動從蘇夏手裡把防盜機箱接了過去。
“那邊不好打車，索性就邊走邊等。”蘇夏回答道。
他不可能說自己是提著這破玩意兒到處串門才累成這樣。
說罷，又從褲子口袋裡摸出147塊錢遞給周暢，同時說道：“材料費和加工費一共90，計程車去那邊都不願意打表，遭了一點冤枉錢，還買了一瓶水。”
看著蘇夏手裡這皺巴巴的錢，周暢這下是真的喜歡自己這名員工了，誠實不貪心。
對比之下，李羅成這個聲聲給自己喊“哥”的人，還沒有眼前這個蘇夏讓自己放心。
既然蘇夏都主動把剩餘的錢交上來了，他也就接了過來。
倒不是因為在意這點小錢，而是做給在場其他人看。
“瞧瞧，這才是好員工。”
於是為了表彰蘇夏的誠實，他便把機箱放到一邊，親自去飲料櫃拿了一瓶紅牛帶給他。
“先休息一會兒，去後面洗個臉。”
“謝謝周總。”
蘇夏接過紅牛，一邊拉開，一邊朝著後臺走去。
等他擦乾臉出來，周暢和李羅成兩人已經把這個防盜機箱套在了一臺電腦主機上。
周暢很是滿意，因為這東西只要把後面上鎖，再能被偷他就要指著李羅成他們的鼻子罵娘了。
瞧見蘇夏出來，立馬對他問道：“你大舅的加工廠叫什麼名字，我這就去跟他談合同。”
“富貴工藝品加工廠，在老城工業園。”蘇夏回答道。
然後又主動詢問問道：“要不要我帶你去？”
周暢本來已經準備點頭答應下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搖頭拒絕了。
“不用，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開個導航就行了。”
保時捷卡宴緩緩啟動離開了，李羅成把視線收回來，十分得意地對蘇夏說道：“周少這車好幾百萬。”
“哦！”
蘇夏輕微點頭表示知道了，把手裡的隨身碟還給李羅成之後，轉身朝著網咖大廳走去。
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是看對方配不配合。
至於這輛幾百萬的保時捷卡宴，他現在是會羨慕，今後肯定不會多瞅一眼。
另一邊，周暢開著他的卡宴沒一會兒就來到了老城工業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