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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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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了數日, 再是天大的趣味都乏了。

棠敷許多東西都準備得齊全,書箱內竟還藏了不少果脯與糕餅, 他們白日閒談, 夜間賞月, 最初幾日還算有意思, 棠敷之後幾日都在細細講魘魔的習性,聽著這個名字都差不多知道是什麼屬性的妖怪,滄玉吃了幾塊糕餅,興致不及聽八卦時昂揚,不過倒不敢託大, 將細節都記了下來。

過了兩日,棠敷已將魘魔講完, 便重講了當年的慘案,聽得滄玉心中頗為沉重。

每個人於美夢中衰竭而亡, 死相難看,臉上卻掛著極為滿足的微笑,光聽講述就叫人不寒而慄。當時死了小半個姑胥的人, 惹得人心惶惶,好在當時棠敷那姘頭來頭甚大,威望頗高,才沒叫姑胥剩餘清醒的居民陷入恐慌,因而魘魔退去後,很快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到第九日時,船已接近姑胥, 只是姑胥沒有港口,就停在了離姑胥最近的寧安城處,兩妖在青羌時已有了些教訓,便用了法術將頭髮改換了顏色,又躲在船上看了看近來人間男子流行的打扮,似模似樣地換了一身,這才下船去。

寧安城是商道中心所在,連線南北,常有經商客旅來往做買賣,加上可通陸路與水路,因而人煙稠密,極是繁盛,街道上的行人數量勝過當日匆匆路過的青羌國都城數倍。

棠敷與滄玉下了船來,一路上既有牽馬,也有牽牛,還有牽驢的,道路已經劃分得清清楚楚,因而行人眾多卻不顯半點雜亂。

青羌國雖已算得上繁華,但到底不似寧安城這貿易繁盛之地,什麼新奇玩意都有,連棠敷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滄玉與棠敷都不是為旅遊而來,棠敷曾答應那老婆婆要徹底斬除魘魔,眼下養精蓄銳了十日,只等著前往姑胥,心中沒什麼興致。滄玉是知曉當年姑胥慘案的具體情況後,心有不忍,姑胥才過了一百多年的安生日子就悲劇重演,他再心大,也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準備遊玩一番。

這會兒正是飯點,棠敷問滄玉餓不餓,滄玉回他吃些東西也好,棠敷點點頭道正好打聽些訊息。於是兩妖尋了個吃飯的大店進去,他們二妖生得出眾無比,在路上就引起不少人注意,光是走這一路都不知道被丟了多少女子的手絹,此刻走進大堂,那熱鬧喧譁似都稍稍暫停了下。

店內正好空出張小桌,夥計好不熱情地迎了上來,將他們二人往裡送,不少想提議拼張桌子的客人都發出了惋惜的嘆聲。

滄玉剛落座,就聽他後邊那桌有個少年郎道:“那兩位俊俏郎君生得氣度非凡,想來定是飽讀詩書,可惱這夥計實在太殷勤,咱們只慢了一口,就叫他空出張桌子來。否則邀他們與咱們一道落座,談天說地,不知多麼快活。”

另一個笑道:“生得漂亮就有才氣,生得難看就是草包,哪有似你這般看人,要叫左先生聽見,非得打你一頓不可。”

“好好的,提他做什麼。”那少年如聞蛇蠍,悻悻道,再不提要與滄玉、棠敷拼桌一事。

滄玉心道:原來顏控並非是現代人的專利,你們古人還要更看臉些,還能從好不好看瞧出有沒有才華來。

棠敷正與店家點菜,忽聽後頭那桌又道:“說來姑胥封城已有數十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准人進不準人出,半點訊息都不露,城門又封得死死的,倒苦了許多商家要繞道遠行。”

少年郎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道:“無奸不商,那些商人出些車馬費倒也應該。不過姑胥此事的確蹊蹺,說是生了什麼疫病,可也不見太守做些什麼動靜,更沒找醫生,這疫病要真這般兇猛,又不見城內有焚燒屍體的煙氣,簡直像是突然就成了一座死城……”

滄玉本低頭玩著筷子,聽棠敷的菜名越報越長,越說越多,不由得大感奇怪,抬起頭來看了看棠敷,又聽棠敷道:“這桌兒甚小,不知哪位願意與我二人拼湊下桌子……”他話音還未落,大堂裡應好的聲音已此起彼伏,其中自有後面那兩位的。

四人拼了個長桌,滄玉這才看清那少年郎與另一位中年男子都是書生打扮,棠敷落座之後,極為熟稔地融入了那二人之中,三人高談闊論好似久違相逢的故交。滄玉聽不大懂,只感覺十分厲害,他知曉棠敷平日就好風雅,琴棋書畫都有涉及,倒不知學識竟是如此淵博。

當初歷練,棠敷幾乎大江南北都走過,他平日不與青丘眾狐說是因著眾妖不感興趣,沒什麼機會可顯露。此刻拿來折服兩個歲數加起來都不到百年的年輕人實在輕而易舉。那中年男子尚還端得住勁兒,那少年郎已完全拜倒在棠敷的風采之下,滿面仰慕。

滄玉倒樂得被眾人忽略,只管自己吃菜,等到酒足飯飽,眾人都十分盡興,那少年郎幾乎可稱為是紅光滿面,簡直像喝了三斤高粱酒。棠敷看起來情真意切,簡直像要跟那少年人拜把子似的,一再表達不捨惋惜知情後,毫無遲疑地與滄玉結賬離開了。

“怎麼?”

“魘魔動手了。”棠敷道,“整個姑胥都淪陷在他手中了。”

滄玉聞言大感驚奇:“是他封了城?”

“魘魔最善洞察人心,他靠吸食人夢境所生的七情六慾而活,然而夢並非永恆,因而他喜歡將現世與夢境相結合起來,造成一個完美的世間。”棠敷輕嘆道,“他控制太守封城,用疫病作為藉口,能拖延很長一段時日,現如今已過了三十日,足足三十日了,不知道多少人……”

滄玉心道:這魘魔還挺聰明的。

出了寧安城之後,兩妖專門揀偏僻的小路行走,用上縮地成寸之術,看似閒庭信步,實則身影瞬息飄忽出數里,縱叫凡人不甚看見,最多就當自己在陽光下眼花了。他們二妖先去瞧了眼城門,城門上站著守衛的士兵,城門緊閉,寂靜之中透著一股陰氣,叫人渾身發涼。

偶爾有人向前詢問,守門的士兵不答不言不理,只用長槍守住門口,不讓寸進,想來姑胥碰碰運氣得多是商賈,平日最是惜命,悻悻罵上兩句就走了。

滄玉看那士兵臉上已是一片灰敗的死相,實無半點人氣,不由奇道:“這士兵沒在夢中麼?”

“他們正在夢中。”棠敷耐心答道,“魘魔不會事事都自己操煩,因而有些凡人會各司其職,如這些士兵,他們有保家衛國之心,魘魔就徹底激發這英雄壯志,讓他們誤以為城池即將淪陷。他們如今雖是半生半死,但願為自己保衛的這座城池獻出生命,只要留得一口氣在,就會永永遠遠守護下去,直至戰死。”

滄玉聽得頗有感觸:“這魘魔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如此說來,總不好傷了這些士兵,滄玉與棠敷都並非凡人,兩妖互相瞧了一眼,不再遲疑,徑直踏入了這魘魔的結界之中。

姑胥城內與城外簡直是兩個世界,他們二妖剛從城牆上落下,就見得姑胥城內顯出一種詭異的熱鬧,滿城都是遊人,每人臉上都露出笑意,可半點聲音都無。屋舍與街道上華燈徹曉,火焰好似自幽冥而生,竟是黑白二色,姑胥的居民在燈下來來往往,如在舉辦一場盛大的無聲宴會。

滄玉四下瞧了瞧,見有幾盞燈籠掛在樹梢上,被花朵堆積著,宛如五彩祥雲。說來倒奇怪,此時分明不是花季,滿城梨花卻盡數盛開,可只見其色,聞不著半點香氣。

整個姑胥簡直像張只上了半張色彩的圖畫。

姑胥、魘魔、封城,黑白二色的城池……

滄玉的臉微微變色,忽然將劇情於此聯絡了起來,他原先沒想到此處,完全是因為這事兒是棠敷提起的,跟容丹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所以就沒多心去想。

在原劇情裡,容丹直接回了家裡,她到底是個逆後宮小說的女主,除了霖雍當然要出點其他的男角色,劇情反派夢魘其實是魔尊的坐騎,之前被逃脫了好幾次,因此他親自來抓,正好解救了姑胥,同樣看上了容丹,這時候容丹心裡只有霖雍,對魔尊愛理不理,導致了魔尊徹底被激發“很好,女人你很特別”的被動技能,於是開始對她死纏爛打。

滄玉隱約記得這段劇情裡容丹是直接進入了夢境,因此完全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只是隱約感覺到了怪異,直到容丹發覺不對後,魘魔才發現還有個半妖在姑胥,準備吃掉她時有個道人出來救她一命嗝屁了。

如果真的是同一頭魘魔,而姑胥的的確確就是容丹的故鄉。

那麼……那道人,八成就是棠敷的姘頭了。

滄玉心裡微微一動,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棠敷,問道:“棠敷,你當初在占卜之中到底看到了什麼?”

“……滄玉,你何出此言?”棠敷頓了頓,似是完全猝不及防,笑容僵在臉上未能好好保持,顯得勉強起來。

滄玉輕聲道:“你若不想說,那就罷了。”

“你看出了什麼?”棠敷掃過這座城池,心中掠過不祥預感,他走上前來緊緊握住了滄玉的手,忙道,“我修為不如你,滄玉,你告訴我,你到底看出了什麼?我……我不是不願意說,我……我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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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玉看棠敷這個模樣委實嚇了一跳,他並不是懷疑這位大巫,而是連上原著的劇情之後才覺得有點奇怪。棠敷當初說是為了魘魔而離開青丘,離開青丘前他帶上了這把天旭劍,說自己要將此劍還給原本的主人,本來滄玉還以為是魘魔這個老仇敵讓棠敷堅定了跟老情人道歉的信心。

可想到劇情裡寫了那無名道人,滄玉難免起疑。

那一百多年棠敷都沒想到去見老情人,會因為魘魔就想著滿世界亂竄去找他姘頭道歉嗎?而且他言談之中似乎覺得一定能見到對方,就算對方有個山頭,可指不定運氣不好人家出差在外,更別提一百多年了,按照人類的習慣,指不定因為各種天災人禍什麼的搬家多少回了。

所以滄玉才會問那麼一句。

畢竟棠敷沒有說清楚自己到底占卜到了什麼東西,他只說魘魔要捲土重來報復姑胥。

滄玉正自顧自想著,棠敷卻以為他不為所動,不由得鬆開了手,雖未流淚,但聲音已帶了哽咽,低聲道:“好……我告訴你,我看見他死了,我看見了水鏡裡他為容丹而死,我不敢告訴你,滄玉,因為我知道,若今日是容丹為他而死,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我還是當年那般壞,可我求求你,滄玉,我求求你,你告訴我怎麼了?”

實錘了!他媽的還真是逃不過主線劇情!

感情這主線還能這麼穿/插啊!

“……好消息是那道人確實在這城中。”滄玉輕嘆了口氣道,“壞消息是,我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

………………

玄解與容丹比走水路的兩位大妖要快上三日的行程,他們抵達姑胥時城門大開,將二人迎了進去。

容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裡奔跑著,顯出平日不常見的少女氣息來。玄解跟在她身後,揹著一包袱的滄玉與倩娘,每個果子他都捨不得吃,每日都畫一個新的,不多時就畫完了所有果子,他快步走著,不經意瞥見小攤上活靈活現的泥人,不由得頓了一頓,留心了位置後又跟上了容丹。

等玄解到時,木門正大開著,容丹撲在一名上了年紀的婦人懷中,那婦人將她摟在懷中,針線活擱放在籃子裡。容丹先是肆意撒嬌了一番,等偎在孃親懷裡休憩夠了,才轉過頭來介紹玄解。

容丹說得倒也簡單,只說玄解是幫了她的朋友,要在家中住幾日。

容母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應下了,對陌生男子住進家中全無半點反應,玄解雖不知人情世故,但多少感覺十分怪異,不過他只是暗暗提起戒心,面上全不表露,依著她們的安排住進了容丹原先的房間裡。

而容母與容丹母女倆相隔二十年不見,自有一番話要講,晚間兩人就睡在一處,說說容丹去了青丘之後的事。

玄解在容家待了一日,他行事向來有自己主張,容丹又沉溺於與母親相處的喜悅之中,並不理會他,倒叫玄解找出了些蛛絲馬跡。

容母白日會外出去賣繡好的布,她與掌櫃、鄰居等人會提起女兒回來了,其他人都為她欣喜,然而玄解始終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姑胥裡不存在他。

並非是容母羞於提起玄解居住家中,而是幾乎所有人都不記得他,他們若見著了玄解,會說聲“多俊俏的小夥子”,會反應還有這麼個人存在,可沒有任何人會記得他。

容母亦是同樣,吃飯時她只喊容丹的名字,待到容丹說玄解還未回來時,她才會反應過來“那咱們再等等”,儘管她壓根不知道該等一個什麼人。

這姑胥怕是有古怪。

這事兒玄解並未與容丹說,一來是不覺得容丹能幫上什麼忙,二來是容丹的確幫不上什麼忙。

玄解坐在高樓上四處瞧了瞧,容家牆矮,他能看見容丹正在與她母親說笑刺繡,便撇開眼睛,輕輕嗅了嗅風中的氣息。

有血腥味!

玄解化身於風中,身形快得宛如雷霆掠過雲端,他追蹤至一條青石小巷,那血腥味忽然沒了,地上開出鮮紅的石蒜來,一路往巷子裡通去。

這滿地石蒜彷彿一張邀請函,血腥味若隱若現,誘人蠢蠢欲動,玄解饒有興致地往內走去,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玄解本就是為了外出尋找能讓自己燃燒起來的事物,越是新奇有趣的東西他越感興趣,又怎麼會懼怕。

這巷子一眼就能看到盡頭,走起來則全不是那麼回事,長得驚人,彷彿在逗弄著玄解的好奇心,直到他走至盡頭,出口忽然變成了一扇山,頂上高樓直衝雲霄,深入雲層,不知到底有多麼高。

玄解推開了門。

呵!好熱鬧的一番天地。

他開了門,不知是進了一處什麼天地,男男女女皆穿得單薄清涼,偏又如大雪天受冷般擁在一起尋歡作樂,有女樂侑酒,灌得賓客爛醉如泥,直軟到桌子底下去,叫其他人見著咯咯直笑。

這是尋樂子的地方,偶爾客人也會變成樂子的一步。

玄解生在青丘,不曾見過這般奢侈浪蕩的場所,他向來心堅神定,未有半分動搖,於是又往前走了兩步,直至走到正中央才停下。

這時玄解才發現此處是一艘巨大的船,只不過裡頭裝潢如尋常房間,光是此刻仰頭看頂上的二樓三樓,就叫人不由驚歎此船之巨。

玄解之所以發現這是一艘船,是因為四周開著窗戶,窗戶外波光粼粼,有月亮倒映。

他來時才剛過正午,走那段路竟耗去一個下午的功夫不成?

“好俊俏的小哥哥。”玄解身後忽然貼上了一具極柔軟的身軀,豐滿的胸脯貼合著他的背脊,那女子伏在他肩頭,如團白雲般飄忽又不可捉摸,嬌聲道,“可有相好的物件,要是沒有,您瞧瞧,我怎麼樣?”

她腳尖微旋,忽然轉到玄解面前,牽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探去。

玄解的手瞬間化為利爪,撕開了她的胸膛,女子嬌聲一笑,叫玄解的手落了空,她輕盈地往空中一跳,坐在了二樓的欄杆上,雪白的長腿從裙下探出,她道:“你好兇呀,奴可吃不消。怎這般不知憐香惜玉,莫不是不好女色,喜愛男色不成?”

她嘻嘻笑起聲來,不知打哪兒捧出一個精緻的酒壺,將壺嘴往下一傾,紫紅色的酒液潺潺流出,底下有個紫衣的男子站起身來仰頭喝了一大口,剩下的瓊漿玉液都順著他的長髮淌了下去。這紫衣男子自一群人之中瀟灑走出身來,赤著胸膛,神態說不出得魅惑動人,還不等他開口,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別費心思了,他見過真正的絕色,豈是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能打動的。”

這個聲音一出,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聲音好似落花般輕輕拂過了玄解的耳邊,滄玉的臉從他身旁探了出來,可那是滄玉永遠都不會出現的表情。他眯著眼,饜足又慵懶地舒展著身體,目光含情,顯得雙眼更嫵媚了些,他的手指竟與滄玉也一模一樣,輕輕撫摸過玄解的臉龐:“他是不是不常對你笑?”

“他是你的情人嗎?”頂著滄玉臉的這個東西像是柳絮般輕浮在空中,他的聲音很動聽,比滄玉的要柔,要啞,還要更甜,可仍聽得出是滄玉的聲音,那雙胳膊環著玄解的脖子,他幾乎像條蛇一樣纏了上來,輕輕道,“好人,多謝你了,這張臉我滿意得很,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再換了,我不佔人家的便宜……”

他舔了舔唇,嫣紅的舌在唇齒間若隱若現,嘴唇泛出水潤的光澤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玄解既不生氣,也沒理會他,只是四下看了看,將那些一動不動的娼/妓與客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認是人的放在一邊,若是沒氣的,就丟在地上。

房間內忽然響了一聲,所有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玄解這才轉過身來。

“我學得不像他?”那東西,模樣與滄玉開始有七八分相似了,冷冷淡淡地問道,“你喜歡跟他一樣的?”

“這是哪裡?”玄解目不斜視,好似魘魔這張臉與他素昧平生一般。

這下魘魔是真的好奇了,他微微撅起身子趴在了桌子上,蜿蜒出完美的曲線,笑道:“我到底是哪裡學得不像他,這樣好看的一張臉,難道你從沒有動過半點心思?難道你心中當真這般尊敬他?難道你從不曾想過見到他動搖的神情?”

滄玉並不是這樣的。

與像不像無關,只是單純的不是罷了。

“這是哪裡?”玄解又問道。

魘魔懶散地坐在桌子上,晃著腿膩聲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你不是滄玉。”

玄解並沒猶豫,直接回答道。

“你真奇怪,是不是有什麼緊要,我長了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不就足夠了。”魘魔又飄到了玄解的身側,他身上很香,是那種淡淡的香氣,聞久了如同飲酒般叫人沉醉,他柔聲道,“他不會回應你的,他不願意答應你的,我都可以做到,難道你不想試一試麼?”

“你今日的放肆無禮、意亂情迷,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魘魔輕聲哄他,又旋身來捧住玄解的臉,低聲道:“我與他不同,我從不會拒絕你。”

玄解道:“你當真不會拒絕我?”

魘魔心中微喜,面上仍是柔情無限:“不錯。”

“很好。”

烈焰忽然從地面湧起,將整個空間化為火海,玄解的四肢已顯露出獸形,隨著火焰的增強,連薄情的面容都幾乎顯露出原型來,只是勉強維持著人形——他不想徹底喪失理性,又想痛快享受戰鬥。

“滄玉從來沒有跟我盡力打過一場——”

“你對著這樣的美人,心裡就只有打架!?”

魘魔的尖叫聲打斷了玄解的挑戰書,他難以置信地浮在半空之中,厲聲怒罵:“你真是個瘋子!”

這年頭的瘋子怎麼越來越多!

魘魔心中憤憤不平,先是那個老道!一百多年了還死纏著我不放,活該他那個該遭天殺的姘頭跑了。現在又來這個兇得嚇人的臭小子,人間何時變得這麼恐怖了!

“即便這張臉受辱,你也無所謂嗎?”魘魔從火焰的攻勢已能感覺出來硬拼是傻子才會做的事,他才不會蠢到應下對方的邀戰,於是伸手鼓了鼓掌,火海又化作紙醉金迷、珠圍翠繞的歡樂場,只是另一個滄玉取代了那紫衣男子的位置,他被男男女女圍繞著,似醉非醉,不知遭了多少輕薄非禮。

玄解同樣是無動於衷。

魘魔險些要抓狂了:“他待你這般重要,你竟一點都不生氣嗎?”

“有什麼好生氣的。”玄解道,“我若真將這些假相當做滄玉,他才應該生氣。”

魘魔氣得臉色發青,他各路手段都用上了,就算那臭老道前不久都中了招,被他那姘頭的假象哄騙住刺了一刀,可惜反應太快,沒能將他殺了。沒誠想倒栽在這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頭上,不由氣煞:“你這臭小子,只怕毛都沒長齊,我與你說這些男歡女愛的事,你當然是不懂了。”

他這會兒幾乎崩潰,沒想到自己竟然引狼入室,他確實困住了玄解,可按照玄解的實力,他怎麼都討不了好,更別提外頭還有個虎視眈眈的老仇家,不由得倍感頭痛。

真是打不得罵不得又放不得。

魘魔此刻還披著滄玉的外皮,他實在對這張臉滿意得很,打算往後千萬年都不換了,此刻真情流露,含怒之情倒真與滄玉有了幾分相同。

玄解出來已有好幾日,對滄玉、倩娘的思念之情不減反增,他心中明白魘魔不過是假相,然而他多日未見滄玉,只見得這三分真實,心中就不由得一鬆,被偷覷機會的魘魔抓住了漏洞。

“原來是在這兒。”

魘魔要真只有這麼點本事,這麼點耐心,那道人豈非是白追殺了他一百多年,他的確對玄解沒有什麼辦法。這異種看不出原身,身上妖氣倒是磅礴,然而叫玄解自己露出破綻就再輕易不過了。

頃刻間天地破碎,滄玉悲憫又滿含趣味的面容成了玄解失去知覺前最後一眼。

“嘖。”

魘魔化出利爪,勾出玄解胸口的小面人握在手中,從容丹與玄解踏入姑胥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分神關注著這兩個意外。只不過那道人總是出來找他的麻煩,使得他不能專心去為他們織造夢境,沒誠想這次追蹤那受傷的老道沒成,倒碰巧遇上了其中之一。

構造夢境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稍有不慎就會徹底坍塌,人久睡夢中不出七日就會死,魂魄一旦離體,那麼魘魔自然就吸食不到任何七情六慾了。這是人的脆弱之處,即使強如魘魔都沒辦法改變任何生靈的本質,所以他只能將塵世與夢境結合起來,這樣凡人半醒半夢,日間正常起居飲食,維持生命,又能提供源源不斷的七情六慾供他吸收。

然而停留在夢中的一大麻煩就在於,除非來者早在記憶之中,否則他們不會有絲毫印象。

夢到底是衍生於人本身,困住他們的是自己,讓魘魔從頭開始編織還得毫無漏洞委實太過費心,因此他更擅長的是催化。

催生他人心中的根苗。

也許是對金錢,也許是對權/勢,也許是對情/欲,只要滋生了欲/念,那就由不得他們自己了。

沒有任何妖、人、仙能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更何況玄解自踏入姑胥城那一刻開始,就露出了破綻。

他想念的感情太強烈了,整個異種就如同一團烈焰一般,這般澎湃的感情跟渴求,夢魘從未在任何生靈身上見過。那面人師傅技藝再高超,也絕不能將未曾見過的人刻畫得栩栩如生,是玄解想要見到那兩人的心思太明顯了,才叫魘魔有機會把夢絲跟種在他身上。

他既成了夢境的一部分,那麼心底思念的人,自然同為夢境的幻影。

是玄解自己刻畫出了這三個面人,心甘情願將弱點交付給魘魔。

只可惜玄解實在過於警惕,夢絲雖然種下,但魘魔沒有充足的時間來敲開他的心門,才有了方才那一出,他善使拙劣的手段,並不意味只會使這樣的手段。

以退為進,以弱勝強,只要還沒倒下,可言不上輸贏成敗。

魘魔輕輕鬆手。

那三個惟妙惟肖的麵人就重新跌在了玄解的身上。

…………

玄解醒來時,頭疼得厲害。

等玄解緩和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正躺在容丹家中的長椅上,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容母見著他笑了笑,問了聲早,又端出果盤來問他要不要吃些點心,那上頭有瓜果糕餅,她好似已經記得玄解了。

“不了。”玄解搖了搖頭,仍舊覺得腦袋有些發重,又聽了會兒雨聲,聞著泥土裡的腥氣,才慢慢將許多事情想了起來。

那日他被那魘魔引去之後,被困在了方寸之間,那方寸之間只能容納兩個人,他被困在其中不得動彈,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殺了那只吵吵嚷嚷的東西。那東西死前還頂著滄玉的臉,真不知原先究竟生得何其醜陋,才這麼死不悔改,他好像中途失控了,因此什麼都想不起來,腦袋還疼得厲害。

要是叫倩娘知道了,只怕要挨一頓罵了。

玄解慢慢支起身子來,他渾身都累,與那魘魔作戰不知為何不似平日那般快意,只感覺到無窮無盡地疲憊湧上心頭,腦袋仍是昏昏沉沉的,他勉強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冷冰冰的雨絲兒順著風飄到臉上,徹骨的寒意才叫玄解稍稍清醒了過來。

雨簾很大,玄解跌跌撞撞地走進雨裡,他想清醒些,又覺得雨水淋得他更疲憊了。

這種壓抑的感覺太過難受,玄解不斷掙扎,可怎麼都逃不開,於是忍不住長嘯一聲化作原型,在無人的街道上飛奔起來。

雨下得太大,玄解不斷眨著眼睛,甩去腦袋上的水珠,街道上幾乎沒什麼人,大家都躲在家中烤火吃點心。

這蒼茫的天地之間,好似只有玄解一隻野獸。

玄解低吼著,不知所措地在路上徘徊著,他隱約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些記憶,熟悉的氣息離他遠去,跌跌撞撞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最終破殼而出。

灌鳥羽翼豐滿,體態輕盈動人;狐族身形纖細,皮毛柔軟……

只有他。

是醜陋不堪的異類。

玄解低頭看著道路磚石之間堆積的小小水窪,映照出他幼年時的模樣,簡直像塊粗笨堅硬的石頭剛從火爐裡被撈出來。

他想變回人身,可怎麼都變不回去,不由得倉皇起來,再開口已是獸嘯,吐不出任何人語來。

玄解的心隱隱發沉。

遠方忽然出現兩道人影,一男一女,那男子撐著傘,女子正喋喋不休,她的聲音順著沙沙的雨聲隨著風而來:“滄玉……”後頭的話被石橋上滴滴答答的水滴聲淹沒了小半,風雨又大起來了,那些話忽然就叫玄解不太明白了,好像若隱若現,像是什麼不同的音符。

玄解追上前去,他看清那女子是倩娘,那男子是滄玉,他們正談著話,可玄解怎麼追都追不上,偶爾聽見隻言片語,又聽不懂在說些什麼。

這雨水寒得刺骨,簡直像夏天清冽的井水在冰窖裡封存到了冬日,然而化凍了一股腦澆在玄解身上,他身上不怎麼冷,心裡倒是一寸寸發寒。

玄解忽然意識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他失控了。

並不是倩娘跟他自己最初擔心的那樣,在力量的暴走之中徹底無法恢復,而是彷彿行將就木的老人家,他沒能在戰鬥之中摧毀自我,而是力氣竭盡後,才逐漸開始的一點點喪失神智。

天底下沒有再比這更恐怖的酷刑了。

玄解甚至聽不懂滄玉他們在說什麼了,不過他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連滄玉跟倩娘都不認識,變成最開始神智沒有開啟時那樣。

事實上,到此刻玄解就已經不太能很明朗地去意識到這些事了,自從變成獸形之後,他的思想彷彿都簡化了許多,他只是痴痴地追著倩娘與滄玉的腳步,直到倩娘忽然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似全然陌生的模樣。

平日裡玄解與倩娘相處,她總是慈愛非常,眉目柔軟溫和,無論是將他抱在懷中,還是摟著腦袋往外拖,情緒都極為外放;然而這把傘下的倩娘很是冷淡,美眸流轉,她瞥了眼玄解,似笑非笑,是全然陌生的模樣。

玄解見過倩娘這個樣子,與她殺死其他妖獸時,眼神如出一轍。

她不認識我了。

玄解開始覺得四肢都在抽痛了,沒等滄玉一起轉過身來,他就頭也不回地跑了,直到被水坑拌了一跤,摔出去七八米遠。小獸躺在地上微微顫抖著,任由雨水沖刷過臉頰,這時候他連身體裡不斷氾濫的疼痛感都已經不太明白是在意味什麼了。

他只是覺得痛。

不是外頭跌傷了,是從心臟那裡源源不斷地蔓延出來,玄解徒勞地舔舐著自己,像是幼時舔舐傷口一樣,可那疼痛感越來越濃。

他最終沒有辦法,只好不管了,決定尋個地方等死。

這時玄解幾乎變成了純粹的野獸,他找不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只感覺到身體裡傳出源源不斷的痛苦,對這傷口又沒有半點記憶,只能認為大概是搏鬥時內臟受了傷。這樣的傷是沒辦法好的,他垂頭喪氣地走了兩步,找到一座拱橋,就慢吞吞地把身體藏進去,腹部不可避免地沾了底下的水流,他將腦袋靠在一塊石頭上,緩緩休息起來。

拱橋不太能遮雨,偶爾還是會有雨絲順著風湧進來,不過聊勝於無。

雨水仍然很大,水流不知從哪兒衝過來三個面人,玄解伸出爪子將它們擋了下來,他看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卻忽然意識到這也許是自己唯一擁有的東西了,於是悄悄收攏了爪子,把它們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溫暖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玄解忽然就沒有那麼痛了。

他低頭喝了點冰涼涼的水,身體裡的痛苦與寒意混在一塊兒,刺激得他又清醒了兩分。

痛楚慢慢散去了,玄解隱約覺得自己也許不會死了,他又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將那三個麵人含在嘴裡,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本章第一位大boss正式出道,因為實力太菜【其實很強】因此非常喜歡動腦。

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彩蛋:魘魔選滄玉而不選倩娘,是因為他覺得滄玉更具有誘惑力(倩娘魅力風評慘遭基佬魔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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