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又無比的混亂。
他想到了關於君臨的所有一切。
曾經與他接觸時的畫面。
以及他曾說過很多話。
還有他做過的很多事。
明顯上是算計夏天，想要置他於死地。
但事實上，君臨沒有一次以他身邊的親友做威脅。
甚至兩人直接動手的次數也很少，不超過五指之數。
也正如君臨曾經所言的那般，對方有無數次的機會殺死他，但是並沒有那麼做。
夏天只當對方是無恥者給自己找無恥藉口，根本不做他想，完全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可是這血淋淋的事實，讓他難以接受。
更難以釋懷。
君臨。
一個非常大氣又霸氣的名字。
最終被他殺死在一個不知名的海島之上。
那一幕，夏天記憶尤新。
對方枯坐地上，生命緩緩消散，當時的風中，似有一縷笛音，如歌如泣，悽美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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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招魂序曲，指引他的靈魂遠去。
他坐鎮守護者聯盟，保華夏古武界三十年不亂。
他心懷家國天下，最後以死明志。
夏天的心情無比的低落，久久無法釋懷。
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愧疚。
他沉默著，長時間沉默。
他想怒吼發洩，可是找不到宣洩口。
他痛恨自己無能，也憎恨別人將很多東西強壓在自己身上。
“給你。”
這時，聲音傳來。
夏天落寞抬起頭，看到夏九幽遞來一個信封。
“赴死之前，君臨曾反覆和我說，不要把真相告訴你，可他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所以留下了這封信。”
夏天的聲音沙啞，“給我的？”
“嗯。”
夏九幽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看。”
夏天接過信封，將之開啟，從裡面抽出了一張信紙。
他平復自己情緒，展開了信：
“夏天，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想必你母親已經把一些真相告訴了你，我心懷複雜，既有些自豪和得意，更多的卻是忐忑與無奈。”
“因為在我的計劃裡，並沒有將這件事算進去，我不想讓你對我生出任何愧疚等情緒。”
“相反，愧疚的應該是我，因為這個龐大的計劃，是我制定的，是我們這些老一輩人，將所有的壓力和負重，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強行壓在了你的身上。”
“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這些年你的一舉一動，我都在關注著，所以我很清楚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寫這封信的目的，是我想告訴你，打消一些不該有的情緒，沒必要愧疚，沒必要懊悔，這些都是我的選擇，從而強加到你身上，你是被動接受的，不是麼。”
“我很遺憾不能看著你繼續走下去了，不過在我想來，你應該不會讓人失望的，也許你現在已經三丹貫通了吧，也許達到了搖光，也就是我師傅的同等高度，如果是這樣，我很欣慰。”
“在我最初的計劃中，你殺死我之後，會取而代之，入駐守護者聯盟，成為新的盟主，而你母親則在暗中護道，還有紀寶瓶保駕護航，屆時，一定能夠實現我們曾經的理想。”
“可是我知道，其實這很難，我已經察覺到了很多端倪和不妥，但不管事情如何發展，你總算安全長大了，且有了自保之力，不論你有沒有成為守護者聯盟的盟主，終究是我們華夏人，你心中有道義和大義，這些，足夠了。”
“這些年的接觸和關注，我能看得出，你對復仇的執念很深，對己身的未來很迷茫，對於強加到你身上的壓力和佈局，你有著本能的抗拒和厭惡，這一點，我能理解，也能感同身受。”
“我想告訴你，很多事情不是由人的意志所決定的，如果不能打破舊的規則，揪住幕後黑手，我們永遠不得安寧，有人視人命如草芥，有人在隨意玩弄著別人的生命，透過這些年的調查，我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了一種大恐怖的未來，也許所謂的幕後黑手，也只是表象，而真相，是讓我們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
“說了這麼多，我不會以家國大義的道德來綁架和要求你，因為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
“我只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我的先擇，與你無關，沒必要去傷春悲秋，向前看吧。”
信的內容不長不短，夏天讀了一遍又一遍。
他也想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小心翼翼將信紙摺疊，重新塞進了信封。
抬起頭，望著夏九幽，問道，“君臨的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們五個人，我、你爸、你師傅、耳蘇、紀寶瓶。”
夏九幽的聲音略顯落寞，“這是我在跳崖以前，現在看來，耳蘇只怕早就告訴了凌天下。”
夏天的眼中閃現凌厲殺機，“他為什麼要投靠凌天下？”
“不清楚。”
夏九幽搖搖頭，“也許他早就想殺了我吧。”
嗯？
夏天目光一凝。
“周天大陣從耳家洩漏出去，其實就是耳蘇暗中推手和引導。”
什麼！！
夏天變了顏色，眼眸之中的殺意如同烏雲般翻滾著，幾近化作了實質！
夏九幽擺擺手，“先不提這些，耳蘇的事情我會親自去解決。”
她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顯然，耳蘇的背叛同樣為夏九幽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但是其中有些事情，有些細節，她如今還想不通。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聞言，夏天愣了愣，隨即也掠過耳蘇這茬，問道，“當年您跳入大裂谷，是怎麼……”
“大裂谷本就是我選定的最終戰場。”
夏九幽娓娓道來，“當年下天山歷練的時候，我就曾獨自探索過大裂谷，我知道長生之路就在其內，只是那次探索，我並未深入。”
頓了頓，又道，“當時我的計劃便是，若我最後不敵，就從上面跳入大裂谷，重新探索長生之路，或在裡面閉死關。”
說到這裡，她嘆息一聲，“沒想到，被凌天下和布魯斯偷襲，以至於遭受了重創，但我最終仍然跳了下去。”
夏天坐直了身軀，豎起耳朵傾聽。
“我所在的那個位置，從上往下看深不見底，深入三百米的時候，就有了坡度，而且是螺旋形狀的……也就是說，從上往下看，是看不到谷底的，而從谷底向上看，自然也看不到天空，我一路跌跌撞撞到了谷底，已是九死一生了。”
頓了頓，夏九幽做回憶狀，“也許命不該絕吧，那個時候我遇到兩個人，是他們救了我。”
夏天下意識問道，“是誰！”
“其中一個是洛美，她正在與一個老者探索長生之路，而且她們安全離開了長生之路，返回途中遇見了我跌落谷底。”
夏天眼眸一閃，“我當時問過洛美……”
夏九幽苦澀一笑，“當時我那種狀態，幾乎活不成了，只是勉強吊著一口氣，我請求洛美將我火葬，把骨灰帶給你爸，然後我就昏死過去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輕聲道，“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
夏天身形一顫。
全都攥緊又鬆開。
“當時是在川省一個縣城的一家小醫院中醒來的，事後才知道，是洛美身旁的那個老者救了我，但也僅是保住我不死，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夏九幽端起酒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又道，“即便醒來，我也無法聚氣，武脈受損，變成了一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