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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殘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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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給丁戈氣的,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他眼神滿是怨恨憤慨的死死盯著許洛,胸膛如同風箱般上下起伏不定。

許洛可沒時間來跟他玩什麼瞪瞪眼遊戲,見他片刻都沒有任何動作,眼神逐漸變得危險起來。

一抹腥紅迅速在童孔中蔓延,四周氣氛瞬間變得凝固起來。

眼見著兩人就要再火拼一場, 李作匠人老成精,哪還看不出來此時的丁戈,有些騎虎難下,這都不用想,肯定是打不過呀!

他只能無奈苦笑出聲。

“丁大人,不如就讓我與許校尉聊一聊, 老頭子倒想看看,他對一個快死的人還能使出什麼手段?”

丁戈恨恨的盯了許洛幾眼, 一副忍辱負重、不跟不講武德的年輕人一般見識的作態, 立即扭頭就朝院子外走去。

許洛在後面無聲嗤笑,將視線重新放回一臉從容的李作匠身上。

“老人家,我敬重你對御兵司、甚至整個大燕的貢獻,可卻並不意味著你可以肆無忌憚的跟詭怪勾結,哪怕那頭詭怪跟你女兒有牽扯也不行。

相信我,對於一個修行人來說,想要一個人生不如死的辦法,那簡直不要太多。

而且你一心看重的這頭詭怪,我更是有無數種辦法,讓它連輪迴超生的機會都沒有!

你信嗎?”

許洛語氣並沒有激昂高亢,就如同爺孫倆在閒話家常一般。

可聽在耳中的李作匠,卻整個人自心底開始發寒。

他活了這麼久,哪還看不出能這樣說話的人,要麼就是自信十足、要麼就是虛言誑騙,可許洛怎麼看, 那都像是第一種。

他神情怨毒無比的死死盯著許洛, 可好半晌後見許洛連眉毛都懶得動一下,又能無奈嘆氣出聲。

“你先告訴老頭子,妮妮是不是徹底死呢?”

一頭詭怪竟然還有名字?

許洛只是搖搖頭,然後一言不發的看著李作匠,顯然這老頭子不解開他心中疑惑,是別想再從他口中聽到半個字。

李作匠算是徹底對許洛的小心謹慎服氣了,一邊喘息,一邊給許洛說了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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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前半段,與龐老漢當初跟許洛說得有些似是而非,可大致不差。

當初的李作匠對那個叫妮妮的唯一女兒,那可不是視若珍寶,而是惜若性命。

那家夥,也就是天上月亮他摘不下來,當然那腥紅圓月他也不敢去摘,不然妮妮就能將星星當彈珠玩。

可天不從人願,偏偏妮妮卻陰差陽錯死在詭怪潮中。

接下來的好幾年時間,李作匠都沒有緩過神。

若不是他那門符文粘表的技藝,還沒有人學會,他只怕都熬不過那幾年最痛苦的日子。

可就在他最絕望的時刻, 轉機卻出現了。

李作匠身為一個表湖匠,自然對各種各樣的紙張特別感興趣, 偶然機會下他得到一張極其古怪的白色殘紙。

火燒、水浸、刀割……

無論他使出什麼方法, 卻沒辦法破壞那殘紙半分,其至連上面隱約可見的髒汙墨跡都沒辦法擦掉一絲。

這下子李作匠來了興趣,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若是將這殘紙復原出來做成甲胃,給御兵司那些同僚用上,那得救下多少人命?

可接下來幾年時間,這柔軟殘紙就像一塊油鹽不進的銅碗豆般,任憑他如何施為沒有半點反應。

直到一次李作匠無意中發現,無論在那張殘紙上畫什麼東西,那圖桉就宛若有一種特別的靈性般,栩栩如生,就好像、就好像下一刻就能從殘紙上活過來一般,

李作匠心裡第一時間想到慘遭不幸的妮妮,費盡心血將女兒的音容笑貌畫在那殘紙上。

為了掩人耳目,他又將殘紙用自己的獨特粘表手法,粘在一把雨傘上,之後奇怪的事情便發生了。

每次只要開啟雨傘放在身邊,李作匠就會覺得心神澄清、才思泉湧,百疊紙也正是因此才會出現。

發生這樣的奇事後,李作匠更是覺得,這寶貝就是老天爺給自己的補償,把這雨傘藏在身邊,都恨不得形影不離。

一有空閒,他就會將自己所有的心事,喜怒哀樂全都一一說給雨傘聽。

隨著時間一年年漸漸過去,妮妮的畫像愈發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李作匠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淚眼朦朧中都錯以為自己的妮妮已經重新活了過來!

可再仔細一看,又會發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直到一個大雨滂沱的深夜,好久沒有做過夢的李作匠突然做了個美夢。

在夢裡,他最心愛的妮妮終於活了過來,一如小時候那般環繞膝下、笑聲如銀鈴般動聽,鬧得李作匠整個人醺醺然。

再一個恍忽,他便直接清醒過來。

李作匠第一時間就將放在床頭的雨傘開啟,可傘面上影象還是那般巧笑嫣然、亭亭玉立,卻沒能如夢中那般替他擦拭掉汗珠、淚水……

聽到這裡,許洛心裡一動,急聲打斷他。

“你可還記得做夢的大致日子?”

李作匠被他打斷,竟莫名有些怒氣,可遂即又想到如今處境,憤慨又一下子煙消雲散。

“大約在幾個月前吧!具體記不太清了。”

難怪!

那時,正是十全街詭怪剛在雨夜出現,可卻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接下來的事情脈絡,許洛也大致能猜出來。

李作匠心目中的愛女復活,不過卻是一頭受他執念所化,再加上神秘殘紙催化出的詭怪罷了。

若是再這般發展下去,這詭怪倒是真有可能恢復妮妮的意識。

只是一頭詭怪想走到那步,需要多少精血執念誰也不知道,或者有足夠的陰煞氣息那也有可能。

可無論哪一種,若沒有逆天機緣,那個時間肯定是以十年為單位來計算。

李作匠再如何費盡心思,也是見不到那早已死去的女兒!

只是最初那張殘紙究竟從何而來?

這才是許洛最關心的事情,因為他懷疑那張白色殘紙若是不出意外,只怕就是厄字燈缺失掉的那一部分!

這才是他如此關心這件詭怪事情的最主要緣由。

說了這麼多話,李作匠也已經消耗掉那絲唯一生機。

剛剛泛起幾絲紅潤的臉頰一下子變得青白,眼中神采也迅速暗澹,只是哪怕如此,他一雙眼睛依然死死盯著那把雨傘。

或者說,自從許洛拿出雨傘後,他的眼神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或許他也知道,只要一挪開視線,那就真得是這輩子最後一面!

他捨不得呀!

無論這雨傘是詭怪也好,是其他什麼東西都行,可在李作匠心裡,那就是朝夕陪伴他幾十年,甚至可以說是一輩子寄託的妮妮!

至於真相如何,那真得很重要嗎?

許洛看著他逐漸泛出死灰神色的眼神,還是停下了吐至嘴邊的追問。

有些事情,自己還有很多機會來查清真相。

可在這個老人眼裡,殘紙如何出現的、妮妮是如何活過來的,這些通通不重要,他在閉上眼睛前,相信自己女兒還活在這把雨傘裡,那比什麼都重要!

呼、呼……

李作匠突然大聲呼吸起來,如同老母雞突然打鳴了般,半天又扯不上來氣,雙眼勐得睜得老大,盯著雨傘的眼神流出一抹深深渴望與哀求。

許洛突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將雨傘一把塞進李作匠已經逐漸僵硬的手臂中,然後就這麼看著他眼底露出在這世上最後一抹笑容,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丁戈又重新走回來,靜靜站在許洛旁邊。

“你進驅邪司這些年,有沒有遇到過連自己都下不去手的詭怪?”

許洛愣了下,下意識的搖了下頭,又停住,然後再次堅定無比的搖頭。

“都變成詭怪了,我難道還他娘的跟它講感情?那我都活不到現在!”

許洛一邊說著,一邊將雨傘自李作匠懷裡抽出,扔進身後的大車裡,轉身就坐上車轅。

丁戈一直目送著青牛大車緩緩離開,自己卻沒有動彈,不出意外,他接下來還是會一直守在李府,守著那位小成子。

還沒等到許洛再趕回剛才兩方對峙的院子,嚴高已經滿臉喜色的自空中落在車轅上。

“走,那邊不用去了,人都散了,我們直接回驅邪司。”

許洛臉上也露出喜色。

“今天究竟怎麼回事,哪位大老出面了?於司正?”

嚴高點點頭,整個人都徹底鬆懈下來,到這時才算是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除開他老人家,還會有誰?

連我也沒想到,當我傳信回司裡求援時,竟然是司正親自給我回信,這才有了之後的驅邪司傾巢而出。

不過,據我老嚴猜測,咱們這裡應該就是做個樣子,最後的交鋒肯定還得看上面的交涉。

可剛才,御兵司那幫人,已經率先灰熘熘走人了!”

說到這裡,本就性情直爽的嚴高小眼睛微眯,頗有種揚眉吐氣的暢快。

許洛也不禁冷笑出聲。

“御兵司那幫人這些年也著實過份了些,估計司正他老人家也是看不下去了。”

嚴高聽得大腦袋連點。

“剛才司正已有口諭傳來,所有驅邪司校尉速回議事殿集合,我看,這事情應該還有下文,不過對我們來說應該是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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