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支鐵炮，這個數目實在嚇人。
安碧如等幾名天子峰重臣都為此而震驚。
也只有神堂的財力和門路，才能弄到這樣多的西洋鐵炮。
但薛衣人卻寫意地擺好沙盤，明吳鋒縱有這樣多的鐵炮手，他對上吳鋒也有勝算！
吳鋒並沒有玩過西洋沙盤兵棋，但也聽過，知道在西方，有將軍以此來推演戰爭的勝負，結果頗有可取之處。
薛衣人給他簡單地敘了規則。
每個回合分為上下兩部分，由對局者次第行動，這和象棋圍棋相同。
由於吳鋒如果要透過地道回到自己的部隊，一定要耽誤一定的時間，所以先手就被薛衣人所佔，執棋先行。
根據不同兵種的機動力以及地形，決定一個回合能行動的距離。
一次交鋒的殺傷，與部隊數目，地形優劣，兵種剋制均有關係，有確定的規則和公式來計算。當中偶然因素則透過擲骰子來估測。
吳鋒很快就理解了規則，並透過自己的軍事經驗，認可了規則的合理性。
鐵炮齊射威力巨大，射程遠，但缺陷在於無法拋射。
薛衣人先手行動，快搶佔制高，又保證了己方能夠有效地布成陣勢。
吳鋒以騎兵隊上前挑逗。
薛衣人以勁弩應之，居高臨下，令吳鋒無機可乘。
待吳鋒轉向守勢，薛衣人立刻稍作迂迴，從側面猛攻而下。
這個方向林木茂密，適合步兵作戰，卻不便於鐵炮的揮。
吳鋒採取的戰術是兩列步卒布成V字陣型，鐵炮隊處於其中，弓兵輔助。
以此可以揮鐵炮的射擊面，又能透過步兵機動靈活地進行保護。
但薛衣人的部隊搶佔制高之後，居高臨下起攻擊，帶來的優勢實在太大了些。
薛衣人三線進攻，一線正面吸引遠端部隊火力，另外兩線從外側襲擊吳鋒部的側翼。
中路在射擊下損失慘重，但仍能保持建制。
兩側則長驅直入，對吳鋒的兩翼步兵起猛烈的打擊。
吳鋒只能且戰且退。
當左右兩側總計四個百人隊被殲滅時，鐵炮隊和弓隊終於失去了保護，在近身作戰下，被殺得全軍覆沒。
此時大局已定。
薛衣人悠悠微笑起來。
安碧如等人也眼睛亮。
吳鋒卻神色平靜。
覆盤又進行了兩次，兩人都對戰術進行了微調。
但結果卻並沒有太大變化。
推演的結果顯示，如果開戰的話，神堂軍將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損失過半，失去全部的全程火力而崩潰，天子峰的傷亡則不會過四百人。
出這個結果的可能性只有一成。
“那麼，要不要真正試試？”
這樣出來的，竟然並非薛衣人，而是吳鋒！
他抬起清澈的眸子，打量著天子峰一行眾人。
安碧如等人都既驚且怒。
這子當真狂妄，竟然不相信推演的結果。
那就真正打一仗好了。若把神堂的親衛部隊全殲於此，吳鋒必定會被蘇燦篡權，而天子峰就有可趁之機！
這是薛衣人麾下眾臣的想法。
薛衣人卻是擺了擺手。
“是我弄錯了。”
此言一出，安碧如等人越驚異。
弄錯了，什麼弄錯了？
“再來一盤吧，之前引數有錯，鐵炮隊的殺傷力應該往上翻一倍。”
安碧如立即言道：“掌門！這怎麼合理？這引數分明是來自西漠一帶鐵炮實戰的結果，分析了上百場實戰得出來的資料……”
薛衣人卻搖了搖頭，對吳鋒道：“賢婿，把你的鐵炮拿出來。”
吳鋒了頭，掏出了自己的鐵炮。
槍型修長，鍍金裝飾，精緻而優美。
但薛衣人所注意到的卻是槍管中央。
他用修長的手指指著。
裡面有一系列螺旋狀的紋路。
“你部下所有人都用的這種鐵炮？”
薛衣人的眼神寧靜深邃，如同大湖之水。
“是。”吳鋒果斷地回答道。
“我果然沒看錯。”薛衣人嘆息道：“膛線……蘇夢枕把那條商路的控制權留給了你吧，這才是你能夠坐穩神堂堂主寶座的關鍵。”
看著部下們一副迷惑的神情，薛衣人只是微微一笑。
“五百支鐵炮看起來很多。”
“但是據我所知，蘇燦也秘密組建了五百人的鐵炮部隊。除此之外，我如果想要也能做到。”
“然而膛線才是鐵炮的靈魂，線膛槍與滑膛槍相比，命中率高得多，殺傷力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中土的技術水平，只能仿製滑膛槍，而如果想要獲得線膛槍，只能從西方進口，不但代價極高，而且沒有特殊的門路，一枝也弄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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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套話完，安碧如嬌媚的目光頃刻凝固了，微微吸了吸涼氣。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哪怕蘇夢枕進攻天子峰失敗，損失慘重時，薛衣人也沒敢投入反攻。
天子峰內部不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神堂的龐大財力和各種秘密商路，的確令薛衣人心懷忌憚。
薛衣人輕敲桌面，示意再下兩盤。
調整引數之後，仍然是原來的戰術，結果薛衣人的中路部隊很快被鐵炮隊轟殺一空。
鐵炮隊前進起反攻，步兵策應，兩側的天子峰部隊也很快完全崩潰，不得不退出戰場！
只是調整更改了鐵炮隊的殺傷力資料，就造成如此大的差異。
也就是，如果真正打起來的話，兩千天子峰精銳，會幾乎全部葬送在這裡。
第二盤，薛衣人乾脆採取守勢，佔穩制高不動彈。
但吳鋒則依靠鐵炮隊的強大火力，挑選林木較少的坡面直接仰攻上來。
神堂的棋子損失慘重，但天子峰的棋子仍然是全軍覆沒！
“賢婿，你贏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啊……”薛衣人振衣而起，眼神落寞。
安碧如不忿道：“只是仗著兵器之銳……”
薛衣人搖搖頭：“但你們根本沒聽過線膛槍的存在。”
“這也正常，膛線雖然明有上百年，但真正解決裝填度太慢的問題，將射提升上來，卻是近幾年的事情。”
“可以預見，哪怕在西方，線膛槍在幾十年內仍然會因為造價居高不下而只能配備給王牌部隊使用。”
“能把握到技術的最新變化，並及時享受其成果，這是時代弄潮兒才有的眼光和氣魄！顏兒果然沒有看錯人。”
薛衣人拍著吳鋒的肩頭，出了一句令眾臣為之魄動心驚的話。
“如果我哪天有個三長兩短，我那兒子只怕要在女婿的門前牽馬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