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受傷, 瑞安會同情。
——可先生受傷, 瑞安會難過的。
如果一個少年這樣依戀地抱著你, 帶著心有餘悸的顫音訴說著對你的擔心與在意, 就在幾小時前你們還是一張床上親密交流的伴侶，你會是什麼心情？
楚餘溫只覺得——千帆冷血轉瞬便餘溫燃起，萬般冷硬頃刻間化為柔情。
楚餘溫轉身, 低頭注視目露擔憂的少年：“你在害怕這個？”
不是害怕他心狠, 而是害怕他出事。
楚餘溫的視線永遠如陽光般刺眼銳利，深藏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鋒芒。
可少年的眼就宛如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溫柔地接納著陽光, 將池水染成漂亮的琥珀色, 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像。
瑞安柔聲道：“我知道先生很強大, 強大到可以守護我們整個帝國。可瑞安還是會擔心的。畢竟……”他緘默了一會兒, “我是您的妻子啊。”
一名妻子，當然會擔心自家得罪皇族的丈夫。
瑞安不清楚楚餘溫的能耐是否足以與皇室對抗, 是否能做的滴水不漏不被查出來。對普通人來說，這樣對待一名皇子已經是死罪，家人也要連坐，不被嚇得腿軟就不錯了。
可是什麼都怕的瑞安, 這次堅定地站在了楚餘溫這邊，唯一擔憂的, 是他的安全。
楚餘溫被“妻子”兩個字弄怔了一瞬。
是啊，瑞安是他是登記在冊的合法妻子。
這麼乖巧可愛的少年，是自己的妻子。
這個認知讓楚餘溫有絲絲愉悅。
楚餘溫少年時從未想過自己未來的妻子會是什麼樣。他與其他alpha不同, 他從來都聞不到omega的資訊素，也就沒有青春期的躁動。
帝國時興強大的alpha就要與美麗的omega配對，楚餘溫卻一直對弱不禁風的omega無感。未成年時家族曾讓他和另一些omega相處，楚餘溫渾身不自在，他更樂意和一群alpha在格鬥場上揮發汗水。
鋼鐵直a，晏微涼對他的形容沒錯。
晏微涼至今記得十六歲的某天，楚餘溫偷偷跑到皇宮來找他。晏微涼問：“今天你家裡不是在舉辦一場宴會嗎？給你介紹適齡的omega，未來有可能就是你妻子。你不操心你的婚姻大事，跑來我這兒做什麼？”
楚餘溫松了口氣：“還是你這兒自在。我剛被一群omega圍著，感覺全身都不得勁兒。”
晏微涼打趣他：“豔福不淺。”
“你別開我玩笑。我跟他們聊不到一起。”楚餘溫道，“一開始的話題明明是他們先挑的，我就順著他們的話聊，給他們講了兩個小時的近身戰鬥理論，沒一個認真聽的。氣死我了，多少人想聽我指導還沒得聽呢。”
楚餘溫在校成績優異，他要是隨便點撥一兩句，alpha們都是要搶著聽的。這群omega倒好，就差沒睡著。
晏微涼挑眉：“他們怎麼挑的話題？”omega本就對戰鬥不感興趣，晏微涼不太相信會是對方先問起。
楚餘溫：“他們說我戰鬥的時候帥。那意思不就是想聽我說戰鬥技巧？”學校裡的alpha們就是這樣的，他們都會說——楚餘溫你戰鬥的時候太帥了，剛才那招教教我唄。
晏微涼：“……”
晏微涼：“他們只是想說你帥。”
楚餘溫不解：“可alpha們都不是這樣的。”
晏微涼：“alpha和omega不一樣。”
楚餘溫：“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非要說不一樣，我還是更喜歡alpha。”
晏微涼：“好了，我知道你是個鋼鐵直a了，現在，閉嘴。”
那時候晏微涼想，楚餘溫這木頭腦袋，以後當他妻子的omega估計會很慘。
他萬萬沒想到，他自己成了楚餘溫的妻子……
楚餘溫也沒想到，他最後娶回家的，依然是一個嬌弱的omega。
並且感覺還不賴。
只能說世事難料。
晏微源被神不知鬼不覺送回皇宮，被人發現後自是一陣雞飛狗跳。皇帝雷霆震怒，立刻下令徹查。兒子被人廢了，損的是他的顏面。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晏微源因為受到刺激精神失常，一問三不知。路上一切監控包括那輛懸浮自駕車裡的行車記錄儀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找不出絲毫可疑痕跡。唯一的線索就是晏微源抱著一個不明身份的omega離開星辰大樓，那是他出事前在眾人視線裡最後出現的地方。
那個omega的身份很快被重點排查。姬家邀請的賓客名單上的人被一一對應過去，這個過程又花費了很大的功夫。來者大多是名門貴胄，就算是皇室也不能全部得罪。
結果誰也不知道那個被五皇子的omega是誰。當天魚龍混雜，每個來賓也會帶各自的男伴或女伴，根本無法排查清楚。事情陷入僵局。
皇帝也沒臉怪罪姬家。晏微源平安離開星辰大樓是眾人親眼所見，這場宴會本就沒有邀請他，是他不請自來，無論如何也怪不到姬家頭上去。
最終只得吃下這個啞巴虧。
好在老五只是個beta，本就是個閒散皇子，廢了也就廢了。他還有太子。
坐在皇族上的皇帝沉著臉想。
他不愛任何一個兒子。皇帝自私自利到極點，愛的始終只有自己。晏微源出事，他並不為這兒子心疼，只覺得有損自己的面子。
只要皇位後繼有人，他的地位無法撼動，其他的都不重要。
身為皇帝，晏關柝何嘗不知道三兒子才是最適合當太子的人選。三子天賦最高，實力最強，也最得人心。
可偏偏不能是他。
他不立老三為太子，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老三曾經在群臣面前頂撞他。當皇帝這麼多年，晏關柝不至於沒有這點遠見。
他在意的是晏微涼的血脈。
就算晏微涼出生就是人類，在晏關柝心中，那始終是個血統不純的雜種，也一直對這個兒子喜歡不起來。晏氏幾百年不與外族通婚，就為了保持這高貴純正的血脈，又怎麼容得下一個和外族的混血。
偏偏他的其他兒子不爭氣。除了太子是alpha，老五是beta，其他全都是omega，早早就嫁人了。
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晏微玄。
晏關柝閉上眼。老五被害成這樣，他不是沒有懷疑的人選，能夠在帝都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放眼望去能做到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可他不敢懷疑。
懷疑了也不敢質問。
他的精神力高達sss，在帝國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可比起軍權在握的那位，就只是個繡花枕頭。
晏關柝至今記得當年他從噩夢中驚醒，看見床頭坐著一個俊美的青年，在黑暗中冷冷盯著他，一把劍就橫在他脖頸間。
sss級的精神力，竟然絲毫察覺不到這個人的到來。
說到底，後天提升的精神力始終不如先天的。
晏關柝驚出一身冷汗。他怕死，所以就連睡覺都會戴著那薄如蟬翼又堅不可摧的黃金甲，可那鱗甲防不住脖子。
“脫下來。”青年聲音低冷，“不然恕臣要將陛下這身皮剝下來了。”
那是皇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後來再做噩夢，他沒再夢到張牙舞爪用魚尾死死纏著他脖頸的甘霖，而是夢到那個晚上……
楚餘溫的劍擱在他脖頸上，差點身首分離。
瑞安和楚餘溫在家中過了三天。藥效發作總是很突然，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夜裡，一天一次或者兩次，毫無規律可言。
楚餘溫這三天一步都不敢離開瑞安，就怕一個沒看著讓人難受。瑞安渾身軟的沒有力氣，三天幾乎沒有下過床，只要見著楚餘溫就自動軟成一汪水，攀附在人身上。
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啊。
第三天夜裡，楚餘溫抱著累暈過去的少年有些犯愁。這還有27天，他總不能一個月什麼事都不幹。請了三天假，軍部已經堆積了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可瑞安現在的情況是一步都離不開他。
楚餘溫沉思良久，決定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楚餘溫七點鐘就醒，打算去軍部一趟。
瑞安之前有時候整個白天都不發作，楚餘溫便想著離開一天。倘若瑞安有事，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先生，您要走嗎？”瑞安聽到他起床穿衣服的動靜，坐起身不捨地望著他。
楚餘溫被這溫柔繾綣的眼神看得心頭一熱，差點想脫衣服說我不走了我們再來一次，幸而有理智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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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背過身不去看瑞安，免得心軟。
瑞安很黏他，黏得他都不想走。
瑞安這次卻很通情達理：“我知道的，先生說請假三日陪我，今天是第四天了。”
他笑得很甜： “得到先生三天的時間，瑞安已經很滿足了。”
楚餘溫轉過身，看面容乖巧的少年：“……你一個人，可以麼？”說到底，他還是不放心瑞安一個人待在家裡。
瑞安點點頭：“我可以的，先生。”
“如果難受，立刻讓管家通知我。”楚餘溫頓了頓，“或者用個人終端發我訊息。”
為了時刻關注瑞安的動靜，今天是不得不上班摸魚了。
大名鼎鼎的工作狂元帥大人居然也有這一天。
瑞安莞爾：“好的，先生。”
等收拾好一切，楚餘溫要出門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不然我再請一天假陪你。”
“噗——”瑞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不用啦，先生。你忙你的吧。”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
少了分尊敬，多了分親暱。
這黏糊的勁兒，看得管家喬爾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是瞎子。
楚餘溫神色一軟，低頭在少年額頭上輕落下一個吻：“早安吻。”
少年彎了彎眼，踮起腳，在他右側臉頰上回吻。
“早安，先生。”瑞安說出每天早上送別他時都會說的話，“等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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