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是最重要的。
任何一位神o即將被搜查靈魂都不會全無感覺。
哪怕並不恐懼, 也絕不會全無反應。
所以,僵硬也好緊張也罷, 這都是正常反應不必掩飾。但也不能太過,否則帶出表演的痕跡, 反倒會堅定師尊的懷疑——玉微正視前方,遏制著攏在袖中的手指去抓袖口的舉動。
他還是在賭。
即使事到如今,他還是抱有一絲僥倖。
所以,在感受到師尊意念注入之前,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而幸運的是——玉微最終賭贏了。
遲遲沒有將自己的意念注入,抵在自家徒兒額間的手指最終還是放下。鴻鈞無聲輕嘆,站起身來, 對還跪在地上的玉微說道。“隨為師來罷。”
身體有一瞬間的放鬆, 精神卻一直保持著高度緊張。
雖然不管怎麼說,鴻鈞如此表示就意味著他這次過關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件事情到底為止,不會再被追究。
事實上, 以他師尊的性格, 自己被催生出心魔這件事若不被放在心上反倒是一件怪事。
鴻鈞憑著自己對靈魂的掌控,即使無法徹底拔出玉微的心魔,卻還是可以將之強行封印。這也是必須完成的事情,否則,任由心魔發展下去,他早早晚晚都得跟著羅t去魔界。
這,是鴻鈞所不能容忍的。
回到自己的房間, 玉微握住之前被竹杖抽打過的手臂。
那裡如今已經是一片光潔,之前的疼痛早已消失無蹤。然而對於玉微來說,那痛楚卻彷彿長久地生長在了血肉之中,時時警告著玉微:他有心魔未除。
心魔……
玉微明白,自己這心魔只能勘破,無法強力破除。
但其實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結到底在哪裡,又怎麼可能想得開呢?
只能想辦法,找其他東西來將之徹底壓制下去。
否則,就如他師尊所警告他的一般。即使有封印在,他也不要想越過混元真仙境界,走到更高的階層。心境上的瑕疵,是所有修者的致命傷。
“二十四品,淨世青蓮。”
輕聲喃語出這麼一個稱謂,玉微輕抿嘴唇,目光閃爍一瞬後,又歸於沉寂。
如果能得到淨世青蓮的清氣,要徹底壓制心魔並不難。哪怕他得道的只是一部分的清氣,都夠了。然而……如今他連崑崙的門都出不去,又能去哪裡尋那淨世青蓮呢?
無聲低嘆,玉微終究還是暫時放下了這個念想。
正在這時,他殿門被叩響了。
玉微頓了頓,旋即開啟了大門。進來的那個,果然是他家小弟。
“二哥回來啦。”
招呼了玉微一聲,通天非常嫻熟地順手從玉微房間靠門的櫃子底層摸了瓶果酒出來。他稍稍用力擰了下,用來封口的樹膠應聲而斷,馥郁芬芳的果香立時縈繞在宮殿的所有角落。
“嗯。”
淡淡地應了一聲,玉微習慣性地將自己面前矮案清乾淨,迎接他弟弟。
“真是稀奇。”
那邊通天輕哼一聲,麻溜地取出一大堆乾果擺在玉微剛剛清空的桌案上。盤盤碗碗的,連個放酒杯的地方都沒有,還是玉微看不下去給盤子之間疊了疊,好歹看上去順眼了些。
只是之後通天那看似無意的一聲呢喃,卻令玉微不覺擰眉,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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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得你有空兒沒去看你那未來弟子。”
似乎看到玉微擰眉的動作,通天給玉微倒了杯酒遞過去,卻也不怕他家兄長不接。
“六兒在休眠。”
聽了這話,玉微眉心不覺鎖得更緊,最終卻還是舒展開眉心,接了通天遞過來的酒抿了一口。“若按時間推算,他離出世之時也不會太遠了。”
就是不知道……龍玉能不能看到六兒出生。
玉微這麼說,讓通天輕哼了一聲,卻也沒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說下去。
對於自己好友的孩子,玉微可謂是照顧得無微不至。自龍霽來到崑崙後,玉微的生活可謂是三點一線——隨鴻鈞修習靈魂法則、找尋剋制魔氣之法,自己閉關打坐,照看龍霽。
那模樣通天看了不是一次兩次地眼紅。
然而他再眼紅也沒用。
玉微固執起來那不是一般兩般的執拗,別說是他了,就算是他們長兄發話,玉微也不可能撇下龍霽出來跟他多交流交流。
小崽子沒出生就招二哥這麼上心!若是破殼後還了得?
通天心裡恨得牙癢癢,那警報訊號一下子就拉響了。
不,不行!
灌了口酒,通天摸著下巴盤算道。‘要不,以後多找兩個徒弟?也好,到時候無論用什麼辦法,把龍玉那小崽子給纏住了,好讓它沒空兒找二哥!’
想到這裡,通天唇角不由流露出一絲微笑。
“……”
無聲一嘆,一看通天的表情就曉得他心裡是在針對龍霽的玉微多少有些頭疼。只是他同時也明白,通天對他那未來徒兒的不滿完全是對龍玉的遷怒所致。
要說玉微通天不愧是兄弟。
通天心底暗自腹誹玉微執拗,玉微卻也頭疼通天倔強。
若在龍家的問題上訓他,通天非但不可能聽,反倒會起反作用。若是哄他……玉微又實在放不下那個身段兒,又違不了心意。更放不下與龍玉之間的交情。
因此即使預見了未來的境況,玉微也只能選擇退避。
這也是因為通天是玉微的親弟弟。否則,他不因你對他徒兒的敵意坑死你就不錯了,又哪會去費心想轍兒退避。
“通天。”
用食指敲了敲桌案,玉微臉上不辨喜怒,淺淺兩字喊通天回神。
“啊?”
眨了下圓溜溜的眸子,通天回了神,託著腮又灌了一杯酒。已經打定了主意給未來師侄下絆子的通天也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而是當場轉移了話題開始吐槽他哥對酒的品味。
“二哥怎總是釀些果子酒。”
“……”
不是他總釀果子酒,而是他只會喝果酒。
那種入口辛辣醇香的酒液玉微雖也會偶爾釀製,但並不喜歡那種味道極重的酒釀。那種火辣的感覺帶給他的更多是痛,而不是通天所認為的爽快。
“不過,二哥倒許久沒有尋大哥品茗論道了。”
剝開手中的堅果,一半果仁兒丟進自己嘴裡,另一半在說話間丟給玉微,通天無意之間這麼提了一句。
“……”
今日第三次面對通天失語,玉微抬手接下通天丟過來的果仁兒遞到唇邊,卻因聽到通天那句話而半晌沒有張口去吃——品茗論道?玉微恍然間想起自己兄弟三個還在不周生活時的場景。
慢慢的將果仁兒咬進嘴裡,玉微端著通天之前遞過來的酒再度淺呷了一口,而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當初無論如何都不肯與我等一起論道,而今怎變得如此積極。”
“師尊將我等限在崑崙,整日打坐悟道,閒得骨頭疼。”
對於玉微的問話,通天當然不可能給出諸如‘不想看你整日躲在寢殿照顧龍玉家小崽子’的答覆。於是,他略一眨眼,拐了個彎兒給出這麼一番論調。
末了,通天還頗為狡猾地補了一句。
“當然,若是二哥你更願與我切磋較量一番近戰之術,弟弟我自然更為欣喜。”
“你若想,為兄的自然也能教導你一番。”
聽到通天這麼說,玉微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是抿唇微微一笑,話中有話地這麼說道。
“……”
這一次終於輪到通天說不出話來了。
教導?
怎麼教導。
招來雷劈得他滿山亂竄嘛?他這兩位兄長,一個兩個都不走近戰的路子,打起來法術一個接一個地往外丟。別說刀槍劍戟之間的實質性交錯碰撞,就連劍氣交擊也最好別想。
不,更正一下。
他這兩位兄長,壓根兒就是連摸摸兵刃的興趣都欠奉。
想起上次與長兄之間的爭執,幾個錯身之間便被繳了械——這種黑歷史令通天面色一青,而後極難得地慫了。
“也罷,既然你如此想。”
眼瞧著自家弟弟懨懨抱著酒瓶坐在對面兒,一言不發。玉微輕咳了一聲,到底是領了通天今日特意倆尋他的一份情。“若你想,兩三載後我便請長兄出來與吾等共論一番罷。”
說到這裡,玉微略略一頓,而後又說道。
“若長兄無暇,便我等自行論道——間或,探討一下你的近戰之術。”
通天當然不可能聽出玉微之前的停頓是為其與老子間距離的拉大,是故將自己的重點放在了玉微的後一句話上。
撇了撇嘴,通天心道‘二哥你要揍我何必找這種理由’。
不過能將他二哥誆出來就好。
笑眯眯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絲毫不為與幼崽爭寵而羞恥的通天心情特別好地想道。‘小崽子,我倒要看看,咱們之間誰能鬥得過誰!’
看著自家弟弟被安撫了下來,玉微輕笑一聲,隨後笑容卻再不易被發現的角度收斂起來。
崑崙山中一片和風細雨。
但外界……
龍玉,吾友。你能撐過,這一次大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