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手之前, 有些事情——本尊覺得還是先說下為好。”
混沌中暴虐的風元素不能帶給元始一絲一毫的影響,玉清仙光自他體內溢位, 照亮了混沌之中的方寸世界。
如意盤旋在身側。
元始空出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過於寬大飄逸的袍袖。
纖長睫毛輕抬起來, 那雙眼眸中的瞳仁兒顏色已經徹底被銀白佔據——這樣的眼睛讓通天本能地覺得危險,那種彷彿能夠看透世間萬物靈魂一樣的銀瞳,使得他不自覺地聯想到了他們的師尊。
該死,在這種時候他怎麼能分神?!
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聲,通天輕吸了一口氣,再度用適才心底燃起的怒火壓過了剛才一瞬間的失神。
抿緊了嘴唇,通天手握青萍劍, 碧綠色的銳光籠罩了他的眼眸。
但在那青色之下, 還有著幾不可見的隱約紅光。
其實在這個時候,通天很想無視元始那雲淡風輕的冷漠聲調,不去在意他那總是能夠撩動起他怒氣的話語,直接痛痛快快地跟他打上一場。
可是……
輕輕咬住了後槽牙, 而後咬牙的力道越來越大。
他知道元始此時想要說的是什麼, 而如果只作為通天,他可以任性地無視掉元始此時的話語。然而他除了是上清真人通天外,還是截教教主靈寶天尊。
就算他知道對面闡教之主接下來的話會讓他恨不能一劍捅死他,這時候他也必須耐著性子去聽。
因此,通天盯著元始,慢慢地從牙縫裡迸出了一句話來:“你說!”
“這一次……就算是你我代我等門下弟子,戰過一場如何。”
一邊說著, 一邊將懸浮在身邊的玉如意握在手裡。元始望著通天,牽扯起嘴唇,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來。
“落敗者,門下弟子也要後退一步……師弟,你也不希望自己的門人有幸沒上封神榜,反倒平白在不該掀起的爭鬥之中送了命吧。”
“呵,你就這麼有把握勝過本尊?”
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聲音也帶著那麼一股子壓抑的怒火,這聲音讓元始在某一瞬間不由得在心底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將通天刺激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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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下一刻他所想到的卻只有發自內心的笑意。
‘爹爹?’
元始的情緒,除卻他自己之外恐怕只有和寒子最為清楚。
但是即使發自內心地討厭著給父親帶來過傷害與痛苦的通天,即使他目前與元始幾乎就是一體,和寒子那稚嫩的思想也依舊不足以讓他理解元始這笑意背後的含義。
仗著依附在父親體內生長,說話不會被外界聽到,和寒子當即便忍不住用一種只存在於他與元始父子間的傳訊方式喊了元始一聲。
然而很罕見的,元始沒有理會自己的孩子。
他專注地面對著通天,卻答非所問地說道:“看你用不用誅仙劍陣了。”
“哈!本尊答應你!”元始的一句話,彷彿一顆釘子楔進通天心底,他的雙瞳猛地紅了一瞬,而後扭曲著嘴角露出的一個顯得有些“猙獰”的笑容。
“誰輸了,誰的門人就全線後撤!放棄千年內爭取到的所有傳教之地!”
說到這裡,通天再沒有任何廢話。
身形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混沌之中,下一刻,元始所面對的就是萬千道來歷不明的劍光交織成網,瞬間對他兜頭籠罩了過來。
沒有在意即將臨身的劍光。
元始握著自己的成道至寶,並沒有如以往一樣在第一時間釋放出護身蓮花或是掐動法訣。
他眼中神光流轉,似乎是在這無邊的混沌與漫天劍光之中查詢搜尋著什麼。
而後,就在劍氣即將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間,元始的身影也如通天之前那般,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鐺”地一聲輕響。
猛然對撞的兩道強勁法力在瞬間席捲了一方混沌。
白玉如意晶瑩脆弱。
三寶之光在如意內芯流動,映襯著日月星光,美輪美奐。
但就是這樣的一隻玉如意,握在元始手中之時,卻打得通天分外難受——眸中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幾次交鋒沒有佔到半點便宜的通天緊蹙雙眉,反倒率先撐起了防禦。
這樣有些被動的局勢讓通天很不適應。
要知道,元始在體修方面的造詣雖然不差,但他無論是從身體強度,反射神經等各個方面,都絕不是通天的對手。
然而今日……
元始的每一次攻擊都恰到好處地重重打擊在他力量的節點上。
如果真的嚴格算起來,元始本身的近戰素質並沒有什麼明顯提高。但同樣的打擊力度,落在不同的點上,其造成的效果卻當然截然不同了。
‘是什麼造成了元始的異常?’
當這個念頭兀一閃現在通天的腦海中時,他幾乎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目光落在元始銀色的眼瞳上,通天就看見元始輕勾起唇角,而後瞬間退開,祭起三寶玉如意狠狠擊打在自己的護身蓮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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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宮外,元始通天打得陰陽分合混沌跌宕。
紫霄宮大殿,四聖枯坐尊位,神情變幻各異。
而在內室之中,鴻鈞卻是在燒水烹茶,以一種純粹是欣賞品鑑的眼光,透過紫霄宮的重重宮牆,去品味自己兩個弟子之間的戰鬥——特別是元始對自己那一雙眼眸的運用。
‘不錯,看來微兒在靈魂法則上又有進步。’
心中這樣說著,鴻鈞將血色的茶水倒入潔白瓷杯之中。
他喝了口帶著特殊韻味的茶,而後下意識地皺了下眉——無論過了多久,他都習慣不了這種特殊茶葉的味道。
勉強把那一口茶水咽了下去,鴻鈞將茶杯擱在身邊,目光重新定格在了正與通天戰鬥的元始身上。
眼瞧著元始掐好手決,一記雷火砸開通天的防禦,鴻鈞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
‘還差最後一步。’
鴻鈞在心底默默地計算著時間。
‘如果沒有什麼突發變故,那麼到那時,微兒縱然依舊不能如我這般看穿世間萬物的一切本質,也應該有足夠的能力去應對一般的情況了。’
‘傀儡丹……’
思緒一轉,鴻鈞念起自己曾經逼著自家徒兒服下的那顆毒丹,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
當年他讓元始服下那枚丹藥的目的是控制元始,而且那時的他也還沒有將鴻蒙紫氣融合進自己的靈魂。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枚傀儡單也就成為了一個不定時的變故。
不知道什麼就是,變故的隱患就會爆發出來……
‘要不要將那顆丹藥取出來呢?’
微微垂下目光,鴻鈞此時的確是在認真思考讓元始從傀儡丹控制的這一隱患裡解脫出來的可能。
可以說在某一時刻,鴻鈞幾乎就要下定決心了。
但在最後關頭,他卻仍舊是按捺下了自己的這一想法。
‘不行……’
鴻鈞在心底這樣告誡著自己。
‘玉微服下的那顆傀儡丹不但不能取出,在某些關鍵的時候,或許還可以再讓他服下一顆。’
搭在自己膝蓋上的修長指節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腿,鴻鈞繼續斟酌思量著。
關於這一次由天書引出的赤明劫,可以說是全然的大教劫數。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鴻鈞的心思也有些矛盾——比起西方教的接引準提和如今的妖族之主女媧來說,鴻鈞在感情上當然更傾向於自己嫡傳的三清。如果僅僅是從這一角度來看,他其實比較傾向於之前老子的想法與做法。
但是,就對鴻鈞本身的利益來講,他又不能讓西方教在這次大劫中損失太多——這不僅僅是礙於西方教天命當興,更是……想到這裡,鴻鈞還是覺得元始的所作所為更加符合他的胃口。
修長十指相互交疊著放置在腿上,鴻鈞看著外面已經接近尾聲的戰鬥,輕輕勾起唇角笑了笑。
也罷,就當是他這個師尊偏上一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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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靈寶。”
接過老子奉過來的、依舊空無一字的天書,鴻鈞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表達自己的態度,反倒是開口喚出了元始與通天的道號。
“弟子在。”
情知這是自家老師要秋後算賬,在適才爭鬥之中棋差一招輸給元始的通天臉色發白。
與元始幾乎是同時下了尊位跪在鴻鈞面前,通天低垂著眼簾,指尖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掌心。他不知道鴻鈞這一次要給他們降下什麼懲罰,也並不是很清楚自己適才的舉動會帶下來什麼後果。
只有一點是他能夠確定的。
那就是,如果元始沒有鴻鈞親傳的靈魂法則,那麼這場仗,他通天一定不會輸。
可即使明白這個,又有什麼用呢?
通天咬緊了牙關,低下了頭顱。
他這位師尊,從頭到尾都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