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若是說起人皇, 那就不得不提一提現任人類共主、未來地皇烈山神農氏了。
與沒有前世記憶,並不知道自己今生使命為何, 所行諸事全靠自己摸索的伏羲相比。神農就幸運在他有一個願意充當他引路人的導師玄都。
雖然從本質上來講,神農的資質是遠遠不如今生的伏羲的。但是, 有了玄都的教導,神農避免了走許多彎路。
而且,明知道神農將會成為人類未來的共主。生性認真嚴謹的玄都當然不會忽略教他如何為皇——什麼?你說玄都一個清心寡慾隱居深山的修者不可能明白什麼是為皇之道?
開玩笑!
就像後世人類所言,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麼咳……基本上就是那麼個意思。雖然玄都自己沒有為皇的經驗,但他卻見是見過帝俊太一以及祖巫治族的各種方法啊。
即使這些方法並不能完全適用於人類,可那些理論用來指點教導一下神農,也是足夠的。
是以, 在神農繼任共主之後, 人類很快就發現了。比起已經退隱天外天火雲宮的伏羲來說,神農無論是從氣度思維,還是各種手段來說,都更加符合人皇的定義。
因此, 人類世界中由於兩代共主交替而引發的些許騷亂很快就平息了下來。除卻一些本就不服所謂共主制度的小部落趁機脫離神農管轄之外, 其他部落都很安分,並在神農的治理之下依舊蓬勃發展著。
只是,看似完美的神農有一點是絕對美中不足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隨老子修習無為之道的玄都是神農老師,故而也將一些無為的思想傳播給了神農的緣故,這位共主的掌控欲——咳,實在是令人有那麼點絕望。
對於那些趁機脫離他管控的部族,神農的態度只有一個:想脫離就脫離唄, 反正如果他將自己治下的人類部落治理得井井有條,日子越過越好,生活水平將那些脫離的部落甩開十八條山脈,那麼後悔的肯定不是他。
抱著這樣的想法,神農對那些脫離了他管控的部族無動於衷。卻不曾想,他這樣的舉動,卻是為自己未來的繼任者埋藏下了禍根。
未來的事暫且不提。
且說如今的神農,除卻掌控欲不足這點略有點坑爹之外,其他的地方還是非常完美的。
與常年待在崆峒山精研八卦不涉凡俗的伏羲不同,從某種方面講算是務農出身的神農非常喜歡在部落之間走走轉轉,到處去檢視一下五穀的生長狀況,亦或者是去走訪一下人類目前的生活狀況,並考察人類目前推行的制度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雖說當初在新舊共主交替的時候,有不少部落趁機脫離了神農的掌控。但隨著時間的後延,加入神農管轄區域的部族卻變得越來越多。因此,共主所管轄的範圍,也就理所當然的越來越大。
如今,神農所管人類領土區域最遠處,已經抵達了洪荒北域、近乎與如今的巫族領土接壤的地方。
而既然要巡視領土,那麼那些地方無論多麼荒涼,神農也沒有置之不理、不去巡查的道理。
只是,在臨行之前,神農沒有想到過,此次之行竟然會讓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巫族,並且也會促使他下定一個會改變他一生行走軌跡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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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中長髮凌亂地散著,遮蓋住青年大半張面孔。
一身獸皮縫製的衣服已經敞開大半,人類青年原本呈現為細緻淺蜜色的肌膚如今發白泛青,那張黑髮遮掩下、本來能夠被稱得上是英氣十足的面容如今被病痛折磨得近乎扭曲。
劇痛令那名身形健壯的青年渾身肌肉不停地抽搐著,痛苦的呻/吟聲自他嘴裡傳出,卻沒有贏得不遠處正在認真採集藥材的少年的半分同情。
而在那名青年的身邊,老老少少十幾口人跪在那裡,不住地對那名青衣少年叩首,嘴裡還在哀求著什麼。
只是,那少年心如鐵石。
無論那些人做什麼,少年始終是無動於衷。
遠遠地看到那般境況,神農不由得微蹙起雙眉——他帶著自己同樣流露出不忍與憤怒的隨從走上前去,一邊將那些老人孩子拉起來,一邊去檢查那名青年的身體狀況。
而那些人似乎知道神農是為了救他們的家人,所以也就沒有阻止神農,只是時不時地會用飽含著擔憂忐忑與心虛的目光,隱隱地對不遠處的那名少年望上那麼一兩眼。
在神農給那名青年治病的過程中,之前被哀求的青衣少年倒是將目光從自己手裡的植物上轉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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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打擾神農的動作,甚至無視掉了神農隨從與那些人類帶著忐忑的目光。只是一直以一種饒有興致的眼神,靜靜地注視著神農。
待得神農為那青年醫治完畢,那名青衣少年才似笑非笑地開口道:“看來,以後你們部落裡有什麼事情,不必上我南麓山來解決了。”
說罷,那名少年轉過身去,就想要離開。
然而,那少年的一句卻令所有人、包括那名剛剛被神農醫治好的青年大驚失色。不約而同地跪倒在了低聲,這些人類苦苦哀著少年收回剛才的話,並轉而向神農一行人投來略帶埋怨的目光。
這邊神農聽著自己族人哀求少年時一口一個“巫醫大人”,微微挑眉之後,抬頭對那名即將走入叢林的少年道。“你是巫族!”
“……人類,帶著你的族人。不要再踏入我巫族的領地。”
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擋住自己前路的一名人類修者,那青衣少年微微停頓了一下,終是回頭望向神農,平靜而又冷漠至極地開口道:“也請你管束好你的族人,不要隨便闖上我的南麓山求醫。我們巫族的巫醫,是不救人的。”
“……”
聽到少年的這一番話,神農身邊跪了一地的人類臉色顯得更為蒼白。
而神農則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起了那名青衣少年——說起來,這還是神農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巫族。
但見那名少年身披深碧色的流雲長袍,容貌端的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那一身的肌膚,細膩雪白。淡青髮絲細緻修長、披散在肩後,與衣衫一起隨風而動,飄然有神仙之姿。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
那名巫族最吸引神農的地方在於,他往樹林裡一站,整個人就彷彿真的徹底融入了叢林之中一般。如果不凝神去看,根本無法看出他的具體位置。而即使是用神識去鎖定,也很難捕捉到他的身影。
作為首領與修者的本能,讓神農在第一時間就認識到了,巫族從上古時代遺傳下來的兇名,絕不是空穴來風!
再者……
注視著少年那張寫滿了青澀稚氣的容顏,神農心底略有些訝然。
雖然沒有見過巫族,但神農還是從自己老師那裡聽說過關於巫族的種種傳說——據說,普通巫人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三千歲才能夠脫離幼年期,一萬歲進入成長期,三萬歲成年。
也就是說,他眼前的這名少年的年齡應該在一萬到三萬之間。
但是,這名巫族少年的修為,神農卻是半點都看不透。
目光在少年青翠的長髮衣袍上流連了一瞬,神農心底默默判定——這個孩子,應該就是巫族句芒氏的遺民。從理論上來講,是執掌著草木植物的一族。
所以,他作為巫醫,並不奇怪。
只是……
“等等,這位巫醫閣下——”看了看自家身邊的族人們,神農氏微微蹙了下眉,看到那少年想要繼續離開的背影,他當即上前兩步,開腔阻攔道:“請等一等,且聽神農一言。”
“此地距離我族中心甚遠,我族修者很難照料得到,是以不知神農是否可以厚顏請託閣下,盡力為我族人提供相應的醫療診治。若閣下同意,我族必當感激涕零,予以重謝。”
抱拳於胸前,神農微微彎身,放足了恭敬的姿態,只等那少年點頭同意。
對於少年是否有可能拒絕他的提議——這一單神農倒真的沒有想到過。因為人類乃是天道寵兒的這件事情,他早就從自家老師玄都口中聽說過了。但凡一個種族能對人類有恩,那麼所得天道回報自然也是豐富的。
然而,反覆是刻意想要打神農的臉,那一身青衣的巫族少年在面對著信心滿滿的神農時,竟然頭都不回一下地冷笑了一聲。
而後,這少年微微放緩放柔了聲音,輕輕地對神農開口。
“共主言重了,你人類如今乃是天道捧在手中的寵兒,我巫族不過是天道手下的一顆棄子。這樣的巫族,如何擔當得起共主的感激與重謝?若共主真心心疼自己的族人,那麼——”
說到這裡,少年的聲音微微頓了頓,他唇邊泛起的弧度也顯得愈發鋒利尖刻了起來。
“就請閣下去請求諸天聖尊、以及天庭的庇佑吧!木麓不便奉陪,閣下,請下山罷!”
說罷,那少年一擺長袖,繞開神農的侍衛就徑直走進了樹林之中。行走之間,樹木紛紛為之避讓,而後在他走過後又重新迴歸原位,忠實地為之擋死身後所有的人類的視線。
這邊,被巫族少年毫不猶豫拒絕的神農,倒也沒有覺得自己的面子有多麼掛不住。
或者說,相對於對那少年的態度感到憤怒,此時的神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透過剛剛檢查那名人類青年身體,神農繼糧食之外,又突然發現了人類這個種族的第二大弱點。
那就是——人類的身體機能,是在是太過脆弱!
意識到這樣的一個問題,神農蹙了下眉,目光轉向身邊的人類們,開口詢問了幾個問題。
這些人類在知道了神農的共主身份後,對神農配合了許多——只是,在與神農交談的時候,語氣中仍舊殘留著幾分對那巫族少年所言後果的恐慌。
而隨著這些人類的敘述,神農的眉頭,卻也是皺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