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大亮，陳木木頓下腳步，遲遲未動。
張雲嵐望著儀器上的紅光，在昏暗中靜靜地看著他：“這又是有什麼鬼了？”
助理開啟手電，陳木木藉著光又拿出一面羅盤來，嘴唇翕動碎碎念了一波，道：“此處乃龍穴。”
“龍穴？什麼龍？底下有藏什麼寶貝嗎？”
不得不說，這個陳木木簡直是李哲見過有史以來最拽的乙方，拿了別人的錢，還不給別人好臉，看著張雲嵐眼神冷冷的，頗有種不懂就不要亂吱聲的意思。
“龍脈，聽說過吧？崑崙乃萬山之祖、龍脈之源，被尊為祖龍，龍脈從崑崙開始發源，延伸至天下八方，根龍、幹龍、支龍、葉龍……龍脈靈氣聚集之地，就是龍穴。”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串，陳木木又解釋了個稍顯通俗的：“不懂？就是你們常聽到的風水寶地——氣脈所結之處，宜為宅，你們這兒這麼多棟房子，只有這一處是開花結果地。”
張雲嵐雲裡霧裡似懂非懂，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提筆記上，態度也謙卑了不少。
他就是一傳聲筒，像這種老闆愛聽的話，對他來說才是最管用的，勝過幾十上百句繁雜玄乎的裝修建議。
“你們老闆當時買下這房子的時候，不是說冥冥有感、心血來潮嗎？其實就是此地藏風聚水吸引了他，可以護安康、得富貴。”
“既然是龍穴，那這紅光……？”
風水寶地還能鬧阿飄？
“此地積聚靈氣，自然會引得靈異注意，今日幸好是我來了，否則這風水寶地再這麼被糟蹋下去，屆時可就不是破財消災這麼簡單了，說不準還要遭到反噬。”
“那……那大師，現在該如何是好？”
“問他們。”指了指一旁的李哲二人，陳木木神神叨叨分析了一大堆，結果說完之後直接往那兒一站，當起了局外人。
張雲嵐身子一轉：“兩位？……”
李哲的注意力還在周邊那一圈妖怪上，細數一下將近二十只，與其說是妖怪，不如說是妖獸，一個個看起來沒什麼靈智。
但又和尋常妖獸不太一樣，比如噬靈獸，同樣是沒有什麼靈智、只懂得吞食靈氣的妖獸，但卻沒展露出過多的攻擊性，只有在被李哲一腳踹上的時候，才憑藉著本能反擊了一口。
但這幫妖獸可能真的是呆在這兒常年吞食靈氣的緣故，雖然靈智未開，眼神中卻已經有了股獸性。
圍成一圈，如同一群鬣狗，那副伺機合圍分食的模樣，令人不自覺地升起警惕感。
即便是張雲嵐一個什麼也看不到的普通人，此刻也感覺身子莫名顫了顫，有些發涼的激起雞皮疙瘩。
這位大師說的好像是真的，這地下室真有些邪性。
見陳木木突然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李哲再度環顧一週後，默默盯著他，想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要把這些妖獸全解決了還是如何。
然而還有個張雲嵐在邊上，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問。
正想著如何將其支開的時候，張雲嵐再度發問：“兩位，現在該怎麼辦？”
“嗯……尋龍千萬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
一言出，眾人寂靜，皆默默看著李哲。
連林悠悠都愣了，眨巴著眼睛望他。
“……都聽過吧？和這個沒有關係。”
“……”
“……”
“這個……妖異噬靈啊，其實很簡單，把它們趕走就好了。”沉吟少許，李哲試圖像陳木木一樣編一段說辭出來，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並不是腦子編不過來，畢竟他也寫過類似的東西，隨口胡掐兩句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這玩意兒親口說出來，實在是太太太羞恥了。
直到話至嘴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陳木木到底有多厲害，人家能臉不紅心不跳的把那些話說出來，還說的你信我信大家信，光憑這一點，就已經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了。
佩服。
“這個過程有些危險，你的靈體太弱，把握不住，我的建議是速速撤離，交給我來。”
“那我……上去？”張雲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樓梯。
“嗯，你上去吧。”
看著他踏踏踏的離開，李哲看向陳木木：“你也上去吧。”
“我也上去？沒事，我不怕的，大家都是妖師，你們不用太擔心我。”
“不，我們……”
“說不定我還有機會幫到你們呢。”
見他死活不肯避開，李哲有些沒辦法，只能先將他的助理趕上去。
地下室只剩下他們三人，那幫妖獸圍成一週，仍未異動。
對付這些小妖獸，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由他直接出手，一腳一個全都料理了。
但那樣的話，他的身份必然暴露無遺，畢竟可不是隨便什麼妖師就能有這麼強橫的肉身戰鬥力的。
這是只要稍微打聽打聽，就能夠知道的天師之秘。
若是讓小悠來……
這妮子常練的都是些日常小術式，真正用來伏妖的卻沒幾個，大部分還都只是禁錮之流，沒什麼實際性的殺傷力。
但似乎也只能硬著頭皮讓她來了。
林悠悠撿了一根杆子，在地上開始刻畫陣圖。
天師可以凌空刻咒，結印而發，妖師的施術步驟要繁瑣的多，必須找到將陣圖刻畫在實際的媒介之上，再伺機催動，整個過程幾乎沒有容錯。
看他們現場建陣，陳木木愣了一下：“你們沒帶符咒嗎？”
“沒有。”
“哦……那就交給你們了，我實在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如果不是這裡的妖獸太兇殘，我也不會來叨擾二位。”
李哲站在林悠悠身側，隱隱護著她，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怎麼就確定我們能解決？”
“直覺。”
陳木木說話又開始玄乎起來，舉起手裡的羅盤和銅板：“我可是風水師，算到你們能助我一臂之力。”
對此，李哲自然是不信，但既然人家不願意多說，他再問也不會問出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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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們不要用殺傷性太大的靈咒，我怕把這屋子掀了。”
聞言林悠悠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施的是先前在靈山庭院裡，那位大妖師公開教學的靈咒，據說叫什麼百斬訣。
只不過她當時第一次復刻施展的時候，只召出了自己的一隻毛絨兔子。
雖然還沒有親自實戰過，但光從那位大妖師的演示和講解來看，似乎是一個殺傷性極強的進攻型咒術。
這個“極強”到底有多強，她不知道，由她施展出來又是個什麼景象，她也不知道。
猶豫間，樓梯突然傳來張雲嵐的聲音：“陳大師，我們老闆想跟你說幾句，請上來一趟。”
“可以等會兒嗎？”
“現在來。”
張雲嵐的態度突然就又強硬了回去，語氣不容拒絕。
“來了。”從樓梯走到一半，陳木木頓下腳步：“兩位，動作稍微慢一些，我剛好找個機會將他們引開，省的施起術來動靜太大，叫人起疑。”
李哲目送他消失在樓梯口，又靜靜地聽了會兒腳步聲，確認走遠後不再遲疑，趁著四下無人立馬出手。
結果這幫妖獸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的多，一腳下去甚至有種不痛不癢的感覺。
原本只是蟄伏在陰影中的妖獸們，此刻都如同被激怒了一般，圍成圈步步緊逼。
林悠悠被他擋在身後，望著這幅場景，有種在靈山被妖群包圍了的恐慌感，好在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快速回憶著靈山之主的那道術式，抬手試圖給予加持。
咒才剛施一半，不知為何，昏暗中突然有紅光閃爍，在妖獸之中輾轉騰挪，不顯鋒芒，但所過之處那幫妖獸幾乎是應聲潰散。
連死前的嚎叫都沒有，幾乎是一瞬間就斷絕了生機。
兩人雙雙愣住，林悠悠施術的手都還懸在半空，有些沒反應過來。
一切剛恢復平靜不久，陳木木就踩著樓梯跑回來，說話還有點喘：“我把他們引開了……”
“已經解決了。”
陳木木站在樓梯上逆著光，也看不清有什麼表情，澹澹的來了句：“那就上樓吧，你們如果忙的話，可以先走，後面的我自己都可以解決，酬金會在後續轉給你們。”
“那我們就先走了，今天還有工作。”
感覺今天處處都透著奇怪，李哲沒有猶豫，立馬直言要走。
陳木木原本想讓助理駕車送他們原路返回，也被他拒絕了，這小區雖然看著很大，但還不至於到會叫人迷路的地步。
走在寬寬的人行道上，林悠悠晃悠著手：“李哥，你在想什麼呢？”
“你剛才施術了嗎？”
“沒呢，那紅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滴咕兩聲，李哲拿出手機，開始搜尋陳木木的影片。
耳東木，一個上百萬粉絲的大V，算是主播和UP主兼於一身，很勤快，每天穩定發一兩個影片，不過大部分都是自己的直播片段，隨便點開幾個，裡面似乎還有不少明星大腕的身影。
除此之外，也有他直播看風水的影片，甚至連簡介上都還認證了一個“新生代最強風水師”。
林悠悠歪著頭在旁邊跟著一起看，雖然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但自己一路看下來的感覺就是，這個人很裝，但還算良心——基本只騙富人的錢。
風評方面，幾乎每一個影片下面的評論區都在淪陷，完完全全的兩極分化，不管是詆譭還是維護，那言辭看著都像是水軍一樣。
“李哥，你在看什麼？”
李哲搖搖頭：“我剛才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也有，因為我在網上刷到過他。”
“我也以為是因為我曾經刷到過他的影片，所以才似曾相識，但是這感覺不對。”兩眼微眯，李哲皺著眉，說的很篤定，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感覺這東西，太玄，和風水一樣玄，心裡頭知曉，卻又難以言述。
林悠悠撐著下巴，猜測著：“難道你以前在哪兒見過他？”
“不知道……靈山？”想起他的妖師身份，李哲搖搖頭，往回又看了兩眼：“應該也不是。”
兩人走出小區，朝著地鐵站行去，林悠悠看了眼時間，結束的比想象中的要早很多：“他說要把酬金轉給我們，這錢也太好賺了吧？”
錢來的太簡單的時候，人總是會不安心，除非中彩票——即便中了彩票，似乎也沒有多安心，連去領獎都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佈告天下。
李哲捏了捏拳，面色凝重。
如果不是那道略顯詭異的紅光，這錢還真不算好掙，除去靈智而言，那幫妖獸甚至比很多妖怪還強，且強得多。
如果換鏡花來，他感覺那小妖怪會直接被這群惡靈們生吞活撕了。
即便那個地下室真的是如陳木木所說，是什麼“龍穴”，裡頭也不應該會聚集這麼多的妖獸。
按照妖師手冊的說法，妖獸的舉止皆是依託本能，而它們的本能就是吃，到處吃，吞食靈氣，甚至吞食同類，總之會吞食一切它們覺得能夠吞食的存在，避開一切它們覺得危險的存在。
這幫妖獸卻一反常態，既不單獨行動，也不互相撕咬，就一直蟄伏在那麼一個幽暗地下室裡，哪兒也不去，一起分食靈氣。
哪怕是再多的靈氣，如此分食下來也都少得可憐了。
聽他說著心中疑慮，林悠悠琢磨著：“你的意思是，有大妖在背後驅使？”
當初靈山庭院被圍攻時，就曾有過獸潮，那幫妖獸近乎無理智的發起衝鋒，連本能都尋不太見，只剩下不要命的瘋狂。
李哲想到什麼，突然心頭一緊：“我們不會被盯上了吧？”
“盯上？”
“妖獸的背後是大妖，而大妖的背後則是那幫大妖師，他們狩獵甄天師失敗了，莫名其妙的便宜了你……”
他沒繼續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地鐵站人來人往，林悠悠下意識將手又抓緊了一些。
李哲捏著小手，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也不對啊……如果是要尋仇，為什麼剛才不直接動手？”
“可能是因為還有外人在？畢竟還有個張雲嵐，他好像真的就是個普通人，還有那個助理。”
“難道就憑那幾個妖獸，就想要咬死我們？那也不現實啊，雖然有著諸多限制難以施展，但若是真到緊要關頭逼急了，我一拳一個完全沒有問題。”
思來想去沒琢磨明白，李哲打算回家之後，把那幫小妖怪一起召過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