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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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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底下是一番熱鬧, 山上邊又是另一番熱鬧。

上頭的人吩咐下去了,下邊的人自然將一件件東西原封不動地從地面上搬上來。

嶽輕要的東西也並不太多,一張能夠做法壇的桌子, 已經鋪在桌子之上的法布就是他需要別人從地面下搬上來的全部東西了。

在東西到手之前, 另外的法編以及令牌, 嶽輕都自己就地取材,做好開光。穴場周圍的所有東西都是日積月累浸泡在生氣與陰氣之中, 先天條件就比別的材料好,再加上有嶽輕親自開光,要放到外面去,才是真正的萬金難求拼機緣的東西。

法壇與法布已經準備完畢。

嶽輕篆刻的法印以及法鞭也差不多了。

法鞭沒什麼好說的, 之前他在神農嶺上已經搓過一次了,只是這次的這條法鞭不用像當初一樣那麼長, 並且木柄方向需要雕刻成蛇頭模樣,這樣木柄蛇頭,鞭根粗而鞭梢細,猛一看去,就如同一條蜿蜒在草地上的長蛇,正是道士慣用的鞭撻妖魔,驅除邪怪的法器。

至於那塊四四方方的法印, 嶽輕在雋刻的時候還碰到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他本來想用三清大洞印或者天寶大洞印, 前者承三清之神威,後者繼三寶之神力,都是道教符篆上的慣常用印。但在真正要落到雕刻的時候, 他心頭一動,手隨心念,自然跟隨,刻刀在手中雷擊木上一筆呵成,畫成一道蜿蜒複雜的圖案,這圖案大體呈現圓形,線條扭曲之間,看上去像是什麼動物的圖騰,又像是幾個字組合而成的模樣。

但等嶽輕想要再細細看清的時候,自己刻好的圖案突然如同水波一樣抖動扭曲,停留在法印上的線條彷彿不變,又彷彿早已變化,不管嶽輕再怎麼看,都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嶽輕衝謝開顏招招手。

謝開顏:“?”他從旁邊過來了。

嶽輕:“看得懂這是什麼嗎?”

謝開顏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到其中洶湧的神力,他很誠實回答:“是上位神的法印吧,不過認不出來寫的究竟是什麼。”

嶽輕:“沒錯,八成是我的名號,可惜我也認不出來。”

他這時也免不了長嘆一聲,心想這真是絕了,不就是個名號嗎?還是我自己的名號!明明千呼萬喚始出來了,還要猶抱琵琶半遮面,也不知道到底圖個啥,圖最後給它主人一個驚喜嗎?

嶽輕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陳省長也始終站在一旁看著。

他看見所有的東西一一準備妥當,嶽輕現場製作的兩樣物品也已經平平常常地完工並且被擺放在法壇上的時候,心頭又升起了一點點懷疑來:看這所有東西普普通通,嶽輕現場製作的兩樣法器也沒有經過開光,待會真的有用嗎?

一念過去,還沒等陳省長深想一想,前方就突然傳來嶽輕的聲音:“好了,時間到,起棺!”

陳省長一聽這話,連忙示意跟在身旁的人拿著鏟子,去早就圈定好的方向挖土。

當時棺材埋得有點深,好幾個人挖了小半個小時,才被嶽輕叫停。

嶽輕這時候已經來到了墳坑旁邊,他指著底下溼潤的黑色土壤說:“碰到棺蓋了,棺蓋已經朽了。”

“不可能。”乍聽之下,陳省長就在旁邊反駁,“從前一個地方起出來的時候,棺木買了十來年都沒有腐爛,這才兩年時間,當時的棺材也是經過處理的,應該不至於腐爛。”

嶽輕淡定地沒有說話,對於這種情況,只需要再往下挖兩鏟子,用事實說明一切就好了。

果然,當陳省長找來的人再小心地向下挖兩鏟子之後,突然一截白森森的東西混在泥裡露了出來。

陳省長當時就是一驚,也顧不得再和嶽輕說些什麼,連忙一疊聲讓挖墳的人準備撿骨。

等墳挖開了,骨頭跟著撿完了,所有人再往下挖了兩鏟子,才發現此處的底下居然滲水,難怪木頭早早就腐爛了。別的不說,甭管是誰來下墳造墓,第一的要求就是撿乾燥的土壤下葬,土壤滲水,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大兇。

突然一聲驚呼:“這水居然是黑色的!”

說著,那人將自己在挖地時候不慎碰到土壤中水窪的手指舉起來給眾人看。

眾人一看,只見那並不是普通的汙水,而是真正如同墨汁一樣的黑水。

頓時之間,雖然青天白日,頭上陽光烈烈,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絲寒意從腳底板直躥到腦海中,一個個不由自主,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兩位大師。

嶽輕一直老神在在地站在旁邊。

這處虛花鬼穴雖然兇起來比鬼母鬼子不遑多讓,但要說危險程度,卻是大大降低,幾乎沒有主動攻擊的能力,所有的招數都是對著主動葬下來的人用的。如果不是這次事情機緣巧合涉及到了謝開顏,嶽輕都不愛管這件事:虛花鬼穴沒跑沒溜也沒啥攻擊性,好好的佔山為王,不也是豐富自然界地形的一種有趣地貌嗎?

因此他隨意看了看沾了黑水的人,見一絲淡得不能再淡的陰氣進入他的體內,就算放任不管,這人最多也就得個小感冒,鼻塞兩天而已。

但現在所有人都看著自己……

嶽輕還是走上去拍了對方肩膀一下,將這點陰氣給驅散:“行了,什麼事也沒有,撿完了骨頭你們就離開這裡吧。”

有了大師的親口吩咐,眾人連忙帶著撿好去的骨頭緩緩離開。

也正是這時,本來一直朝土壤上方滲著的黑水於突然之間盡數消失,消失的時間之精準,就好像是知道壓在自己上面的東西走了,它也跟著蟄伏下去,尋找下一隻降落在此處的獵物!

冷不丁在離去的時候又看見這樣的情況,眾人頭皮一陣發麻,腳下頓時加快,幾步就到了離山穴最遠的地方,帶著屍骨跟車下山。就連不信這些的陳省長也不由自主退後兩步,再問嶽輕:

“嶽大師,我們現在?”

“我們現在可以作法了。”嶽輕面不改色,一把將放置在旁邊的法壇單手抬起,放到真穴之上!

陳省長正想問嶽輕究竟要怎麼做法,卻見本來跟在嶽輕身旁的謝開顏在嶽輕將法壇放在真穴之上後,都面色微凝,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方才抬手在脖子上一抹,將不知什麼東西拿下來,遠遠的丟給嶽輕。

那像是一個掛墜的東西在天空中飛過,跟施了魔法一樣一寸一寸地變大,一開始還是個拇指大小的掛墜,等到飛過天空,落在嶽輕手上之後,就變成了一柄寒光冷冽的開鋒巨斧!

陳省長目瞪口呆。

不由自主,跟著謝開顏一起,也後退了那麼幾步。

嶽輕先將開天斧放置在祭壇之上。

腳下真穴再一次感覺到了頂上的東西,黑水本來蠢蠢欲動,但哪怕只是一處穴場,也有一些本能的吉凶感應,它一面因本能而蠢蠢欲動,一面又因靈感而龜縮不出,倒是讓站在上方的嶽輕有趣一笑。

但事已至此,比如箭在弦上。

嶽輕退後一步,也不做法,也不誦咒,只拿起旁邊的法印,一下朝山上地面蓋去!

只見方才還平平無奇的法印在這一刻忽然被妙手點亮,變得活靈活現,不像是嶽輕拿著它往地面扣去,倒像是它自己快活地朝地面飛下。這時,方才由嶽輕刻出來的圖案變成一道淡淡的虛影,自法印上飛出,先一步落到地面。

圖案潛入地面的那一刻,以眾人肉眼不可見的山腹內部,整座山的氣都猶如被一隻無形的舉手抓住抽去,逸散在各處的生氣、陰氣、以及各種各樣的氣息匯聚在一隻無形的舉手之中,彼此並不相容互動,卻被硬生生擠壓在了一起,變得有如炸彈一樣狂暴。

山巒猛地一聲咆哮!

憤怒的聲音並不響在天地之內,而是響在此地眾人的心中。

帶著濃濃惱火與威脅的聲音才在陳省長內心響起,陳省長形成就油然而生一種恐懼感,一種不可抵禦的衝動讓他想要轉身跑下山去,離這裡越遠越好。

但不等陳省長將這個念頭付諸行動,咆哮完了得想軟就行一陣劇烈的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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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眾人是站在堅固的山峰之上,而不是波瀾起伏的大海之上,但是此時山體的抖動就像是颳起了驚濤駭浪的大海,不住綿延起伏,陣陣抖動讓站在他不由自主地踉蹌起來,走到旁邊急忙扣住了一株粗壯的樹木,藉以穩住身體之後才有精力再看向前方。

一眼看去,就見站在前面的謝開顏還負手站在前方,雙足落地生根,不管山體怎麼抖動,都沒能讓他挪動一步。

而站在法壇之前的嶽輕就更厲害了。

嶽輕不止沒有走動,相反,他還正緩緩將法印重新提起。

這一動作他做得很慢。

此時此刻,他手裡拿著的並不只是一方法印,而是聚斂了所有山氣,被山氣牢牢牽扯住的法印。

早在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究竟要怎麼引來黑影,嶽輕心中就有了腹案。

如果黑影與謝開顏有非同一般的聯絡,那麼謝開顏所遺落的東西,必然也是黑影所遺落的東西。

他完全可以用十方開天斧,將黑影給吸引過來。

那麼唯一的問題,也就變成了究竟要怎麼讓不知身在何處的黑影感覺到十方開天斧的存在。

好在此處正有真穴。

真穴氣場濃郁,氣場之氣一出,十方開天斧自被激發,到時候寶物顯靈,別說不知身在何處的黑影,天下的大師修士都能夠感覺得到!

至於為什麼不自己激發開天斧……用這種可怕的武器,也是需要消耗本身大量的生機的好嗎?謝開顏辛辛苦苦吃了那麼多靈氣,好不容易才從珠子一步步變成了人,要是因為激發開天斧,一夜回到解放前,他到時候究竟找誰哭訴去?

嶽輕面上一本正經,心中想著許多有的沒有的事情。

他的手臂重逾千斤,似乎一整座山的重量都掛在了他的胳膊之上。

但是山巒哪怕已將一整座山的力量放在一處和嶽輕拔河了,也依舊沒有什麼用處。

嶽輕用極為穩定的速度,一點一點,堅定地把氣自山體之中抽出來。

當屬於這整座山的生氣自地心露出地表之時,站在後邊的陳省長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起風了。

風不是從四面八方吹來了,而是從堅硬的地面倒吹上來的。

他不覺吸了一口自地下飄上來的風,只覺得一口仙氣自咽喉吞入腹腔,本來笨重的身體都跟著輕飄飄舒適起來,好像只要他一鬆手,就能跟著這股風一起往天空飛去,到時候一路經過大氣層來到外太空,在外太空中見了浮在天上的瓊樓玉宇,還要什麼普世裡的省長不省長,到時候早就——早就到天上當官享長生去嘍!

他迷迷瞪瞪,扣著樹幹的手指不自覺放鬆開來,整個人也真的隨著那一股自山體之下捲起的風而徐徐上飄……

正當這時,一聲斷喝從前方傳來。

正是嶽輕終於將大部分的氣自山體之中抽出,他手臂承受的重量頓時一輕,於是厲喝一聲,手臂猛抬,方才的圖騰再次自土壤中飛出,法印猛地向上一躥,帶著長長的氣旋回到了嶽輕手中。

這一聲恰如暮鼓晨鐘,將剛剛飄離地面小半米的陳省長從幻境中喝醒!

陳省長清醒過後一看,只見自己已歪歪斜斜浮在半空中,不知什麼時候沒了風,就要“啪嘰”一聲落到地面,摔得骨斷筋折,頓時冷汗一陣陣從身體裡湧出,頃刻間就將衣服沾溼。

這時他也顧不得什麼官威不官威了,連忙在半空中蛙泳一樣朝旁邊立在風中的一株大樹抓去,好在山上樹多,他迷醉的時間短,也還沒有升到沒有樹幹的位置,這樣在空中撲騰兩下,已經扯住了一株樹幹,在樹幹上方站穩了身體,再去看站在前方,弄出了這樣異象的嶽輕。

但這一切不過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山氣方從山體中抽出,嶽輕已已用法印將其驅向放置在法壇之上的開天斧!

狂湧而出的山氣本來就引得放置在法壇上的開天斧陣陣顫動,這乃是氣場與氣場相撞之後的自然反應。再等山氣被嶽輕驅趕,想要來衝擊自己的時候,只見桌上開天斧如同山巒一樣猛然被激怒起來,當空一陣怒嘯,青銅斧柄上雕刻的遊龍眸中猩紅一閃,瞬間自沉睡中甦醒,一齊張鱗搖爪,向上遊動,到了斧刃之處,就化作一片剪影,紛紛如影子一般融入其中,而本來雕刻精美的青銅斧柄在神龍遊走之後,頓時變得光滑一片,彷彿本身就不存在什麼雕刻一樣。

纏繞著的兩條神龍一起遊入斧刃之後,開天斧斧刃光芒一閃,突然在沒有任何人操控的情況下直接飛上天空,斧刃一揚,一片銀藍之色已經噴薄而出!

淡淡的藍芒是天空的顏色,遊走在其中的銀點正如天上億萬繁星。

天空還在穹頂,可星河已經下降。

當由開天斧吐出的星河布幕在天空中徐徐拉開的時候,將天上的驕陽與朗朗天日一同遮蔽的時候。

這一刻,又不知道有多少有識之士嚇呆當場,不管是在參悟玄奧的,傳道授課的,談生意收錢的,還是吃飯的和上廁所的,全都在剎那之間丟下自己所做的那點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附近最沒有遮蔽的高處,仰望出現異狀的那一片天空。

當無數的人透過高倍望遠鏡或者自己修煉有成的肉眼看見那抹在天空中拉開的銀藍之色的時候,他們或者陷入癲狂,或者陷入痴呆,於同一時間,喃喃著同一句話:

“究竟——究竟是什麼寶物橫空出世!甫一出世就這麼大的排場,難道還想改天換日不成?!”

天空之下,萬物類同。

由開天斧吐出的星河不止影響了大陸之上的各個角落,甚至還跨越水域,影響到了水域之外的一處海島之上。

這處海島距離大陸有著不近的距離,一向遠離正常航道,因此不管島嶼上又興建了什麼奇怪的設施,又或者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乃至於存在什麼奇異的物種,都不至於引起不相干的人的主意。

但這一天對於守著島上的人來說還是有點特殊的。

在海島沿岸巡邏的人很快發現,自己足下的海島正一下一下地顫動,那不像是海上突然起了劇烈風浪所引發的震動,而像是——像是島心正有什麼巨大的東西,一步一步,來回踩踏所引發的顫抖!

巡邏人員一陣頭皮發麻。

他們能在這裡巡邏,早就見過了島上很多奇形怪狀的事情,別的不說,就比如分列島嶼八極,粗得跟個人一樣,刻上了許許多多扭曲字跡,在黑夜裡不是閃爍紅光就是閃爍藍光,還自帶照明系統的合金鋼索。

沒看過的人不知道,看過的人才明白。

那合金鋼索粗得啊,鎖一棟樓都萬無一失了!

更別說在有這樣鐵鎖的幽深的夜裡,他們還常常聽見不知名的野獸的咆哮與嗚咽。

那藏於黑暗中的咆哮聲像是海浪翻湧的巨響,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上遠遠傳開,近聽還有屬於自己的聲音;可到了後來,也就真的混入海浪之中,成為了海浪的聲音。

而有時候的聲音又變成了低低的嗚咽。

嗚咽比起海浪,更像潮汐。

一下一下地拍在礁石上,是夜裡最孤獨的聲音。

人心惶惶的顫動之中,巡邏隊長別在腰間的對講機很快響起。

巡邏隊長接起來“喂”了一聲,就聽見上面的吩咐源源不斷自對講機中傳來。

他立刻從單手握住對講機變成雙手握住對講機,弓著肩背,滿臉笑容,十分恭敬地將上方的聖訓諦聽完畢。

等對講機中另外一個人的聲息徹底消失,他才松上一口氣,重新直起身體,恢復了日常的頤氣指使,對自己隊裡的其他巡邏人員說:“好了好了,都不要慌,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是島中央的祖宗對食物不滿意,發了個小火,待會就消下去了。”

說話之間,還不等隊長的話音真正落在,突然一陣鐵鎖收縮顫動的“噹啷噹啷”聲音放大了無數倍,變成在耳膜旁鼓譟的巨響,讓聽見的所有人都不小心懵了一下。

正是這一下之間。

巨吼從島中心傳來,夾雜著小龍卷一樣的氣浪,將島上諸人吹翻了一個跟頭。

海島的正中心,熟睡的黑影被十方開天斧的氣息驚醒,焦慮地動了動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發生了什麼……突然好多姑娘丟霸王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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