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竹把槍丟到地上，她的槍，早就打沒了子彈。
駐守在南面的軒轅軍，多數都是世家子弟，飛魚衛的老班底，實力在一品二品之間，跟著崔茂竹挺久了，但誰也沒經歷過這樣殘酷的戰鬥。
那些喪屍，每一次出現都比上一次數量更多，不到一小時，他們連續接戰五波敵人，第一波殲敵時的輕鬆早就不見。
在第四波的時候，他們大多數人的子彈都沒了，只能肉身衝上去攔住敵人。
西邊和東邊兩處防線，情況也差不多，少室山四兄弟靈氣消耗極大，白雲觀道士能戰的也越來越少。
前線有幾個兄弟身受重傷，被拖了回來，用符吊命。
崔茂竹拿起了一把靈氣刀，她是不擅長用刀的，但她從沒忘記過初見陸離時說的那句話：“飛魚衛，人人都有殉國的覺悟。”
鳥居第六次亮起，無數的喪屍又一次從裡邊出來。
崔茂竹大喊一聲：“衝！”
在這突如其來的生死戰場上，沒有什麼壯烈的口號，有的只有一個信念。
神女大人讓我們守住，守住，她就會回來。
守住，這些怪物就不會闖入普通人的世界。
這些不知從哪來的敵人實在太多了，現在只是第六波，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波。
軒轅軍不能退，他們若退了，寧海市將被喪屍淹沒，甚至整個泰東行省都會被波及。
在冰湖前，軒轅軍自掘了一座墳墓，把自己和這些怪物關在一起。
軒轅軍可以說是崔茂竹從零帶起的，喊出衝的那一刻，她不再是陸軍長的小秘書，而是衝鋒陷陣的戰士。
還能動的軒轅軍，都握住自己的武器，一起衝鋒。
魏長龍抹了下身上的血，也拿起了一把刀，卻被崔茂竹給攔了下來。
“這是我們的戰場。”
崔茂竹說。
魏長龍沒有堅持，他永遠是那麼理智。
沒有靈力的人，不管拿刀還是拿槍，都沒法攻破靈氣防禦，這已經是反覆驗證過的事情了。
他不會做無謂的努力，到了只剩他的時候，他自然會衝上去，現在，他只能頹然看著眾人衝鋒。
他尋找軒轅軍中的另一個普通人，可是，贏高翔竟然不見了。
這個軒轅軍的第一副軍長，臨陣脫逃了麼？
……
“營長，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打麼？他們已經不行了！”
湖對岸的於紅巖身邊，全營的長官都在這裡，目前營裡只有他們這些高層和幾個觀察員知道對面的情況，但是大家都憋著一股火。
連長們都是急脾氣，已經忍不住了。
於紅巖搖搖頭說：“我剛才聯絡了他們的指揮，他們讓咱們等命令。”
“娘希匹！”
“消消氣，人家是上將，還有軍一級的指令級別，咱們又有什麼辦法？”
“一個皇親國戚的上將，他有指揮能力麼？”
眾人憋了一口氣，這樣看對面的人跟敵人搏殺，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太憋屈了。
望遠鏡中，友軍和漫山遍野的喪屍第六次短兵相接，於紅巖看到有好幾個士兵被圍攻後倒下。
他捏緊了拳頭，他們這裡有坦克，有大炮，有數不清的新式武器，可是對方沒發命令，他們只能忍著。
只能忍著。
……
第六波的數量遠超之前，若非道士們趁著前幾波的間隙把屍體丟到一邊，現在可能連下腳的地方都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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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的軒轅軍，拿著一柄大錘，被圍殺倒地。
崔茂洋手上結印，用世家子弟中數一數二的防御能力，儘可能的護住更多人。
但是敵人太多，軒轅軍太少。
落入水中的一滴沸油，就算攪起再大的波動，也會很快偃旗息鼓。
崔茂洋的防禦又被震動，吐了一口血，他嘴角的血沒斷過。
崔茂竹的戰刀也砍得捲刃，自己身上掛了彩。
環顧四周，戰鬥算是接近了尾聲。
她把刀插入一個喪屍男子的肚子，然後從小腿拔下一柄匕首，冷冷的看著圍上來的更多喪屍。
她再次想起了那些曾經追隨神女殿下作戰的前輩們，他們當初的信念，應該和她現在一樣吧。
在大秦，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身為超凡，就應該擋在普通人的前面。
好在第六波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休整一下，還可以再戰。
就在這時，最讓她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鳥居又一次亮了起來——第七波要到了！
崔茂竹抬頭，看見西邊防線，道士們正指揮著六甲神衝殺，東邊防線，一鐵發出獅虎般的怒吼，身陷重圍。
沒有人能去堵住鳥居。
第七波到的時候，可能就是他們的死期了。
就在這時，在鳥居的北方，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嘟-嘟-嘟-，嘟嘟嘟嘟！”
這是……
衝鋒號？
軒轅軍們都愣住了，哪來的衝鋒號？
他們很快發現，聲音來自冰湖，冰湖上有人。
一個肥大的身軀，和三個普通人一起，拖著一輛小車，行走在冰湖上。
是贏高翔。
因為戰鬥殘酷，沒人看到他是什麼時候去的。
贏高翔身邊，一個瘦子在冰上插旗幟，一個小個子拉著小車，還有一個大個子，拿著短號在吹，衝鋒號的聲音，就來源於此。
“嘟-嘟-嘟-，嘟嘟嘟嘟！”
似乎是聽到了衝鋒號響，第七波的喪屍，一出來，沒有殺向第六波的戰場，而是朝著冰湖湧去。
喪屍像下餃子一樣躍入冰湖，湖面的冰讓他們滑倒了一片，但他們很快以詭異的姿勢站起，朝著贏高翔追來。
“翔少，他們過來了，咱們要打麼？”
拉著小車的人問。
贏高翔看著追來的喪屍，臉色慘白，答道：“要死要死，打什麼打，咱們快跑！”
早就換上防滑鞋的四人，在冰湖上踉踉蹌蹌的朝於紅巖的部隊跑去。
與此同時，於紅巖終於收到了友軍要求開火的通知。
“打他*的！”
部隊早就憋得久了，合成營裡，坦克連、炮兵連，都把目標對準對面。
於紅巖把友軍的指令傳達下來：“打有紅旗的地方！”
果然，湖面上，竟然真的有幾十面紅旗，炮口掉轉，齊齊瞄準。
“發射！”
“嗖！嗖！嗖！”
這個距離下，精度基本可以保證，一個個炮彈落入冰面，在冰面上炸開。
“嘟-嘟-嘟-，嘟嘟嘟嘟！”
“別吹了，快跑！”
贏高翔和三個狐朋狗友，在炮火中朝岸邊跑去。
贏高翔不停嘟囔著：“我這二百多斤，當什麼英雄，當什麼英雄！活著不好麼？炸死自己怎麼辦！”
但是，事實上，炮彈根本不會對他造成傷害。
因為他的身後，那堆石頭上，散發著驚人的靈氣，那些東西足夠保護他們四個。
雖然石塊巨大，靈氣也不算多，但那竟然是一堆靈石！
吹衝鋒號，只是鼓舞軒轅軍的士氣，靈石，才是吸引喪屍的手段！
贏高翔從前邊幾波攻擊判斷出，之所以喪屍沒有往北方去，不是因為噬血，也不是因為冰湖不好走，而是因為北方沒有大量靈氣，相比於另外三個方向，北方毫無吸引力。
這一計，只能用一次，只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用出來，贏高翔反覆完善計劃，已經準備了很久。
隨著“轟轟”炮響，冰面上出現一道又一道裂痕，不知是那一塊冰先被炮火造成的高溫融化，冰一塊塊的開裂。
被炮火轟擊的那一圈，正是喪屍最集中的地方，因為有一大堆靈氣石頭被丟在了那。
在喪屍的眼中，這些靈氣石頭如同金山般耀眼，而身後一個個軒轅軍，則是一個個小金塊。
被炮火彈片擊中的喪屍，基本上毫髮無損，可是大量喪屍卻因為冰面上的窟窿，落入了水中。
鋪滿了半個冰面的喪屍，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更多的喪屍，還在往水裡跳。
贏高翔爬到了岸上，回望一眼，松了口氣，緊接著，他又整理了下衣服，邁著四方步，去見營長於紅巖了。
在衝鋒號的鼓舞下，崔茂竹等人殺死了第六波最後的敵人，紛紛衝到冰湖前。
他們都目睹了贏高翔設計埋伏喪屍的那一幕，不禁對第一副軍長捨身救人的壯舉肅然起敬。
但是戰鬥還沒結束，這邊岸上的冰只是開裂，還沒有化。
大量的喪屍，因為靈氣掉入水中，所以又轉回了頭，朝它們眼中的一個個金塊衝來。
崔茂竹環視一圈，問道：“軒轅軍，還能再戰麼？”
“能戰！”
不足百人，喊出了山呼海嘯的氣勢。
很多人想起了軒轅軍長和陸軍長橫掃隴州李家的那一幕，他們不想讓軒轅軍長回來，看到喪屍已經失控，破壞普通人的生活。
萬家燈火，繫於一軍。
他們看著折返而來的喪屍，各自擦拭自己的武器。
他們還能戰。
軒轅軍，無人退縮。
冰面上鋪滿了喪屍，足有好幾排，他們瘋狂朝軒轅軍湧來。
軒轅軍的戰士，則舉起戰刀，踏上冰面，衝向了敵人。
從高空看去，就像兩個黑色的箭頭在冰面上朝著對方射去。
一個箭頭，人數眾多，但亂的沒有章法。
一個箭頭，呈三角形，高喊著衝向敵陣。
崔茂竹、藍華、一銀，衝在最尖端。
一銀如佛怒金蓮，又像穿著金色袈裟，每一次接敵，身上都有金光符文，發出“砰砰”的響聲。
藍華貼出數個符籙，光芒閃動，各種律令不要錢一樣的施放。
崔茂竹舉起戰刀，秘書小西裝早就脫掉，靠靈力和對方拼命。
這是他們最後的戰鬥，贏高翔用自己的智慧為他們爭取到了這個決戰的機會。
戰刀劈砍的聲音四起。
他們守衛的城市，還在沉睡。
可是冰湖上，一場血戰正在上演。
這是一片無人知曉的戰場，也是一場註定會被人銘記的戰鬥。
“咚”的一聲，衝在人群中的一個小道士，被喪屍砸中了腦袋，倒在地上。
他只有十八歲，他一輩子第一次出青城山，是跟著藍華一路要飯來到了寧海市。
他在這裡見到了世間繁華，見到了人間溫情，他不想這一切被破壞。
但是他已經不能戰鬥了，他倒在地上，看見藍華已經筋疲力竭，但喪屍也所剩無幾。
要勝利了麼？
他虛弱的舉起手，想再召喚一張符籙，可是已經不行了。
他從手指縫隙裡看向夜空，今夜無月。
勝利了就好。
這些日子，每天都能吃上饅頭片，真好啊。
他的手垂了下去，這個小道士閉上了眼睛。
這四周，不斷有軒轅軍倒下，但是倒下的喪屍更多。
多虧贏高翔設計埋伏了多半的喪屍，軒轅軍提著一口氣，終於消滅了這一波的喪屍。
軒轅軍還剩下的人，坐在冰湖上，大口喘氣，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只是默默收拾戰場，以迎接下一波敵人。
就是這時，鳥居又一次亮了，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東勝神洲，現在是我的了！”
又是敵人，絕望的情緒，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