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撕裂……痛苦……潰敗……死亡。
灰白瞳半跪在地下，血水從嘴角滑落，無盡重壓加身，他神情猙獰且迷惘。
這些，都是他未曾親身體會過的情緒，他或許只在自己的對手身上看見過。
沒想到，當他初次感知到這種幾種情緒的時候，他卻即將要死了。
“完了。”
天宮中的許木，也跟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土色。
現在刀也丟了，劍也再沒力氣揮動，肉身崩壞……灰白瞳徹底輸了，而且要連累他們一起死！
查爾斯也是搖了搖頭：
“我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
“這次的死亡，也許我就再也回不到藍星了吧！”
機械資料無力地浮動著，如同一片片被風吹落樹梢的雪花。
“穿越這種事，還能有第二次麼。”
許木苦笑著躺在雲朵上，極目望著那座浩瀚的宮殿，感嘆著道：
“奎叔的仇還沒報啊，那家夥就在上面。”
“天啟的秘密還沒解開，我的父母是誰也還不知道。”
“魔神配合天書，估計這個世界就快完了吧，那個言語應該也沒辦法……”
少年閉上眼，身心俱疲。
他其實，老早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局。
哪裡有一直贏的人呢？
像灰白瞳那樣，不計後果，只認為自己會贏的天才，或者說聰明的蠢蛋，終究還是會輸的。
只是他沒想到，他唯一輸的一次，便是死亡的那一次。
“真是短命啊。”
許木感慨，他將吳奎撿到他的日子定為生日，那是在十一月的秋天，所以他今年才不到二十歲。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就算我拼了這條命，也不會再讓你輕易奪走身體。”
許木有些委屈地翻了個身，將兩隻手重疊，墊在腦袋底下。
他準備以自己最喜歡的睡姿來面對死亡，睫毛顫動，清秀的臉上寫滿了蒼白，那是對死亡的畏懼。
但一秒鐘過去了，他沒死。
兩秒鐘過去了，他還是沒死。
直到第三、四……不知道過去了多少秒，許木有些愕然地睜開眼。
為什麼還沒死？
“我的意識依然存在，難不成……真的要穿越了？”
正當許木疑惑之時，查爾斯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
“轉機來了！
查爾斯聲音興奮，他看見了什麼！
許木聞言，立刻睜開眼睛。
他的腦中閃過一道電流，驅使著他快速爬起身子，動用影流異能望向外面。
於是，他在看清楚那具身體正在發生的事情後，便徹底驚呆了。
“這……”
許木有些難以置信。
只見天威之下，自己的身體儘管已經殘破不堪，鮮血如瀑，但就是沒死！
他停跳了一分鐘的心臟，在越來越重的壓迫下，竟是又奇跡般地跳動了起來。
咕咚……咕咚……咕咚……
心跳，一聲接著一聲，宛如天宮敲響的古鐘。
似乎有某種不可言說的變動產生了，從那心臟之中流出的心血，開始變得不同。
它們全都帶著琉璃一般的色彩，尊貴且華麗。
所過之處，一切的傷口都被它們撫平。
骨頭開始生長，破碎的細胞再生，被絞斷的血管和筋脈全都奇跡般地復原……甚至就連內臟也都被一股神秘而尊貴的琉璃之光籠罩住，恢復了生機。
“嘭！”
外界，灰白瞳感知到身體的變化，來不及思索這是為何，猛地憋住一口氣，將魔劍從地底抽出，再次咆哮著斬出一道劍光。
“怎麼回事！”
眾人眼看著許木撐不住，卻沒曾想他竟然再次站起了身，便有些震驚。
“還不夠。”
那醉酒道人搖了搖頭，這一劍的水準，比之前還不如，並不能讓他走過剩下的五步。
“轟咔！”
重力大道短暫地被斬碎，他抓住機會向前邁出兩步，但緊接著又被重新壓制，動彈不得。
“好強的生命氣息！”
查爾斯細細地感知過後，也忽然震驚了，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他只知道，許木的心臟奇跡般地恢復了跳動，而後從那裡面流出的血液，好像便帶著什麼魔力似的，不管多麼重的威壓，都不能阻止那血液的流動。
所有與它接觸的東西，都會被迅速修復，就好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或者說是歡迎冰封大地的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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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心一跳，他便活了。
嗯……活了，但還沒完全活。
查爾斯神情緊張，重力大道依然存在，他會將那些剛剛被修復的身體再次摧毀，隨後血液又會將其修復，二者僵持不下，陷入了某種迴圈之中。
而這個過程，必然是非常痛苦的。
灰白瞳再沒有力氣爆發，他被釘在原地，一遍遍的感知著五臟六腑被撕裂的痛楚，發出陣陣的低吼聲，宛如野獸。
“還是跟不上。”
查爾斯沉默兩秒鐘後，搖了搖頭。
他雖然不知道，那琉璃一般的血液是怎麼來的，心臟又是怎麼回事。
但不管它具有多強大的修復作用，生機盎然，也抵不過天壁上的重力。
因為那重力，是持續增加的，不知其上限，而目前，血液修補的速度，和重力摧毀他身體的速度是持平的。
但是再過一些時間呢？
天壁重力依次遞增，或者乾脆不講道理再加十萬、二十萬，這具肉身還是扛不住。
這樣杵在原地，遲早會死。
“剛剛那一瞬間的爆發，不可能再來第二次。”
“三步，就剩三步，要是他現在的身體是完整的狀態就好了！”
灰白瞳內心焦急的想著，他現在就只剩三步！
就單純憑著現在的身軀，就算不用異能抵擋，他也能硬著走到那階梯之前。
但問題是，他現在動不了，因為血液修復身體的速度，抵不過這重力的破壞速度。
那有什麼辦法嗎？
灰白瞳和查爾斯同時沉默，任由他們兩個再聰明，在這種絕境之下，也想不到什麼破局之法了。
但天宮中，還有一個人。
“我有辦法！”
這時，一直沉默的許木，眼中突然爆發光彩。
“你說過的吧，那家夥和我，雖然是共用一副肉身，但當我們切換神魂的時候，身體裡的基因與細胞，便會發生變化，為什麼會這樣，你的科學也解釋不了！”
許木表情炙熱，語速極快：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如果我此時接管身體，屬於我的細胞與基因序列便會迴歸，瞬間達到完整的巔峰狀態？”
聽著許木的話，查爾斯腦中猛地響起一聲轟鳴，宛如核彈爆炸。
“是的，這個方法能行！”
查爾斯神情激動，白色資料不停地顫動著：
“他說的方法可行，快把身體控制權交給他！”
“不……可……能！”
許木的身子，被越壓越彎了，灰白聲音沙啞地嘶吼。
他曾無數次試圖前進，但奈何身體裡的骨頭和血肉無時無刻不再被破壞，根本使不上力氣。
但即便是這樣，許木，也別想讓他交出身體的控制權！
因為那就意味著他失敗了，他向伏羲，向許木投降！
“都快死了，還計較這些做什麼呢！”
查爾斯心中焦急，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但灰白瞳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做，這可怎麼辦才好！
許木也是莫名憤怒，他緊咬後槽牙，握住雙拳。
這個妄自尊大的傢伙，差點害得他們死去，這時候好不容易找到了活命的辦法，卻還不想讓
路？
於是他抬頭，望向天宮中那虛無的穹頂，雙手合十。
“這是我的身體。”
“讓不讓，不是你說的算的！”
少年咆哮一聲，神魂溝通識海。
嗡！
一聲嗡鳴，許木的神魂，便陡然消失在了白雲之上。
他的意識與太陽相連，識海掀起滔天巨浪，神魂在空間之中穿行。
他竟是要強行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灰白瞳察覺到這一點，不顧外界的危險，強行調動神魂之力與許木抗爭。
噗通！
識海之中，兩道巨浪拍打在一起。
若是平時，許木在夜間是不可能贏過灰白瞳的，但這一次例外。
外面控制身體的這位，他的狀態，實在是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灰白瞳的內心，已經沒有從前那般的驕傲強大了。
他自己心裡清楚，其實他已經失敗了。
他失去了那種無敵的自信與驕傲，此時只是在與自身周旋掙扎，如風雨中的無根浮萍。
但而許木，卻是山崖嶙峋巨石之間的不屈的小草。
他想絕處逢生。
而那個灰白瞳，再也不是他心中那個無法戰勝的天選之子。
所以這一次他會贏。
“給我滾回你的天宮！”
許木神情猙獰，暴喝一聲，他的神魂融入識海，猛然將面前的海浪吞沒。
緊接著，灰白瞳的腦子就變得一片空白，旋即眼前一黑。
他的神魂來到了識海之中。
許木與他擦肩而過。
一者身形狼藉，一者嚴陣以待。
“唉。”
一聲輕嘆，許木拍了拍身旁那人的肩膀。
他站在無盡的時間長河上，瞬間跨越億萬距離，從太陽穿梭到月亮，世界逐漸拉近，他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於是陡然間，他睜開了眼睛，眸子是黑色的。
許木迴歸了身體，那些破碎的細胞與基因，瞬間消失。
充盈在身的，是屬於他自己的完整肉身。
咕咚！
七彩琉璃之血流入四肢百骸，許木感覺到了實體的掌控感，和前所未有的肉身力量。
還沒等他來得及細細感受，腦中便響起了一個巨大的機械聲：
“快動，你現在正處於危險之中！”
查爾斯激動地大喊。
他沒想到許木，竟然這麼輕易就將灰白瞳給趕走了，就像是從院子裡趕走一隻田雞一般的簡單！
但現在可不是愣神的時候，他們依然處在危險之中！
回過神來的許木握緊魔劍，而後陡然向前踏出一步。
咚！
不知其重，天壁大道加身，許木的身子頓時一滯，皮膚在重壓下寸寸開裂。
“再來！”
許木怒吼一聲，全身通紅，眼中爬滿了紅血絲。
這股威壓太強了，幾乎瞬間就讓他崩潰，但他還是強忍著痛楚，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咚！”
第二步踏出，許木渾身肌肉撕裂，五臟六腑開始扭曲，細胞逐漸崩開，無邊的疼痛現在他距離成功，僅有一步之遙！
“別停！”
查爾斯大聲驚呼，這是最後的機會，一旦許木因為疼痛，被麻痺了神經，那麼他們就真的死了！
“啊！！！”
許木發出痛苦的嚎叫，身子顫抖，但他仍舊保留著清晰的意識。
就在身體肌肉撕裂，細胞破碎的一瞬間，他再次向前踏出了一步。
“轟咔！”
伴隨著一聲巨響，許木一腳踩碎前方的石磚。
濺起漫天的灰塵與泥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