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秋，早晚溫差懸殊。午後，烈日高照，暖洋洋的空氣讓人感覺昏昏欲睡。房間裡，楊堅將手下的一群幕僚叫了進來，眾人默默的站在原地等候著將軍發話。楊堅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左翻翻右看看，一臉不高興。
沉默了半響，楊堅終於發話了：“這麼多文書、典籍、賬簿，我看著有點頭疼，你們幾個分一下，幫我把它們處理掉吧。”
參軍郭煜委婉的勸道：“下官覺得，將軍還是先行閱朗一遍，以後處理公務也會得心應手一些。”
楊堅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看著郭煜，不滿的回道：“以後有什麼公務也是讓你們處理啊，我找你們來就是讓你們給我分擔重任呀。”
郭煜解釋道：“將軍，下官等只是處理具體的事務，大的方向還需要靠將軍來把握。這些文書、典籍對將軍大有益處，將軍有空還是多瀏覽幾遍……”
楊堅不耐煩的截斷了郭煜的話，回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這些東西重要。你們幾個各自認領一下，給我講講裡面寫了些啥？”
幕僚們坳不過楊堅，大致商量了一番。上前翻閱了幾下，各自抱了一堆文書。楊堅指著剛才回話的幕僚，命令道：“你先來。”
郭煜不知道這個將軍到底什麼水平，只好從最基本的常識講起。沒過多久，郭煜就發現將軍原本天真好奇的眼神變得無聊空寂。郭煜趕緊調整了一下，往更深層次講。
過了一陣，郭煜偷偷瞄了一眼少年，心裡更是鬱悶。將軍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東張西望，這裡摸摸，那裡碰碰，沒有一絲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郭煜忍不住問道：“將軍覺得哪裡講的不好，是講的太深入了還是太淺顯了？”
楊堅抬頭看了一眼郭煜，平靜的回道：“挺好的，你繼續。”
郭煜無可奈何，暗自嘆了口氣，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講完了下面的內容，楊堅依然手腳亂動，不得安寧，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長史王屹上了一定的年紀，看著少年三心二意的模樣，實在看不慣。忍不住把他拖起來教訓一頓，想了想他背後的勢力，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王屹看著楊堅嚴肅的說道：“將軍，下官接下來說的東西至關重要，還請將軍仔細聽講。”
楊堅頭也不抬，把玩著手中的玩意，隨意的回道：“我聽的很認真啊，你講你的唄。”
王屹強忍著怒火，勸道：“下官建議將軍拿筆和紙，記一下重點。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下官可以隨時為將軍解答。”
楊堅感覺到說話的人微微有些慍怒，抬起頭看著王屹，想了想，回道：“哦，說的也是。鄭賁，筆墨紙硯伺候。”
王屹聽將軍這麼說，心裡安定下來專心講解，偶爾偷偷瞟了一眼楊堅，只見少年低頭認真的描繪什麼。王屹心裡高興極了，看來將軍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糟，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方法教導他而已，以後自己多花費點功夫，定能讓將軍成為賢明之人。
“我畫的怎麼樣？”楊堅笑嘻嘻的對旁邊的兩個幕僚悄聲說道。
那兩人湊過去看了一眼，有些驚訝，悄聲稱讚道：“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王屹上前一步，氣惱的抬起手，少年正好抬起頭怔怔的盯著他。王屹急忙放下手，嚴厲的問道：“將軍怎麼又開小差？”
楊堅見王屹氣得鬍子都豎起來了，不但不收斂，反而還笑呵呵的說道：“我一時技癢，畫了幾隻小烏龜，你看是不是很可愛。”
“不喜歡啊，沒關係，還有幾隻小兔子，你覺得怎麼樣？”楊堅說完，眨巴著眼睛，一臉天真的盯著王屹。
王屹看著少年明亮的大眼睛，心裡柔軟了許多。一邊勸說，一邊伸手去收少年的畫。“將軍還是先做好本職，閒暇時候再……”
楊堅一把奪過王屹手中的畫，惱怒的回道：“你別搶我的畫。”
王屹憤恨的輕斥道：“將軍怎可不務正業，沉迷於……”
楊堅瞪著王屹，生氣的說道：“你說你的，我畫我的，管那麼多幹什麼？”
王屹一時氣結，憤懣的回道：“下官沒什麼好說的了。”
另外一個幕僚見將軍懷抱雙臂，別過頭去生著悶氣，急忙過來打圓場：“沒什麼好說的，那就別說了。將軍多才多藝，這些公文公務對將軍來說，太簡單了，哪需要像你們這樣費心費力才能想明白。”
楊堅回過頭，看了一眼說話之人，率性的說道：“你倒是挺會說話的，接下來你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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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個幕僚，也不敢再得罪楊堅，要麼聽任他胡鬧，要麼插科打諢，引逗少年開懷大笑。現場鬧騰的很歡快，表面看起來其樂融融，暗地裡各懷鬼胎。
王屹看不慣這種場面，乾脆走出房間，眼不見心不煩。郭煜和鄧哲見狀也跟著出了房門。三人站在門外透了透氣，閒聊起來。
王屹氣惱的說道：“楊柱國如此英雄人物，怎麼會有一個這麼遊手好閒的兒子。要是我兒子這個德性，早拿藤條抽一頓瓷實的。”
郭煜感嘆道：“空穴不來風，難怪外面的謠言把他說的那麼不堪。原來真是一個平庸無能之輩。”
王屹悶悶不樂的說道：“老子流血流汗，兒子坐享富貴。可憐楊柱國戎馬一生，建功無數，卻攤上一個敗家子。不知道楊柱國從邊境回來，看到驃騎將軍府這幅境況會怎麼想？”
郭煜沉思了片刻，回道：“估計再怎麼生氣，也不會懲罰他吧。如果不是平日疏於管教，也不至於慣成現在這個樣子。”
鄧哲見狀，平靜的勸道：“兩位別太悲觀，楊將軍也沒你們說的那麼差。目前看來，至少秉性不差，只是喜好玩樂。我們做為僚屬應該好生勸勉將軍才是，豈能背地裡議論埋怨主上？”
王屹雖然怒氣未消，只是一想到少年一閃一閃的大眼睛，以及那張燦爛的笑臉，心裡就柔軟下來。欣喜道：“說的也是，看將軍天真浪漫的模樣，應該不是那種橫行霸道之人。如果只是少年心性，我們費心勸導一番，將來也許還能開創一片天地。”
郭煜擔憂的說道：“只是如今將軍身邊圍了一群小人，不知道能不能聽進我們的逆耳忠言。”
鄧哲心裡也沒底，為了不掃興，寬慰道：“盡力而為吧。日子久了，將軍總能看清是非，辨別忠奸的。”
過了兩日，楊堅差不多已經熟悉了各項公文、典籍，賬簿裡面的內容也差不多瞭解透徹。楊堅心裡有了底，又開始了裝傻充愣的戲碼，想要暗中探查身邊幕僚的心性如何，能力怎麼樣。幕僚們再一次被聚集到一起，楊堅一一請教他們。
“呃，不好意思鄧主簿，這個字我不太會寫，你教我一下。”楊堅像個好奇的學生一樣，指著其中一個看似複雜的字故作不認識。
“將軍，下官寫給您看，是這樣寫的。”鄧哲溫和有禮的應答著，不緊不慢的提起毛筆耐心的教著楊堅。楊堅手撐著頭，歪著腦袋，睜著一雙大眼睛崇拜的盯著鄧哲。
“哦，是這樣啊。那這個地方又是說的什麼，還有這個，我看不太明白。”楊堅指著賬簿的其中一項，裝作看不懂的樣子。鄧哲接過來看了看，稍微想了會，就有了答案。
“回將軍，這個是各類細項的分類記錄，……。”楊堅一邊聽著鄧哲的解釋，一邊繼續歪著頭睜著好奇的大眼睛觀察著這個畢恭畢敬的主簿的神情。
鄧哲正認真的介紹著，無意中發現將軍正盯著自己看。兩人對視了一眼，鄧哲趕緊挪開眼神，低下頭訕訕的笑了笑，假裝沒看到繼續認真的講解。楊堅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偶爾偷偷的瞟一眼他。
王屹和郭煜看著將軍虛心好學的樣子，欣慰的笑了，心裡幹勁十足。回答問題的時候，也顯得耐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