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看著林沐晨扶著朱莎，走進樓道中，李海輕輕吐了一口氣。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他還是有些不明所以。請朱莎出來喝酒，是他的突發念頭，不過想要找個機會和朱莎好好談一談，倒是由來已久的想法。打從雲南回來，他就多次設法，想要化解和朱莎之間，因為那次令人難忘的車禍而產生的尷尬局面。有一段時間，他也以為自己和朱莎之間已經沒事了，還為此感到很高興。
結果，由於朱貴櫻的惡作劇，和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的使勁攪合，李海才發現，原來在朱莎的心中，那次車禍所留下的痕跡，還遠遠沒有到消除的時候，甚至朱莎已經到了要為此而看心理醫生的程度。李海並不認為自己對於朱莎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但是他肯定，自己絕對不想看到，朱莎因為自己的緣故而離開之江遠走他鄉。
因此，他才想要找朱莎，開誠佈公地好好談談，在他看來，既然是心理方面的問題，又不是什麼利益帶來的矛盾衝突，大家溝通一下，總有辦法解決的吧？誰知道，今晚事情的演進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朱莎喝了不多的酒之後，竟然會變成這樣，唱那首歌的時候，朱莎幾乎要落淚！李海能看得出來，那並不是傷心憤怒之類的心情淚水，更象是感懷和激動。
可問題在於，朱莎為什麼會對於他有這樣的特別情緒？李海可不認為，自己看到了朱莎的隱私，就會讓朱莎對自己產生感情，這叫什麼神邏輯？沒錯，朱莎今晚是喝了點酒，行動舉止之間也是醉意醺醺，但是李海記得很清楚，從絕對的量來說，朱莎其實並沒有喝多少，酒席加上酒吧，兩頭總共也就喝了半瓶啤酒，三四盎司的威士忌。雖然酒量不大，可是朱莎好歹也是當了十年律師的女人，這點酒絕對灌不醉她。更重要的是，朱莎為什麼會喝醉？沒人灌她的酒啊！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朱莎自己想醉，甚至是借酒裝醉，放鬆自己。有過類似經驗的人都知道，心理壓力大的時候，喝一點就會醉，其實並不是酒量不濟，而是本能地想要設法放鬆自己，酒精就成了最好的藉口，這甚至是出於本能的放縱。可是，這個解釋倒是合理了，接下來卻引出了一個更不合理的解釋：朱莎到底有什麼事情那麼在意，以至於心理壓力這麼大？如果是因為那次意外，自己看到了她的隱私，令她覺得面上無光的話，那麼後來倆人的言歸於好又算什麼回事？朱莎如果對此耿耿於懷的話，大可以設法避開自己，又何必死命地裝作毫不在意，讓她自己這麼壓抑？
迴避問題的原因，就在於問題無法解決，可李海橫看豎看，都看不出自己和朱莎之間，有什麼了不得的問題沒法解決的。至於朱莎對自己產生了不應有的感情，這種事情李海根本就不會當真，那是什麼都不懂的小青頭仔才會有的邏輯，什麼被人偷窺了然後就愛上對方的，精神病的反射迴路吧！——他就是沒想到，那一次的意外，讓他也成為了朱莎心理陰影的一部分，所以才會造成現在朱莎的心理糾結。
他沒有叫開車，司機也就穩住沒動，輝騰在路燈下停著，雙跳燈一閃一滅的。朱莎在樓上，陽臺裡站著，沒開燈，就這麼隱藏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視著那雙跳燈。
林沐晨站在她身後，也默默地看著她，真正是心亂如麻！她也不是傻缺，當然看得出，在朱莎和李海之間發生了什麼，而且這種進展，就連當事人雙方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以至於為此而張皇失措。一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邊是自己很看重的年輕朋友，林沐晨非常想要彌合兩人之間的尷尬局面，可是她更加尷尬的是，她發現自己對於這種局面，竟然沒有什麼介入的餘地！
男女之間的有些問題，真的是只能雙方自己去解決，尤其是，在彼此關係沒有定形，心裡也沒決定該如何相處的時候，就更是如此。旁人，說也沒法說，因為這種關係根本無法套用一般的規則，有些話，他們自己之間不說也能明白，說出來反而更加纏不清，很有點“道可道非常道”的意味。——意識到這一點，林沐晨莫名地有些酸澀，在這兩個好朋友的中間，自己忽然沒有了立足的餘地？這簡直就像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奪走了自己的閨蜜一樣！
這麼想著，林沐晨驀地一驚，難道朱莎和李海真的要走到一起，成為一對？原本，她是絕對不會向這個方向去想的，倆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相距太過遙遠了！但是，經過了今晚，再仔細一想，林沐晨發現，其實李海和朱莎之間的距離，也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遙遠啊！也無非就是，朱莎比李海大了差不多八歲，而且朱莎還是李海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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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上去，這些障礙已經足夠阻擋兩個人走到一起了，可再想想，真正想要結合的話，這又算得了什麼呢？這些障礙，最終也不過是他們心裡的糾結而已，若是他們自己都不在乎了，障礙也就不成其為障礙了。
於是，她還是決定，一定要說些什麼：“莎莎。”
朱莎身子一顫，卻沒有應答，也沒有回頭。林沐晨也沒在意，她能理解朱莎現在的心情。走上兩步，也站在陽臺邊，看著下面閃爍的燈光：“現在那車裡的人，也和你一樣的彷徨無計吧？”
朱莎默不作聲，林沐晨繼續說下去：“我倒是沒想到，你不聲不響的，居然會喜歡上了李海——”說到這裡，她停了停，想要聽到朱莎的反駁。不管朱莎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李海，可是在此之前，倆人一定沒有朝這方面發展的意願，也就是說，這層窗戶紙，在朱莎這裡肯定是沒捅破的。那麼自己這麼說出來，朱莎下意識地就會予以駁斥。
但，朱莎依舊沉默！林沐晨心中一顫，知道這個問題恐怕真的大條了。這就是說，朱莎自己內心也承認了這個事實，她真的對李海有了特殊的感情，而且準備認真地面對！林沐晨也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說：“男未婚女未嫁，喜歡也是很正常的。不過，你做好準備，要和他發展嗎？恐怕，你也並不瞭解李海這個人吧！”
一面說著，林沐晨一面腹誹，所以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啊！這純粹就是當事人的心情所決定的，如果用邏輯來衡量，用法律來裁斷，就會遇到很多沒法套用的事例，偏偏這些事例，在當事人看來，卻是至關重要的。比方說，朱莎對於李海的感情，在林沐晨看來簡直無稽，可它就是這麼發生了，突如其來地擺到了大家的面前。今晚還只是三個人知道，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不能好好解決的話，傳出去對李海和朱莎都是沉重的打擊！
“莎莎，其實呢，你別看李海還年輕，可是賺了這麼多錢，他也花心著呢，當初趙詩容，和他多般配啊，他就因為要王韻做他的情fu——”林沐晨一邊說著李海的黑話，一邊吐槽自己，真是沒節操啊，居然幹起這種背後說人壞話的事情來了，朱莎和李海的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都還沒弄清楚呢，就想棒打鴛鴦咧！
只好安慰自己：這都是沒辦法的事，要不這樣，怎麼能讓朱莎開口，談起她對李海的感情呢？這只是拋磚引玉之計，不對，應該是打草驚蛇之計？
果然，當林沐晨說到這裡，朱莎終於有了反應，她略微側過頭來，讓清淡的月光照在她美玉一般的臉頰上，兩道晶亮的痕跡，從眼角垂下來，流過臉頰，分外清晰！林沐晨吃了一驚，立刻住口不說，朱莎居然哭了！她和朱莎做了這麼久的朋友，見過朱莎的各種心情模樣，可記憶中幾乎從沒見她哭過，這是個真正內心堅強的女人！
還當是自己說的話不對，刺痛她了，林沐晨忙要道歉，朱莎卻淒涼地搖頭微笑：“橙子，你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其實，我對李海，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沒想過，要和他發生什麼，有什麼發展的。”
就這麼一句，說完了，朱莎就又閉上嘴，只露出落寞的微笑來。急得林沐晨快要冒火星，既然都開口了，麻煩你說清楚好不好？挖坑不填是最不人道最敗人品的事情啊！
殊不知，朱莎自己也是無比糾結，她要說，可是就算面對林沐晨這樣最好的朋友，她也覺得難以啟齒，這可是精神方面的疾病，足夠令絕大多數人都望而卻步，諱疾忌醫了，而朱莎的情形更加特殊，她的心理疾病還和性心理癖好有關，還牽涉到她的學生，意識中最不該有此類牽纏的物件！
事實上，若不是她對此有這麼大的心理禁忌，事情恐怕也不會弄到現在這麼嚴重，如果一開始，她能把自己對於李海的困惑，找個人說說，比如林沐晨就是個很好的物件。這樣，也許朱莎一開始就能從容面對，而不會任由這種情緒，隨著時間的發酵，而越來越難以擺脫，深陷其中。
到了今天，在經過了無數個和李海有關的綺麗迷夢之後，在每個早晨醒來時，都喃喃呼喚著李海的名字之後，朱莎即便再如何堅強，也無法自拔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