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僵冷下來。
唯有馬成文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切。
從一開始，他就開啟手機，保持與郭懷義的通話，把林霄的侃侃而談，同步直播出去，
聽見林霄對古人的態度，郭懷義徹底氣結，箭步而來。
“郭老所言不錯。”
林霄不急不躁，說道，“但我認為，中醫要發展，就必須跳出古人思維，之前我推薦的幾部書籍，既有詮釋，又有新解，最重要的是，它簡單易學……”
“學習中醫是有門檻的！”
郭懷義再次不耐煩打斷，“如果一味追求簡單，就不要過來染指中醫，玷汙我們這個職業！”
當著這麼多實習生，林霄本想保持一個溫和老師的姿態，但郭懷義如此爭辯，他也不想再留面子了。
瞳孔一凝，如虎下山。
氣勢陡漲數倍：“你說的沒錯，但這套假大空理論以後別再說了！”
“什麼！”
郭懷義氣的鬍子都歪了。
上次救治消防英雄時，他是輸給林霄，可不代表，他的醫術就技不如人！
多少碩士博士，都是他麾下弟子，林霄竟說他的理論是假大空？！
“老師，你不該這樣質疑郭老。”
馬成文也聽不下去，幫忙附和，“郭老曾命我熟背《傷寒論》，讓我受益匪淺，難道這也叫假大空嗎？”
“好，那我問你，傷寒十三日，過經譫語，便硬，反下利，脈調和，該用什麼藥？”
林霄直接拋了一個問題過去。
馬成文陷入思索。
便硬，是說大便乾硬，該在治療傷寒時，配合巴豆劑輔助，可後面又跟了一句反下利，意思是指洩瀉，排便通暢。
這兩種病情相悖，不可能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啊！
片刻，馬成文傲嬌道：“這病生的自相矛盾，《傷寒論》中提都沒提過，肯定是老師你胡亂編出來的！”
啪！
林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視過去：“古籍沒提過就是編的，患者發病，會按照你的古籍來嗎！”
“等病人坐到你面前，難道你要告訴他，你這病生的不對，要按《傷寒論》來生病才行？”
“連質疑古人的勇氣都沒有，只知守舊背文，能有什麼出息，郭老就教了你這些？”
馬成文嚇到了，杵在那兒跟個電線杆子似的。
而郭懷義的臉色，也是陣青陣白。
林霄所說的病案，是他在十二年前接手的一個患者，當時還稱不上泰斗的他，一時也懵圈了，各種方劑試了許久都不見好，最終是拉到西醫部，吊了十多天消炎藥才治好的。
拿這個案子舉例，林霄是故意打他的臉。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林霄竟指著桌角一摞病案，讓蘇小小找出第十三本，翻至第二十六頁。
這個病案的細節，赫然被公佈出來。
“原來是郭老接手過的……”
蘇小小正說著，猛然頓住，緊張的抬起視線。
郭懷義已是咬牙切齒。
美眸一轉，蘇小小連忙轉移話題：“老師，既然《傷寒論》找不到這種病案，應該開什麼方劑？”
“你再去找本書。”
林霄指著另一個抽屜，“《解讀張仲景傷寒論》，翻到第七章第四節，裡面提到了相同的病案。”
“好。”
蘇小小動作很快，其他人也都跟著她循視過去。
下一刻，蘇小小露出驚容，盯著那本《解讀張仲景傷寒論》，一字一句讀道：“過經譫語，人脈調和，說明為實脈，而非虛寒，應用調胃承氣湯，一劑即可生效，三劑藥到病除。”
“郭老，這藥用的沒錯吧？”
林霄笑道。
郭懷義鬱悶的差點吐血，但也只能憋悶點頭：“沒錯！”
十二年前他醫不好，但又過兩年，醫術精進，便想通了治療之法，沒想到這本書裡，也提到相同的方劑。
“《傷寒論》經典，是因為它開創流派，後人在此基礎上，不斷發揚光大，開枝散葉，當然，這本《解讀傷寒論》也不是聖經，你們肯定會遇到這本書裡也見不到的病症。”
林霄環視蘇小小幾人，“所以，你們要不斷進取，看今人之書，讀萬千病案，還要多上臨床，不可閉門造車，明白了嗎？”
“明白了！”
蘇小小第一個回答，眼中跳動星芒，再深一點，還有幾分少女嬌羞。
不止他們，診室中其他人也聽見這場辯論，自發的貢獻掌聲，獻上他們的膝蓋。
“郭老，還有什麼指示麼？”
待掌聲漸歇，林霄又向郭懷義投去笑意。
郭懷義漲的臉色通紅，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會教學生又怎麼樣，西醫那邊來勢洶洶，一旦他們取締中醫部，你和這些實習生，都要另謀高就！”
林霄無語的看著他，這老頭是輸急眼了麼，中醫部若真沒了，他不是也要面臨離開的境遇？
當然，郭懷義身兼多個身份，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這個剛升上來的主治醫師，才是最受影響的那個。
這話一出，頓時把診室的氣氛帶偏了。
沒有人再關注剛才的辯論，全都聚集過來。
“之前就聽隔壁的劉海波說過，難道這事兒是真的？”
“林醫生，你該注點意了，以前西醫的手段可千萬藏好，只用中醫醫術就好。”
“對啊，你中醫學的這麼好，就非要結合兩種醫術嗎，身在曹營心在漢，這樣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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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醫生擔憂起來，順帶著，跟林霄挑明想法，勸他與西醫徹底劃清界限。
人家都向你開炮了，你還發揚人家的手段？
“只要能救人，任何手段無不可結合。”
林霄笑了笑，隨即察覺到褲袋傳來震動，起身開口，“我去接個電話。”
走到相對僻靜位置，林霄方才接通：“老師，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醫院剛剛聘請了一位海歸醫生，考慮到他暫時沒地方住，我就想著，先安排他在你家暫住，反正你也是獨居，應該住的開吧？”
說完，秦南山又補充一句，“當然了，你不喜歡的話，我就再想別的辦法。”
“我沒問題。”
林霄微笑答應，他聽的出老師的良苦用心。
西醫部要來一位新任主任，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這樣一個海歸醫生，用腳底板想也知道是一個人。
老師把人安排到他家同住，是想讓他與這位海歸多加溝通，讓其放棄那個取締中醫部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