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誓言聲落下，那些原本還固執得不可一世的集訓隊員，紛紛低下了驕傲的頭。他們都忍不住羞慚，忍不住的紅了臉頰。
他們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一個軍人應有的素質，已經嚴重違背了軍人的誓言。正如曹英所說，現在的他們，確實不配當兵，不配稱之為軍人。
儘管，他們的行為，並非自私。但部隊，軍人之間從來就沒有那些情面可講。有的，只是命令。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一時間，每個人都垂下了頭，默不作聲，噤若寒蟬。
劉信閉上了眼睛，原本所有的堅持和固執，也都在這一刻開始瓦解。
對不起，班長，我想，我們也許……都錯了……
劉信低頭，緊閉著雙眼，兩行淚水，自眼角滑落。
佇列前，曹英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了劉信的身上。冷漠的目光漸漸平靜，心有幾分不忍，但很快，他平靜的眼神復又轉冷。
戰場上，從來都沒有仁慈的說法。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身為優秀的職業軍人，曹英深刻的知道，現在他對劉信的容忍，就是未來對他的殘忍。
所以，有時候必須冷漠。
“報告！”
終於，劉信鼓足了勇氣，重新抬起了頭，擦乾了眼淚，走出佇列大聲喊話。
“講！”
曹英冷漠的回應。
劉信嚴肅的看著曹英，認真的道：“教官，您的話，實在太過片面了些。您的看法，也終究太過粗淺。我們都是軍人，是從各個部隊裡挑選出來的精英。請您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讓你看到，我們，都跟你一樣！”
說這些話時，劉信的雙手緊緊地抱著槍械，因為過於用力，他的手臂青筋都是外凸了出來，顯得十分的猙獰。
曹英上下打量了一眼劉信，嘴角露出了一絲冷漠的笑容。他隨意的搓了搓手，不以為然道：“那麼，我拭目以待。”
說完，轉身離開了集合場。
彭驥平跟隨在曹英身後，臨去時，大有深意的看了劉信一眼。後者的這番話，顯然是表明了他的態度，也預示著，他已然做出了決定。
很快，集合場再次變得安靜下來，刨地龍重新接管訓練，他掃了佇列一眼，吹響了口哨：“解散！”
佇列解散，斑馬推著午餐走進集合場，一一分發下去。眾人領走餐飯，陸續席地而坐，狼吞虎嚥起來。
劉信坐在集合場角落，捧著午餐，默默沉思，陷入了呆滯中。
雷誠和陳忠都跟了過來，坐在了旁邊，一聲不吭的囫圇吞嚥。
蔡義看了劉信一眼，遠遠地坐在一邊，並未湊上前去。
韓孝領走午餐，路過劉信身前，淡淡的笑了笑，道：“班長，相信自己，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援你。”
“謝謝！”劉信抬起頭，向韓孝致謝。
“都是兄弟，客氣了。”韓孝嘿嘿一笑，被身後佟禮一把推走，集合場再次恢復了沉寂。
午餐之後，稍作休息，即是持續下午的專案訓練。劉信並未離開，依舊跟隨在佇列中，進行著各項訓練。
刨地龍看在眼裡，並未刻意為難，假做未見。一路相安無事，很快時至深夜，持續整天的集訓，宣告結束，隨著刨地龍一聲命令，全員解散。
眾人呼嘯著返回宿舍，劉信近乎半廢，隨著解散命令落下，他即是丟掉了背囊，坐在了地上。
最後在雷誠和陳忠的攙扶下，返回了宿舍。
劉信盤坐在床鋪上，一聲未吭，眾人紛紛出發澡堂，只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床鋪上。
沉默，沉默得他整個人都彷彿成了雕塑。
他就這麼坐著，安靜的坐著，一直坐到熄燈號響起，眾人翻上床鋪沉沉睡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營帳外燈光昏暗，殘月昏沉，被烏雲蓋壓。漸漸地，時至凌晨，一聲雷鳴，昏沉了許久的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
雷鳴聲，暴雨聲，夾雜而起，讓得沉寂的黑夜，變得喧囂難寧。
劉信終於是長吐了口氣，翻身下床，默默地開始收拾著他的行裝。床鋪整理乾淨，被褥疊成了豆腐塊，他輕輕地撫摸著，久久不捨。
思緒紛飛，回想著中午時分發生的一切，曹英的話語，在耳畔清晰的回想。那喊出的誓言，在腦海裡不斷盤旋。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我宣誓……”
“服從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戰鬥；不怕犧牲，忠於職守，努力工作。苦練殺敵本領，堅決完成任務。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背叛軍隊……”
誓言沉重，聲聲不絕，劉信咬緊了牙關，終是直起身，背上背囊，提著槍支，朝著宿舍外走去。
掀簾而起，劉信走了出去。跨出營帳前，他最後不捨的看了一眼宿舍內的眾人。
兄弟們，好好活著，活著。
心頭祝願了一聲，劉信頂著瓢潑大雨，選擇了離開。
隨著營帳門簾放下的那一刻，宿舍內所有人紛紛直起了身子，看著營帳晃動的門簾，他們皆都久久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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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誠抿著嘴，紅著眼睛，雙手死死地抓著床沿。
陳忠沉默著，沉默著，生硬的面目帶著幾分同情，以及愛莫能助的無奈。
……
營帳外，劉信淋著暴雨，走向基地集合場，走向紅旗下。在那裡的地面，放置著一枚枚頭盔，那是選擇離開的人，遺留下來的回憶。
而在此時，在瓢潑的大雨下，還有著一道身影，早已經站在了那裡。站在紅旗下，站在一枚枚頭盔前，等著他。
藉著昏暗的燈光，劉信清晰的認出了對方，赫然正是曹英。
“教官！”
走上前去，劉信平靜的敬了軍禮。
曹英回了軍禮，白天時冷漠的神情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平靜淡然，以及罕有的慈藹。
“你的優秀，我們都知道，你的堅持，我們都理解。但是，部隊，有著部隊的規矩，有著它鐵定的生存法則。當我們不夠強大時，我們便不能去改變，只有去適應，適者，才能夠生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