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陽光明媚。
三一衚衕內，軒轅無殤坐在石桌前玩手機。
無論黑暗世界再怎麼風起雲湧大勢變換，他的生活方式基本上都沒什麼變化，真要說變化的話...
唯一的變化，就是他以前都是在自己的小院落裡喝可樂玩手機，而現在變成了他在李天瀾的院子裡喝可樂玩手機。
這是李天瀾閉關的第三天，或者說，是兩天半。
裡面的李天瀾安安靜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對外傳出任何訊息。
皇甫秋水每天都會過來幾次，送過來一些食物，一開始忘了準備軒轅無殤的，在看到這個胖子把自己給李天瀾準備的食物吃掉之後，她開始準備雙份。
但是李天瀾一直都沒有出來拿。
軒轅無殤很隨意的把雙份的事物也解決了。
他還邀請皇甫秋水來一起玩手遊，但被這位臉蛋極為妖嬈可在外人面前卻很清冷的小姐姐直接拒絕了。
軒轅無殤只能自己玩，然後讓刑天給他準備了五六個手機。
五六個手機並排放在面前的石桌上面，插排和線都臨時拉了出來，讓幾臺手機都隨時保持著滿電的狀態，軒轅無殤低頭操作著螢幕，看著自己的角色在螢幕上成片成片的清掃著怪物，凌亂的特效光影不斷閃爍，偶爾他也會打字跟人對噴幾句，什麼菜雞啊智障什麼的，那股子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很濃烈。
做完了手遊裡面的活動，軒轅無殤看了看時間，又拿起了另一個手機。
另一個手機上同樣也是手遊，但跟剛才他玩的有些不同，他隨手點開那個寫著充點小錢玩一玩的充值介面，在介面上輸入了一個5，然後又輸入了三個0，確定充值，充值到賬，然後開啟所謂的福利介面開始領取充值收益。
他胖乎乎的手不斷點選，眉飛色舞，看起來極為快樂。
他覺得這幾款手遊都不錯，每天的活動時間基本都能錯開不說，最關鍵的都是新遊戲，新區。
不像是前段時間他放棄端遊後選擇的那個垃圾手遊，特麼開了一千多個區服，自己還傻乎乎的選進去了，然後各種充值吊打一群小朋友，爽了沒兩天，結果開始合區了，他一個新號開始被前面幾十個區服的老號吊打。
然後軒轅無殤瘋狂充值，形成了戰力碾壓，狠狠出了口氣後覺得沒意思，最後把那個衝了幾十萬的賬號不到一千塊賣掉了，狠狠回了一波血。
他覺得買他賬號的那個人簡直是個傻子。
估計對方也是這麼想的。
新遊戲新區就沒這種負擔，所以他很節省，每天充值數額都是在可以領取獎勵的上限，五六款遊戲，沒一個可以超過五位數的，而且還能享受吊打小朋友的樂趣，這感覺就很爽。
雖然手遊頁遊這類玩意相比端遊會以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瘋狂貶值，幾萬幾十萬的充值最後連幾百塊都賣不掉，可同樣相比端遊，它的提升也更加的簡單粗暴直觀，錢砸出去，效果立竿見影，或許不玩了或者冷靜下來之後想起花出去的錢會有種日了/狗一樣的感覺，可是只要一直玩，一直玩，玩不同的遊戲，那就是很快樂的。
他領取完了獎勵，卡著時間做完了手遊活動，然後重新拿起第三個手機。
處在掛機狀態的角色掉線了，他想重新登入一遍，結果發現自己忘了密碼，乾脆再註冊一個，然後充值...充值...充值...
領獎，領獎，領獎...
升級！升級！升級！
新角色戰鬥力瘋狂飆升。
軒轅無殤嘿嘿嘿笑了起來，有種類似於傻逼的快樂，簡單的有些純粹。
提著早餐走進院落的皇甫秋水看著這一幕，有些無語。
在東皇宮的時候，她就清楚軒轅無殤是比較特殊的，看上去是什麼用處都沒有的一個閒人，平日裡也不跟東皇宮的高層們走動，更沒什麼存在感，但他卻是在李天瀾和秦微白面前最放得開的人。
能夠自然跟李天瀾相處的人不是沒有。
能夠自然跟秦微白相處的人也不是沒有。
可把他們放在一起，還能自然而然的跟他們相處而沒有什麼拘謹的人，估計也就只有眼前這個胖子了。
這個胖子在李天瀾失去實力開始閉關後就坐在這裡了，跟門衛一樣，皇甫秋水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的行為，他沒有添亂，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在守護李天瀾的安全，兩天半的時間，他根本就沒有睡覺。
而且皇甫秋水兩天以來準備的食物，是按照李天瀾的標準來的。
正常情況下，李天瀾的身體需要大量的能量補充，換句話說，是飯量極大。
因為有軒轅無殤的存在，她準備的食物更是雙份，那些食物放在一起，每一餐，基本上都是可以把普通人撐死好幾次的數量。
李天瀾沒吃過東西。
軒轅無殤每次都能把東西吃的乾乾淨淨。
皇甫秋水因為好奇，有一次特意多準備了一些，然後又有一次特意少準備了一些，每一次，他都能吃完，無論多少，他也都說吃飽。
兩天多的時間，不睡覺，不動地方，看上去還很精神，皇甫秋水還隱約知道他在這兩天多的時間裡已經幹掉了將近六箱可樂。
但是這個人甚至連廁所都沒有去過一次。
他就坐在這裡，一直守著。
但皇甫秋水也不好意思用兢兢業業這種詞來形容他，因為這個人坐在這，基本上都是不抬頭的，他就盯著手機，玩，一直玩，想起來就開始瘋狂充值氪金，然後繼續玩。
皇甫秋水不知道怎麼評價這種行為，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價這個人，所有的情緒結合在一起,最終變成了極大的無語。
“您就不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嗎？”
皇甫秋水將大大的食盒放在軒轅無殤面前敲了敲。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到了飯點拿著木棍敲著飯盆的飼養員，木棍落在飯盆上面發出聲音，下一秒，自己養的豬就哼哼唧唧來吃東西了。
軒轅無殤飛快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相信我,我現在做的，就是最有意義的事情，而且...我擦你還敢打我？你怎麼想的？跑？讓你跑？還敢跳，一刀秒了你啊，哈哈哈哈，菜雞，太菜了。”
皇甫秋水：“......”
“呃...我說的不是遊戲，雖然挺好玩的。”
軒轅無殤再次抬頭看了皇甫秋水一眼：“我是說，我坐在這裡,就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我不是想要對您的行為指手畫腳。”
皇甫秋水搖搖頭：“我的意思是，您可以不用在這裡，我不知道您的實力，但也許很強大，可我聽說您是個醫生，呃...我是說,沒有必要的，您應該休息,對於高手而言，很短的距離並不是障礙，對於醫生來說，充沛的精力，也可以發揮更大的價值。”
“你不懂。”
軒轅無殤笑了笑,把手裡的手機放下，拿起另一個，開始玩別的遊戲，充值，充值，充值...
皇甫秋水有些麻木的看著。
“生活需要儀式感啊。”
軒轅無殤領取著獎勵,嘆息道：“我坐在這裡，對我自己來說,這種儀式感是恰到好處的，我是個醫生，而且，我的精力很充沛，所以，沒問題的。”
“坐在這裡，玩遊戲...這種儀式感...”
皇甫秋水強忍著不讓自己的語氣出現類似於嘲諷的情緒。
事實上，兩天半的時間，她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坐在這個院子裡的，坐在距離軒轅無殤不遠的另一個石桌前，等著李天瀾出來。
李天瀾失去實力的訊息在黑暗世界愈演愈烈，但時間終究還短，目前的中洲，尤其是幽州，看上去極為平靜，可氣氛卻越來越壓抑。
皇甫秋水沒什麼事情，她也沒有因為李天瀾失去實力而手足無措，但這樣的壓抑中，她本能的想要距離李天瀾更近一些，這樣她會很有安全感。
可眼前這個胖醫生卻堅持要和她一起坐在這裡，這就算了，最關鍵的是對方還一直在玩他的破手機，還時不時的發出一些嘿嘿嘿的笑聲。
可能是大姨媽要來了的原因，皇甫秋水越來越煩躁，忍到現在，她終於忍不住想要建議軒轅無殤換一個地方了。
“現在這種情況，除了玩遊戲，還能做什麼呢？
大哥現在在裡面，我只需要保證他的安全，至於他下面的一些事情，我不想參與，嗯，小嫂子，那些應該是你要做的事情。”
皇甫秋水臉色紅了紅。
小嫂子這種稱呼她第一次聽，可卻真心喜歡，一時間連心裡的煩躁都消減了許多。
她輕輕皺了下鼻子：“你怎麼保證他的安全，你一直在玩遊戲，你甚至都沒有抬過頭。”
軒轅無殤抬頭看了她一眼。
“.....”
皇甫秋水深深呼吸。
“我一直注意著周圍的，但這不耽誤我玩遊戲。”
軒轅無殤輕笑道：“比如在這個小基地內部，現在一共有一百九十六個人，他們從昨晚到現在，共有兩千三百一十二次交流，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研究如何加強這裡的防禦，盡職盡責。
至於衚衕外面，從昨天下午開始，共有一萬三千六百一十五輛車經過，其中有一百五十七輛車在路過胡同口的時候有意識的放慢了車速，四十三輛車在放慢車速的時候認真的打量過胡同口，八輛車在路過的時候，提起過大哥的名字。
嗯，更遠一點，郭聞天在昨晚見到了李華成，在大哥失去實力之後，他開始第一次試探李華成對大哥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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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無敵已經開始下令調動各種力量，接下來幽州看起來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暗中的戒嚴會以這座城市為中心鋪開。
要說點更遠的嗎，呃，還是昨晚，王逍遙遇到了一個很噁心的東西，嘖，不提這個，好噁心啊...
嗯，說現在，還是北海，有個傻子正在接受什麼實驗，嘖，太殘忍了，還要挺著，疼疼疼疼疼...我看了都覺得疼。”
軒轅無殤聲音突然頓了頓。
他正式的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他像是在跟皇甫秋水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他大概還能挺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肯定是不多了。”
說完這句話，他重新低下頭：“江上雨還處在感悟狀態，不過應該快甦醒過來了，他醒過來後，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機率要去歐陸，百分之三十的機率去北海，百分之十的機率來幽州，嗯...
小嫂子，你還想知道什麼，我說這些好累的。”
他伸出手抓起一瓶可樂擰開，一陣噸噸噸...
可樂瓶空了，他放在了一旁，拿起手機繼續玩。
皇甫秋水張開小嘴，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從這裡說到外面，說到幽州，說到北海，說到星國...
她沒覺得對方是什麼不可思議的高人。
她只是覺得軒轅無殤在胡扯。
真的有人能坐在院子裡玩著遊戲喝著可樂就瞭解全世界嗎？
不，這不是瞭解，這完全是在監控全世界。
這實在是太扯了。
皇甫秋水白了軒轅無殤一眼，再次敲了敲食盒：“吃飯吧。”
軒轅無殤嗯了一聲，開始吃飯。
皇甫秋水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通電話，電話對面有人和他說了什麼，她嗯了一聲，又看了軒轅無殤一眼，有些生氣的離開了。
軒轅無殤將食物擺出來，幾乎擺滿了整個石桌，隨後開始掃蕩飯菜。
他端著碗，拿著筷子的手偶爾還是會點一下手機螢幕，或者拿起可樂一陣狂灌，嘴裡時不時的發出嘖嘖聲。
“疼啊，真特麼疼。”
“打針了打針了打針了。”
他在自己的褲兜裡掏了掏，拿出一個魔方放在桌上。
魔方輕微旋轉著，釋放出了光芒。
超級迷你版的刑天正坐在小魔方上面，靜靜的看著軒轅無殤吃東西。
“你看什麼看？”
軒轅無殤嚇唬刑天：“還看，給你打針信不信？”
刑天安靜的坐著，冷靜的問道：“打多少針？”
“無數針。”
“打在你的眼球上，鼻子上，舌頭上，手指，腳趾，你全身上下，一直打針，打打打打打，不斷的打針，從皮膚表面開始，都給你扎通透了，然後開始折磨你的內臟，先是胃，你會瘋狂的疼，從內到外，然後是肺，你開始無法呼吸，但卻一直清醒，再然後是...”
“我不打針。”
刑天聲音依舊冷靜。
“是啊。”
軒轅無殤一拍大腿：“傻子才特麼打針，瞎折騰啥。”
“少爺你會看著我去打針麼？”
刑天非常配合。
“我肯定不會啊，我又不是傻子，你跟我的孩子一樣，我怎麼捨得讓你去受這種折磨？”
軒轅無殤繼續拍打著大腿。
刑天嗯了一聲。
它不存在痛覺神經，也沒有真正的肉身這類問題全部被他無視了，嗯完了這一聲之後，他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於是默默的消失掉了。
軒轅無殤重新把魔方塞進兜裡，繼續吃飯。
他的周圍安安靜靜。
李天瀾還沒有出來。
這是他正式開始閉關的第三天。
嗯，兩天半。
這才兩天半啊...
此時此刻，或許全世界都只有軒轅無殤自己才最清楚。
他背後的小樓，雖然是李天瀾閉關的地方，可是實際上，李天瀾已經不在小樓裡面了。
他的氣息在幾個小時前已經在小樓內完全消失。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現在守著的，是一棟空樓。
軒轅無殤神色平靜的給自己盛了碗湯。
他的眼睛裡時不時的會閃過一道很淡的幽藍色光芒，像是閃耀的數據流。
他已經跟皇甫秋水說了現在的一些情況，那位小嫂子只要不傻，就算不信他說的，至少也會從某種渠道去嘗試求證一下。
軒轅無殤沒有跟她胡扯。
他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皇甫秋水還想知道更多的話，只要她信，而且問出來，軒轅無殤都能告訴他。
因為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沒有秘密，只要是有攝像頭的地方，所有攝像頭都可以是他的眼睛，就算沒有攝像頭，他同樣可以把自己製作的攝像頭散播在空氣裡面，去監控任何一個角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面前。
不是他看不看得到的問題，而是他願不願意去看的問題。
深淵實驗室裡。
王守心的面前，王聖宵的體表手術已經接近了尾聲。
無數的尖針已經完全將他的身體徹底的刺成了爛肉。
王聖宵依舊活著，他的意識感受著這其中的每一分疼痛，生命正在不斷的流逝，清晰的意識，已經開始逐漸變成了勉強存在的本能意識。
接下來會是更加殘酷的內臟手術。
無數的尖針已經蓄勢待發，王聖宵的心肝脾胃腎，所有的一切，接下來都會在無數的尖針下顫抖。
幽州。
李天瀾氣息消失的空樓之前。
軒轅無殤這一次沒有拿出他的魔方。
他的周圍依舊很安靜。
直到他一個人再次開口。
“我能救他。”
他的聲音很平靜：“你清楚這一點，只要你開口，我讓他活下來，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如何？”
他的周圍沒有任何回應。
軒轅無殤靜靜的等著。
一秒，五秒，十秒。
足足過了半分鐘，軒轅無殤才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平靜，清晰，帶著無比浩大的威嚴，在軒轅無殤耳邊響了起來。
“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