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眼神亮了一下。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
以前不能，但現在其實是可以的。
“我明白了。”
他點點頭：“謝謝老師。”
李華成呵呵笑著：“秦微白和馬思的態度也很關鍵，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插手，什麼結果，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特意將馬思給點了出來。
把一個極為精銳的君團留給東皇宮，這要是放在以前的話，李華成還真的要仔細考慮。
因為那個時候，東皇宮還有李天瀾，議會對東皇宮的態度也複雜而微妙，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的話，不要說李華成如何，其他幾位巨頭，除了東城無敵和鄒木林之外，其他人恐怕都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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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局面不一樣了。
李天瀾來到了幽州，從身份上來說，李天瀾是真正的自己人了，他和秦微白的複雜關係就更不用提，只要李天瀾坐在顧問的位置上不動，那麼東皇宮就等於是中洲的下屬勢力，而不再是之前那種半合作的性質。
對於下屬勢力，而且還是有可能成為新王朝的東皇宮，中洲給予什麼樣的支援，都是應該的。
同樣，中洲也可以用這個動作向整個黑暗世界表達出自己的態度，那就是李天瀾雖然離開了東皇宮，但議會對東皇宮的支援非但不會減少，反而會不斷加大力度。
這個態度，落在歐陸聯盟眼裡，同樣也會成為不可忽視的巨大壓力。
“馬思...”
李天瀾自語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李華成。
他現在仍舊沒有徹底看清楚李華成的心思，但已經開始相信，至少現階段，李華成對他沒有惡意。
這也就意味著馬思不可能有其他不該有的心思。
換句話說，現階段，馬思同樣也是真的站在東皇宮這一邊的。
他的立場不需要懷疑，但是能為東皇宮做到哪一步，卻是個未知數。
而且他去東皇宮，至少表面上，不是讓他衝著光明前程去的。
在議會其他巨頭的心裡，他去東皇宮，是議會趁著李天瀾離開天南後，試圖掌控這個王朝的第一步。
等到他徹底站穩腳跟，還有很多人排隊等著去東皇宮任職的。
如果馬思將自己的立場現在暴露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站在東皇宮那邊的話，這會不會引起其他的風波？
郭聞天他們，會不會再出些么蛾子？
“我是不是應該跟郭聞天談談？”
李天瀾直接問道。
“談什麼？”
李華成笑了起來：“你會談判嗎？”
他的話沒有輕視，問的很是真誠。
李天瀾沒有說話。
“沒必要。”
李華成搖搖頭，他幾乎可以想象李天瀾和郭聞天談判的場景，李天瀾的談判方式，基本就是那種我要這個，你不能插手，敢插手老子弄死你這類，當然，他的話可能說的不會這麼直白，但意思絕對是這個意思。
這樣的談判註定也會不歡而散，除了讓雙方生一肚子氣外，沒有任何必要。
“派馬思過去，本來就是為了堵住他們的嘴而已，而且還可以對外傳遞出中洲支援東皇宮的態度。
馬思現在是東皇宮的第一副宮主，為了東皇宮考慮，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理有據。”
“正常是正常，但卻未必是他們想要的。”
李天瀾淡淡道。
“那又怎麼樣？”
李華成笑了起來：“他們就算意識到上當也晚了，雖然前後就幾天的時間，但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了。
太子集團和東南集團，可以暫時性的聯手針對你一次，但最多也就是暫時而已。
現在讓他們放下矛盾去對付東皇宮，辦不到的，都撕破臉皮了，底下的人也不會願意。
東皇宮和馬思，他們現在都顧不上。”
李天瀾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華成。
他的語氣太從容鎮定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在他幹掉李狂徒的那一刻，李華成就已經看到了今天。
不過這麼想著，他自己先笑了起來， 只是看到今天的話，哪裡是李華成的水平，也許他已經看到了五年後，甚至十年後都說不定。
對於這種人而言，他們看到的未來是什麼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想看到的未來是什麼樣的。
就像是前行路上的一個個目標。
他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那從現在就開始謀劃，所謂未來，不過是隨著他們的意志，一次次不斷改變的東西而已。
“鐘有為的案子，到底能搞到多大？”
李天瀾突然問道。
這件事情能搞到多大，直接取決於東南集團和太子集團未來的關係，可以肯定的是，眼下所有的熱鬧，都會在幾個月後畫上一個句號。
但這也只是表面上的相安無事，私下裡的戰鬥必然會持續很久。
如果東南集團帶給太子集團的損失足夠慘重的話，那麼至少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李天瀾不用在擔心雙方合作的可能。
這對於李天瀾來說很關鍵。
李氏的崩塌至今仍然都是李氏那些老人的心結，對待太子集團，自然沒什麼好客氣的。
幾個月後，新集團成立，如果太子集團被紀文章折騰的元氣大傷的話，那麼一些陳年舊賬，李天瀾就能翻出來好好算一算了。
“現階段還不好說。”李華成笑了笑：“剛開始嘛，順其自然就好， 可以肯定的是，聞天倒不了。”
他短短的一句話揭露了至少兩個意思。
其一是李華成沒有打算藉助這次的事情對東南集團和太子集團做什麼。
第二則是就算鬧的再大，太子集團仍舊也會存在，至少以郭聞天為首的力量仍舊存在，這代表著他們或許會損失慘重，但終究動搖不了他們大集團的地位。
李天瀾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天南接下來該怎麼發展，心裡有個數嗎？”
李華成看著李天瀾，微笑著問道。
李天瀾愣了一下，搖搖頭，下意識的開口道：“我跟東皇宮沒什麼關係了，天南的發展，也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看她吧。”
“還沒想通呢？”
李華成笑了起來：“小兩口鬧彆扭，時間長了，味道就變了，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
李天瀾淡淡道。
他微微遲疑，繼續開口：“我們現在...嗯...是好朋友。”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有些遊離。
“呵...好朋友...”
李華成有些出神，過了一會，他搖了搖頭：“也就是小白能這麼慣著你了。”
李天瀾沒說話。
這種問題 ，不是能不能想通的問題，確切地說，這幾天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些東西。
不去想這些的時候， 他整個人都能略微輕鬆一些。
秦微白離開的時候說每週都要過來跟他見面，如今一週即將過去，秦微白沒有過來，這讓李天瀾心裡有些輕鬆，但同樣也有些不爽。
可是想到今天去安南後多半又能看到秦微白，他的心思頓時更加複雜。
有期待，同樣也有抗拒。
這種心態很矯情。
李天瀾也知道這點，但這確實是他最真實的心態。
“那就換個說法，假如，我們來個假如。”
李華成笑眯眯的：“假如你沒有離開東皇宮的話，對天南的發展，有什麼想法？現在的天南，條件其實很不錯了，比起數百年前最開始的北海，要好很多。”
這一點李天瀾相信。
天南的各種條件確實比起最初的北海要好的太多。
那個時候的中洲還不是霸主，同樣，那個時候的北海也沒有盛世基金，而且還是被中洲請出去的勢力，跟中洲的關係也談不上融洽。
而現在這些對東皇宮來說都不是問題。
身為霸主的中洲明確的表態支援，盛世基金富可敵國，新的天南資源豐富，東皇宮內部高手如雲，李天瀾更是天下無敵。
各種條件結合到一起，天南的前程其實一點都不難推測。
“新城計劃很好。”
李天瀾沒回應李華成的問題，淡淡道：“東皇宮應該不會放棄。”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因為他想到了當初提出新城計劃的那個人。
新城計劃中的新城，指的自然是軒轅城。
可整個計劃，涉及到的卻不止是軒轅城，而是以這座新城為中心，如何更好的掌控整個天南。
王月瞳當初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總結了北海王氏的經驗，並且跟秦微白不斷探討，又諮詢了相關的智囊，修改修改再修改，最終才有了完整的新城計劃。
立足，發展，規劃，統治，對外 ，對內，所有的一切都有涉及。
這份計劃中充斥著的，不止是智慧，還有以北海王氏為模板的經驗，可以說是價值無量。
當初的東皇殿變成了東皇宮，但新城計劃卻一直都在執行。
隨著實力的不斷增強，秦微白和東皇宮的一系列頂尖智囊只是更加完善了王月瞳製作的新城計劃，並沒有從根本上推翻計劃的想法。
因為現階段，這就是最好的計劃。
“執行官體系...”
李華成嘖了一聲，語氣有些複雜的笑道：“王月瞳那小丫頭...如果當初沒有離開的話，現在應該也可以成為你最得力的助手了。”
執行官體系是新城計劃的一部分，但這也是李華成，甚至是議會最看重的一部分。
完整的新城計劃涉及的非常廣泛，如何利用資源，城市如何定位，怎樣保持穩定，從哪方面建立秩序，用什麼手段吸引外來投資，建立支柱產業等等等等...
這一系列的規劃確實驚才豔豔，但對於中洲來說，她提出的執行官體系，才是最讓人無力的。
這是王月瞳總結了北海王氏數百年來的經驗教訓後提出的新模式。
執行官負責引導天南的整體方向。
新的天南將沒有議長這個職務，由執行官代替。
天南同樣有總督職務。
但總督的職權範圍被大大的縮減。
與總督對應的，則是首席法官。
首席的職責範圍複雜而靈活，可以最大程度上制衡總督。
兩者相互制衡，讓執行官變得更加超然，同樣，也會讓執行官背後的東皇宮更加超然。
而為了展現誠意，天南的總督可以由議會安排。
但執行官和首席，必須遵循東皇宮的意志。
簡單點說的話，那就是總督的地位高，而實際權柄下降，首席看似什麼都可以參與，但卻相當於是執行官的代言人。
執行官地位更加超然，是東皇宮的代言人，有著天南近乎絕對的掌控權。
中洲和帝兵山為了北海，數百年來積累了無數的矛盾，王月瞳就是吸取了這部分的教訓，主動將總督的職務給了中洲，另起一個首席將總督制約的死死的，執行官高高在上掌控大局。
這樣的情況下，總督甚至連接觸東皇宮的機會都不多，對執行官更是毫無威脅。
但偏偏這個位置又很重要，等於是給足了中洲的面子，也預設了中洲的影響力。
這樣的體系之下，王月瞳等於是將所有能放給中洲的都放了，而自己該留的，那是一點都沒客氣。
這也就意味著東皇宮只要可以掌握住執行官這個職務，那東皇宮就永遠回穩如泰山，杜絕了所有的外來威脅。
這讓李華成和議會的其他巨頭如何不心情複雜？
這看起來是給中洲開了一道口子，但卻又等於是徹底的堵死了他們掌控天南的可能。
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執行官體系存在，中洲和北海數百年來的多次矛盾，在天南身上基本上就不可能發生了。
中洲如果想要強勢掌握天南擠走東皇宮的話，除非是從根本上瓦解執行官的體系，那就等於是撕破臉皮了，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這是新城計劃極為核心的一環。
可以肯定的是，僅憑新城計劃，哪怕是王月瞳離開了李天瀾，她的名字也會留在天南的歷史上。
“我會把她找回來的。”
李天瀾聲音有些低沉。
李華成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天瀾這幾天的動態他很清楚，就在他搬家的當天，確切地說，是搬家還在進行中的時候，李天瀾就主動去拜訪了周雲海，想來為的就是這件事情了。
對此李華成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對於北海王氏和李天瀾而言，王月瞳的失蹤就是他們心裡的一個心結。
找不到牽腸掛肚。
找到了的話，局面會變得更加麻煩， 所謂孽緣，大概就是如此了。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李華成辦公室內懸掛的螢幕再次亮起。
馬思發起了通訊。
李華成挑了挑眉，看了李天瀾一眼，也沒有避諱什麼，直接接通。
螢幕那頭，馬思的心神有些恍惚，下意識的叫了一聲議長，知道看到李天瀾，才條件反射的繃緊了身體，恭敬道：“陛下。”
李天瀾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沒有說話。
“小馬，在天南如何？”
李華成笑著問道，聲音溫和。
馬思待在他身邊多年，要說沒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派他去東皇宮是一步妙棋，但李華成哪怕再怎麼自信能夠掌握形勢，某一刻內心還是擔憂過。
“還不錯。”
馬思笑了笑：“只是跟在您身邊習慣了，突然離開，很不適應...有什麼難題，本能的就想找您解惑，電話撥出去很多次，但最後還是忍下來了。”
“總是要學會自己解決問題的，我沒接到你的求援電話，這是你的進步。”
李華成笑了起來：“我很瞭解你的能力，讓你去東皇宮，也是經過充分考慮的，我說你行，你就行，你可得給我長臉。”
馬思收斂的笑容，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議長放心。”
李華成不再多說，笑了笑，隨口問道：“有什麼事？”
“是這樣。”
馬思遲疑了下：“我們剛剛接到了安南方面的通知，黎松平親自聯絡的。
《天南條約》會在今天生效，我會代表東皇宮去簽約現場...
嗯，不知道您有沒有什麼要提醒我交代我的。”
“你去簽約現場？”
李華成愣了一下。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天瀾已經問了出來。
李華成也不介意，笑而不語。
“是的。”
馬思恭敬的點點頭：“陛下，我會全權代表東皇宮，出席這次的簽約儀式。”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問道：“她呢？”
他沒有提名字，但誰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馬思頓了頓。
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因為他突然想到了騎士跟自己說過的話...
當然，騎士也是轉達宮主的意思。
所以...
宮主早就料到會有現在這一幕？
馬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沉默了一會，才苦笑著，小心翼翼道：“陛下...那個...宮主說，她不想見你...所以...嗯...”
不想見我？
不想見我？！
這一刻，李華成清晰的把握住了李天瀾的表情變化。
他的雙眉先是揚了起來。
整個人好像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爽的皺起了眉頭。
松了口氣和皺眉兩個動作幾乎是同時完成的。
李華成的笑容有些玩味，似乎覺得李天瀾的心態挺有意思。
這種心態很難形容。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
大概就是：
你主動避開跟我見面，東皇很高興。
但你不想見我的態度，東皇很不喜歡。
這樣的心態導致他想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李天瀾只是冷哼了一聲，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