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深沉的夢境中甦醒過來的時候，江上雨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冰涼。
不是氣溫下降的寒冷。
而是一種緊貼著皮膚，幾乎要深入骨髓般的寒意與僵硬。
他本能的皺起眉頭。
視線中是一具緊貼著他的年輕女人。
女人的容貌很年輕，皮膚白皙，栗色的長髮，五官精緻，帶著一種濃郁的混血風情。
只是此時此刻，她溫軟的身軀已經沒有半點溫度，精緻的面容也帶著一種死灰色，她的眼眸睜到了最大，褐色的瞳孔中帶著臨死前巨大的驚恐和不敢置信，奢華的大床上到處都是已經凝固的鮮血，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塊冰塊一樣，屍體死後仍舊緊緊的貼著江上雨。
江上雨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的指尖似乎愈發冰涼，那只環繞著女子脖頸的手掌似乎在他睡夢中彎曲起來，五根手指成爪狀，完全刺進了女子的脖頸。
那種力道似乎很大，本來實力不俗的女子根本就來不及反抗，瞬間斃命。
江上雨把手臂緩緩抽回來，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確認般的輕聲喊道：“卡洛琳？”
沒有奇蹟。
卡洛琳的屍體已經徹底冰涼。
江上雨安靜了一會。
這一刻的他臉上說不出到底是什麼表情。
有茫然，有忌憚，也有些痛苦。
他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床上的屍體，臉色陰沉，平靜的眼神裡也逐漸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絲。
“砰！”
他臥室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極為粗魯的砸了一下。
江上雨的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的深深呼吸。
“你冷靜點。”
臥室門外，一道跟江上雨一模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他媽剛睡著，你折騰什麼？你是不是有病？讓我舒服點你不高興是麼？我有傷在身，需要靜養，靜養你懂不懂？大半夜的，你吃錯藥了還是喝多了？”
江上雨沒說話。
但門外的人卻收到了他的思維，頓時被氣笑了：“讓我閉嘴？我閉著嘴就不能罵你了？閉著嘴巴我罵你罵的更快，你怎麼回事？你自己睡眠什麼德行心裡沒點B數麼？我被你吵醒了，我要養傷，養傷，養傷！！！”
“砰砰砰...”
房門外的身影極為暴躁的砸著房門，恨不得將門拆下來的模樣。
江上雨眯了眯眼睛，還是沒說話，思維轉動間，門外的人沉默了下道：“昨晚？”
“幾個小時前。”
江上雨默默的想著：“幾個小時前，我在做什麼？”
“你在卡洛琳身上。”
門外的人直接開口回答。
“你滾！”
江上雨在心裡怒罵著：“我是說那之後。”
“那之後沒什麼，我當時在冥想，周圍很安靜，沒有發生什麼，你也睡著了，什麼都沒做。”
江上雨的表情有些異樣，門外的人第一時間感知到了他的心情。
暴躁，疑惑，凝重，恐慌。
在這樣的心境之下，江上雨表面還維持著平靜，但門外的人卻愈發暴躁。
“砰！”
臥室的房門飛了起來。
臥室外的人直接暴力破門而入。
他穿著一身極為寬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不止是遮住了頭臉，連他的身形都完全遮擋起來。
他大步走進臥室，因為跟江上雨是絕對自己人的關係，他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情。
他的心情，原本就是江上雨現在的心情。
兩人思維一致，情緒相連，他的任何表現，都可以說是江上雨內心情緒的直觀表現。
“夠了沒有？！夠了沒有？！你這混蛋！我好好的心情都讓你破壞了，你想幹什麼？我問你，你到底想幹什...”
黑色的斗篷衝進了臥室，他的聲音在接近床鋪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似乎是愣住了，站在床邊，眼神越過江上雨，直勾勾的看著床上卡洛琳的屍體，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江上雨揮了揮手。
劍氣湧動，放在不遠處的雪茄直接飛了過來。
他剪開雪茄點燃。
或許是因為內心太過煩躁的原因，濃郁的煙霧直接被他吸進了肺裡。
嗆人的煙霧極為刺激，隨著江上雨的深吸，他眼神中的血絲更多了一些。
他的感覺自然也傳到了黑袍人身上，黑袍人直接劇烈咳嗽起來。
“雪茄不入肺.”
他咳嗽著，似乎引動了傷勢，聲音愈發沙啞：“咱們什麼時候成傘/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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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玩笑不好笑。”
江上雨終於開始開口了，他緩緩說著，聲音很慢。
黑袍沉默了一下。
透過雪茄繚繞的煙霧，他看著床上那具屍體，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卡洛琳，這個名字在黑暗世界並不算很有名氣，只能說是小有知名度而已，哪怕是在卡洛琳活躍在黑暗世界的那段時期，她也不算什麼知名度很高的人物。
卡洛琳實力並不強，驚雷境，甚至都不是驚雷境巔峰。
而且已經耗盡了潛力，基本上沒有再突破的可能。
但她卻是江上雨很倚重的一位助手，善於潛伏偽裝，長袖善舞，這樣的人，她的專業素養甚至比起半步無敵境還要珍貴，每一個大勢力中，這樣的人才都是不可或缺的。
江上雨收服卡洛琳已經將近十年的時間，她原本的身份淡出黑暗世界後，在黑暗世界有四個虛假的身份都屬於卡洛琳，她也利用這四個虛假的身份做了不少事情。
甚至當初江上雨能夠跟莫萊德搭上線，都是因為卡洛琳在其中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可這樣一個人，只是陪自己睡了一覺，她竟然死了。
江上雨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與其說是心痛，倒不如說是荒唐。
“是你殺了她？”
黑袍的聲音低沉了些。
這代表他和江上雨的心情都已經勉強冷靜平復下來。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江上雨默默的說著，抬了下自己沾染著鮮血的手指。
昨晚就是這隻手刺進了卡洛琳的脖頸，瞬間造成了她的死亡。
“我昨晚一直在冥想。”
黑袍聲音有些凝重：“不，是今晚一直在冥想，好吧，確切地說，是從十一點開始，那會你還沒有休息，現在是半夜四點鍾，我的冥想是半個小時前結束的。”
“她的死亡時間明顯不止半個小時，屍體都涼透了。”
江上雨淡淡道。
黑袍沉默了下，抬起手，語氣有些詭異：“那麼問題就來了，我在冥想的過程中，沒有感覺到我在殺人，也就是說，你沒有殺人。
但事實上，卡洛琳確實被你殺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隨即同時開口：“為什麼？”
再一次沉默。
氣氛變得無比壓抑。
卡洛琳依舊躺在床上，死不瞑目。
“有沒有一種可能...”
黑袍平淡道：“卡洛琳是被別人殺的，我們經歷的一切，都是別人佈置的假象。”
“你在侮辱我還是侮辱你自己？”
江上雨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我和她一起休息，什麼人能在我身邊不知不覺的幹掉卡洛琳而我卻不知道？
換句話說，真的有這樣的人的話，先不說他是怎麼找到的這裡，他殺卡洛琳做什麼？只是我的一個助手而已，我的助手有好幾個，這個人真的存在的話，他幹掉我不是更好？”
“你的說法很有說服力，但並不絕對，至少這代表著一種可能性。”
黑袍說道。
“狗屁的可能性，不存在。”
江上雨嗤笑了一聲：“連理論上的可能都沒有，武道是有終點的，我現在距離終點並不遠，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李天瀾傷勢突然痊癒，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站在我身邊幹掉卡洛琳。
李天瀾做不到，王天縱也做不到。
而且他們也找不到這裡，不是他們兩個，那還能是誰？”
“如果不是武道呢？”
黑袍問道：“精神力量，你始終都沒有研究明白，聖皇給你的雙重加冕，你確定沒有陷阱嗎？秦微白也是超然境...”
“還是那句話。”
江上雨搖了搖頭：“他們根本找不到我，就更不可能在我身邊殺人。
聖皇，呵，現在看起來是在跟盛世基金合作，但是那條老狗，你真當他是心甘情願的臣服了？
如果他可以找到我的話，絕對不會告訴李天瀾，更不可能親自出手對付我...
至於秦微白，我奈何不了她，她也奈何不了我，真發現這個地方的話，她何必費勁殺我一個助手？
告訴李天瀾不是更好？”
“所以，是我們殺了卡洛琳？”
黑袍的聲音平平靜靜。
江上雨沉默了一會：“雖然不太想承認，但這是唯一的可能。”
“我們之間出問題了。”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同一時間開口道。
江上雨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頭部，輕聲道：“我有預感，我知道自己出問題了，但是一直不知道我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但現在看起來...”
“問題似乎很明顯。”
黑袍沉默著看著他，沒有說話。
“卡洛琳，確實是我殺的，但是你沒有感覺到。
我們的思維，記憶，感知，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內，是完全同步的。
但我殺人你竟然沒有感覺到...
相比於卡洛琳的死，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黑袍淡淡道：“這意味著昨晚至少是在某一段時間內，我們之間可以同步感知的狀態斷開了。”
江上雨看著黑袍，突然笑了起來：“所以，在那個時間裡，你是你，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