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亞歷山大主幹道附近的一個小巷裡，一輛黑色的麵包車停靠在路邊。漆黑的車窗下，無法看清內部的情況。在這個遠離警方與示威者對峙前線的路口，不時有三三兩兩的示威者穿行而過，前往主幹道，少有人對這輛車投去過多關注。
沒有人知道，在他們匆匆經過的這輛車裡，有人正在全方位監視著他們的動向。
“奧嘉，我剛剛給你傳送了一個金鑰，”尼摩擺弄著被改造成監控室的車廂，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我把亞歷山大大街整條主幹道攝像頭的管理權限交給你，等我的指令。”
“收到，尼摩。正在獲取許可權，”奧嘉的聲音傳入凱芙的嵌入式耳機，“可能需要幾分鐘時間。”
“好了，東歐人，”尼摩轉過頭來，“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吧？”
萊諾斯基嘴唇緊閉，艱難地嚥下一口空氣。
“嗯。”
“你說你和米夏是透過接頭人聯絡的，而且這個人現在正位於亞歷山大大街，”尼摩說，“記住我們的交易，波蘭人。如果你要向我證明你的誠實，這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呢？”
“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引起米夏的懷疑。跟著他們，弄清楚他們的人數，分佈，攜帶的裝備，還有聚集的地點。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可能會分散成很多小組，分頭行動。”
他拽過波蘭人，將一個曲別針固定在他的衣領上。
“保證攝像頭的乾淨和清晰，確保我們從這裡可以準確看清那些米夏分子的面部特徵，尤其是瞳孔。”
萊諾斯基看了看凱芙，又轉過頭望著尼摩。
“你們的人會跟著我……對吧？”他不安地扭動著身子，“萬一他們不上這個圈套……你們的那什麼特種部隊，會保護我的吧……”
“你的安全握在你自己手裡，東歐人，”尼摩不耐煩地插了一句，“特種部隊的任務是他們，不是你。如果因為你的情報失誤，放走了幾名漏網之魚……我想，他們對於一個出賣自己的叛徒，不會比我們更加手下留情，”
萊諾斯基臉上僅有的一絲血色消失了，
“所以，為了你，和你提到的家人，你最好使出十二分的本事來，把這夥米夏分子一個不留地報告給我們……否則，哪怕漏掉一個人，你和你的家人也休想拿到聯邦政府的藍卡。”
車廂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尼摩沒有再搭理萊諾斯基，坐回了駕駛室，把頭埋進車載監控錄影的螢幕裡。凱芙悄悄瞥了一眼她的鄰座，萊諾斯基低著頭，緊盯著自己的腳面，雙手不自然地絞在一起。
“原諒我，萬能的主……”他蒼白的嘴唇囁嚅著，“原諒我的罪過……”
一瞬間，凱芙突然有點同情眼前這個人。她伸手拍了拍萊諾斯基的肩膀，發現他渾身都在顫抖，汗珠大顆大顆地從他的額頭低落。
“別害怕，萊諾斯基，”凱芙想說點安慰的話語，但是在一貫冷冰冰的口吻下，她這番話更像是拿著匕首抵在對方咽喉的威脅，“嗯……照維登海姆探員說的做，你不會有事的。”
不知為什麼，她現在很不願意叫出尼摩的名字。
萊諾斯基抬起頭。
“謝謝你，露娜，”他的視線片在一般，逃避著凱芙的目光，“你一直都對我這麼好……”
“別叫我這個，”一陣莫名的反感湧上凱芙的心頭，“露娜……那不是我的名字。我不想聽見別人再這樣稱呼我，不想。”
兩人沉默了一會。
“凱芙……是嗎？”萊諾斯基喃喃地說，“那就是你的真名？你的本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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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怎麼想。那都不重要了。”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神秘，露娜。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一般，我的直覺總沒錯兒……”
“我說了，別再叫我這個名字，”凱芙迅速打斷了對方，“永遠，不要再提。”
她把手從萊諾斯基的肩膀上移開了。
“你完全可以不告訴我的，”凱芙微微閉上眼睛，抿了一口嘴唇，“三年前，在基輔的街頭，我以為是你救了我……我那麼拼命，不擇手段地掙錢，希望有一天，我能幫助你一起脫離這個特區，不用整日再受黑幫和警察的欺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等於是……直接照著我的腦袋上來了一悶棍，告訴我——告訴這三年來……我真是……活得一點勁兒都沒有……”
她的拳頭緊緊地捏在一起，座墊狠狠地凹陷下去。
“為什麼……”
“凱芙，”萊諾斯基小聲地說道———他對這個稱呼還有點不習慣，“三年前，當你那串價值不菲的項鍊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下定決心要偷走它。我沒什麼好為自己辯護的，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小偷小摸，幹啥啥不成……我根本就沒料到，你會傻到把我當成你的拯救者。有時候，我倒寧願你已經死在了基輔，這樣我就不必背負著這份不必要的聯絡。誰知道呢，有一天，當我丟掉了我又一份工作，在特區亂逛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我渾身上下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只剩下你借給我的鈔票了。就在那一刻，我才發現，我並不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我的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傻姑娘，就算是為了一個謊言，她那麼努力地工作，就是希望她和那個所謂的‘救命恩人’能平安地生活下去……”
萊諾斯基自嘲地苦笑了一番，
“我該笑你傻呢，還是笑我自己想太多？”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凱芙。我不知道。老實說，真希望三年前，我沒有從你身邊經過。真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
……
“行了，尼摩，我已經把你給我這邊的金鑰搞定了，”奧嘉的聲音冷不防地從耳機裡傳了出來，“老天，這邊可真夠熱鬧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沒見過的多著呢，”尼摩說，“QRF小隊，a station。盯住我們的線人，如果有必要，直接使用武力擊斃已經現身的米夏分子。不惜一切代價。”
他在空中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到你了，波蘭人。動作快點。”
萊諾斯基點了點頭，笨拙地伸出手，去拽身旁的車門。
“等一下，”
凱芙轉過身，掏出一個寒光閃閃的東西，在萊諾斯基眼前晃了晃。
“這是……”
“拿上這個，說不定會用得著，”凱芙簡短地說道，將匕首塞進萊諾斯基的手心，“總比赤手空拳來得強。拿著吧，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