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有致命VX毒氣罐的卡車慢慢地停靠了下來,決定成敗的時候到了。
宋一諾沉默地佇立在車廂裡,濃密的白色冷凝氣將他全身包裹起來。他最後一次檢查了自己的裝備,匕首,衝鋒槍,無線電通信器,以及一個小型C4引爆裝置。他微微閉上了眼睛,臉部的肌肉因為遏制不住的興奮而控制不住地顫抖著。為了這次行動,為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U.S.S.A聯邦特勤局提前一年就通知了宋一諾和他最優秀的學生海倫·福克斯中尉,為確保機密行動的萬無一失,宋一諾把海倫帶在身邊,躲開了所有軍方人士,進行了長達五個月的封閉訓練。透過稍稍虛掩的車門,宋一諾看見了莫洛託夫的車隊,在四處警戒的武裝分子,還有醫院前方,分列於東南西北四角的巨型大理石天使雕像。
這一切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那個與世隔絕的訓練場,所有設施,建築物的排列方式,道路的分佈,都是這個明斯克郊外荒地的完美復刻,連車隊的佇列,都可以在他們的訓練材料中找到案例。
接下來,只剩下按部就班的執行。
宋一諾深吸一口氣,開啟大門,向等候在大門口的武裝分子示意。
“上校,貨物已安全抵達,一切正常。”看見卡車停在了附近,伊里奇·蘇博科夫招呼著手下,“你們去看著點!繼續警戒,任何可疑情況立即彙報。”
“明白。”
宋一諾轉過頭去,看見他的線人還在和莫洛託夫激烈的爭吵,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出來了。
“上校,您的態度太讓我們失望了!我們本來以為,有您這樣的人物做擔保,事情一定會……”
“我們之前的合同,清清楚楚地寫著,”莫洛託夫高聲打斷了線人的爭辯,“歐元,歐元!我要的是能馬上轉化成軍備,人員,還有補給的歐元!可是這些,這算什麼?”他狠狠地砸著手提箱,現金被粗暴地灑在地上,“現在誰還會接收盧布?”
“上校,您以為,攜帶如此大量的歐元面額,聯邦銀行會無動於衷嗎? 事實上,我們公司最近兩個月前才剛剛解決了一項稅務糾紛,如果現在讓銀行或者稅務局抓到把柄,上校,你,我,還有我們之間所有的貿易往來,都會清清楚楚地呈現在聯邦特勤局的檔案上!”
“特勤局,”莫洛託夫冷冷地說道,“我早就被他們列在特勤局的黑名單之上了。先生,說不定我們正談話的當兒,就有幾名特勤局的殺手,瞄著我們的腦袋。請你告訴你們的老闆,不要怪我單方面取消合同,你們公司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在這裡,盧布一文不值,沒有人會相信一筆使用盧布結算的交易。而且記住,是你們公司要從我手裡購買貨物,如果你們拿不出足夠的歐元,美元,或者人民幣結算,那麼交易就此免談。伊里奇,”他用俄語問道,“又出什麼事了?”
“等一下,上校。”伊里奇拿起對講機,眼角的肌肉不自覺地跳了跳,“有情況。”
說這話的同時,伊里奇以不易覺察的步伐,朝莫洛託夫座位附近挪了挪身子,擋在車窗前。宋一諾掃視了一眼周圍,線人表現得和伊里奇一樣困惑不解,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我命令。
伊里奇仍然站在那裡,像一尊石雕,除了不時點點頭之外,沒有任何動作。他的對講機質量很差,聲音斷斷續續,而且背景音極其嘈雜,即使宋一諾努力集中精力,也只聽出了少許單詞。“橋洞”,“巡邏隊”,“費爾巴耶夫”……
“知道了,各單位加強警戒。”伊里奇結束通話了無線電,轉過身子望著宋一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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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費爾巴耶夫。” 他突兀地說道。
“安德烈·費爾巴耶夫是我的名字。”宋一諾冷靜地回答。
“你是和另一個防化專家一起來的,那個人在哪裡?”
“正在車廂裡,我們恐怕冷凝系統出了一些差錯,所以他認為有必要時刻看管裝置。”宋一諾一隻手背在身後,慢慢將匕首塞入袖口,“你想讓我叫他出來嗎?”
“不,你,”伊里奇伸手指著宋一諾的臉,“你出來。”
身邊的武裝分子也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氣氛,他們慢慢向兩人靠攏。
事情是掩飾不了了,他們呆會肯定會發現那具屍體,然後逼問自己的身份。宋一諾表現出順從的樣子,走下卡車,他的大腦開始瘋狂地運轉。
絕不能在這裡被俘!如果有必要,他必須自作主張,當機立斷除掉莫洛託夫。現在宋一諾已經走下車了,握住匕首的手緊繃著。別無選擇了!
為了這次行動,他,海倫,線人,包括整個團隊,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只等他們發現屍體,陷入驚慌的那一刻,然後趁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用匕首割斷莫洛託夫毫無防備的咽喉。他過去用這把匕首割斷過無數人的喉嚨,現在,他和莫洛託夫之間沒有任何障礙物,在這個距離內,誰也阻止不了他……
“站住。”身後傳來伊里奇冷冰冰的聲音。
“我叫你站住,安德烈·費爾巴耶夫。把手舉起來。”
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這是幹什麼?” 宋一諾照做了,將雙手抱在頭部。
“安德烈·費爾巴耶夫,你不是他,對不對?”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是什麼人?”
“就像你剛剛稱呼我的那樣,”宋一諾鎮定的說,一邊用餘光瞥了一眼線人的位置,“我叫安德烈·費爾巴耶夫,是彼得堡大學的化學工程師。”
“我們剛剛發現了你的屍體,先生,”伊里奇說道,“在一個橋洞底下,用沾過汽油的雜草和布料包裹了起來。你們真應該在殺掉他的時候把屍體燒得徹底一點,先生。費爾巴耶夫曾經在軍隊服役過,他的左肩有聯邦唯一的入伍編碼。所以,”伊里奇湊近了一步,將手槍頂在宋一諾的後背,“你到底是誰?”
周圍的武裝分子湧了上來,十幾只突擊步槍齊刷刷地瞄向宋一諾的胸口。
“把你的面具摘下來。” 伊里奇命令道。
宋一諾沒有任何動作。
“把你的面具摘下來!不然我現在就打死你!” 伊里奇吼道。
“三!”
“二!”
“一!”
……。
“海倫,動手。”
一剎那,宋一諾感到後腦勺附近一熱,一顆子彈伴隨著尖厲的呼嘯,熾熱的軌跡撕開了他和伊里奇之間的空氣,筆直地擊入線人的頭部,最後打在莫洛託夫吉普車旁邊的鐵皮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
“撲通”一聲,線人的屍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鮮血蔓延開來。
糟了!Friendly fire!
一片嘈雜的電流聲充斥著宋一諾的通訊器。福克斯中尉的訊號中斷了。
"Sniper!”伊里奇大聲喊道,“有狙擊手!”
宋一諾當機立斷,猛地回過頭去。伊里奇還沒反應過來,他一手扭住伊里奇的手腕,抽出匕首就朝他的胳膊劃去。這一刀直接挑斷了肌腱,伊里奇痛苦地嚎叫一聲,鬆開了抓槍的手。武裝分子們還沒從突如其來的狙擊中回過神來,一些人剛剛舉起槍手還沒碰到扳機,就被宋一諾快得像閃電一樣割斷了脖子,零星的槍聲馬上被匕首切割皮肉的“嘩啦”聲蓋了下去。
莫洛託夫!
宋一諾將匕首從最後一個武裝分子喉嚨裡拔出,看見莫洛託夫和他的親信,低下頭,躲進了吉普車裡。宋一諾立即脫掉全身的防化裝備,閃身蹲伏在卡車車廂附近,躲避著殘餘武裝分子的槍擊,一邊取出摺疊衝鋒槍,朝吉普車的車輪,車身和後窗瘋狂地傾洩子彈。可是,在這個距離,5.56的NATO子彈根本無法有效擊穿吉普車的防彈玻璃。
30發的彈匣很快打空,吉普車帶著全身的彈孔,仍然在沒命地逃離。
“中尉,中尉!阻止那輛車!”宋一諾對著無線電聲嘶力竭地吼著,“朝駕駛室射擊!幹掉他——”
太遲了。車身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一個彎,消失不見了。
莫洛託夫逃走了。
一股沉悶的火氣在宋一諾胸中不可遏制的蔓延著,簡直要把他的胸腔炸開了。莫洛託夫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逃走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們精心策劃了五個月的刺殺行動之下……所有的犧牲,都白費了……
海倫,你,這樣的失誤,不可接受!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可能……
宋一諾拿起無線電。對面,海倫的訊號仍然是一片雜音。
“宋一諾少校!宋一諾少校!”通訊器裡傳來特勤局指揮部的聲音,“Mission abort!你必須馬上撤離!重複,你必須馬上撤離,完畢!”
沉默了片刻,宋一諾輕輕地嘆了口氣。
“指揮部,我是宋一諾。任務中止,正趕往撤離點,完畢。”
“宋一諾少校,當心!”指揮部那邊的聲音非常焦慮,“無人機顯示附近聚集了大批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他們正在向你包圍!接應的直升機不能在這裡久留,你只有十分鐘時間撤離!宋一諾少校,祝你好運!”
宋一諾抬起頭,向車廂外面望去。遠處,廢棄建築物附近的雜草叢裡,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數十名手持突擊步槍和各種重武器的武裝人員,正朝醫院廣場包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