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橋，我要炸掉它。
……
十分鐘後，凱芙收回單筒望遠鏡，從廠房屋頂的水塔上下來。她扶著搖搖欲墜的梯子，手套沾上大把的鐵鏽。
跟她之前大膽的計劃一樣。那座橋，是連線伏爾加河兩岸車臣部隊的主要通道。一旦過橋，T-90坦克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展開陣型，這種鋼鐵怪獸在大平原上橫衝直撞起來，擱到誰頭上都夠喝一壺的。
凱芙眯起眼睛，取出一副茶褐色的護目鏡戴好，阻擋愈加刺眼的陽光。
“在這樣的大平原上，我無處藏身……”凱芙用力拍著手套上的鏽跡，“必須規劃出一條路線，立即行動起來……”
清晨的薄霧在陽光下逐漸散去。遠處，車臣人和他們的裝甲車平穩地推進，一幅幅面孔彷彿浮在霧中。
“很好，第一步已經完成了……”凱芙自言自語地說，“然後，就是時間管理。”
如果米夏的增援會在半小時內來到，她的可支配時間就只剩下二十分鍾，包括約兩公裡的負重步行，安放炸藥，然後撤離爆破點，所有的過程都要在不觸發警戒的狀態下進行。
凱芙微閉眼睛，短暫地恢復一下體力。她推開門，準備從頂樓退下。
就在這時，一個突發事件出現在凱芙眼前：廠房大門一下子開啟了，數名車臣士兵闖進了一樓的裝置室。
“把這個地方搜一遍，”他們用車臣語互相交流著，“眼睛睜大，不留死角。”
對於車臣語，凱芙只懂點皮毛。但就像其他八門語言一樣，她的神經總能捕捉到特定的軍事術語。
糟了，這就是我為什麼信不過事先規劃……凱芙暗想。
不假思索地，凱芙本能選擇了退讓。她四下觀望一番————樓梯口有士兵把守，硬闖不太現實。直接跳窗？這可是三層樓，沒必要受這種不必要的傷……
鎮定下來，凱芙悄悄挪回頂樓，小心關上房門。
“二樓，檢查完畢，”一個聲音透過門板，“一切正常。”
凱芙貼在門後，手指推開步槍保險。
“一樓正常，”車臣士兵繼續說，“你們去頂樓看看。動作快點，我們馬上去檢查下一間工廠。”
短暫的驚訝過後，凱芙馬上平復情緒。經歷這麼多事件，她的神經已經鍛鍊得漸漸麻木，這種小事還不足以讓她擔驚受怕。
頂樓沒有任何掩體，她將無處遁形。擺在眼前的只剩下一條合理的方案：
戰鬥。
決心已定，凱芙朝後退了一小步。她端起步槍，估算著車臣士兵的腳步聲。
啪！啪！
門板被子彈洞穿。門後的兩名車臣士兵來不及反應，紛紛中彈倒下。
屍體順著樓梯滾下，“咚”的一聲摔在機器上。車臣士兵大聲呼叫無線電，一邊閃進附近的掩體。瘋狂的火力朝頂樓潑灑過去。
果然，像芭琪拉說的那樣！
幾輪交火，凱芙沒從這些老兵身上佔到一絲便宜，反而被火力壓制得抬不起頭。
“頂樓！頂樓！她在這兒！”
車臣士兵在掩體間穿梭，緩緩朝頂樓推進。凱芙不得不閃身回擊，以嚇阻他們的步伐。
她飛快地思考對策：我不能和他們消耗下去。我只有三個彈匣，C4也不能提前用在這裡————
一枚手雷越過欄杆，落到她的面前。凱芙一驚，連忙朝牆後翻滾過去。濃烈的硝煙混合著灰塵，嗆進她的呼吸道裡。凱芙連連咳嗽，她使勁揮手，想把眼前的煙塵散開。
煙塵，煙塵……
就像一道閃電擊中凱芙的大腦：我居然忘了，這地方是一座重工廠……
“粉塵罐……”凱芙自言自語道，“應該會有的————那東西在哪兒？”
透過牆壁的槍眼，凱芙看見車臣士兵的掩體之後，陳列著一排未經處理的粉塵收容裝置，儲存大量工業粉塵的罐子因年久失修而搖搖欲墜。
她匍匐下去。車臣人的火力兇猛，她不敢暴露，只能憑藉牆壁上一處槍眼進行瞄準。洞口很小，她的視線很受阻礙，好一會兒才找到合適的角度。
拜託，壓箱底的寶貝槍……你給我打準點……
凱芙的眼睛貼在全息鏡後方，全力剋制住微微發抖的胳膊，直到鏡頭上的紅圈不再晃動，牢牢鎖定在粉塵罐上————
AK-Alfa的精度無可置疑。一記精準的點射打穿了管道。粉塵罐跌落在地，瞬間爆出大團煙霧。粉塵顆粒在陽光下閃著灰綠色的金屬色澤。
“漂亮！”
趁著車臣士兵捂住口鼻，無暇顧及自己，凱芙提起步槍衝到二樓，快速蹲伏到天井欄杆旁。
佔據居高臨下的優勢，車臣人的掩體將毫無用處，他們將悉數暴露在她的槍口下！
“請求炮火支援！”一名車臣士兵聲嘶力竭地喊著對講機，“重複一遍，請求————”
他還沒說完，子彈從上而下，連帶對講機一起，將他的頭顱擊穿。但那個呼叫仍然傳播開來，車臣裝甲兵團全軍都接收了這個無線電訊號。
“****！”
反應過來車臣語中的那句“炮火”，凱芙急忙退卻。髒話剛罵了一半，炮彈就擊穿了二樓的玻璃，整個天台都在爆炸中塌陷下去。
……
……
“命中！”車臣士兵撿起對講機，招呼身邊幾個弟兄，“停火！可以停火了！”
士兵們踏著碎石，慢慢朝被炸成廢墟的天台走去。
“當心……那個人可能還活著。”
雖然這麼說，車臣士兵們並沒有找到一點活人的動靜。鮮血順著石塊滲出，形成了一條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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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順著鮮血的源頭，車臣士兵踢開碎石。一隻血淋淋的手從廢墟下伸出，手腕以下的整隻胳膊都被掩埋了。
“她死了嗎？”士兵搖搖頭，“把她拖出來。生死不論，我們得知道這個炸彈客的身份。”
他們對視一眼。一個人蹲下身，謹慎地扒開碎石。另外三人跟在他身後，手中的步槍時刻看管著廢墟。
廢墟下面，那個女孩的胳膊露了出來。車臣士兵拽住胳膊，使勁朝外拉去————
“啊！”
廢墟下面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攥著匕首直接穿透那個人的咽喉。他的慘叫很快變成“咕嚕咕嚕”的喉音。
見鬼，她沒死————
剩下三名車臣士兵下意識地朝廢墟開火。凱芙用力將她的受害者朝前推去，擋下致命的子彈。她抖落碎石，一個側翻出去，隨即迅速拔出手槍，將前方三人接連擊斃。
望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凱芙抹了抹臉上的汗水。
“裝死的本領還是一如既往……”她揉著左肩————之前的草率處理並沒有止住流血，她不得不花更大力氣纏緊傷口，直到左臂開始微微發麻。凱芙撿起匕首，將其和手掌的繃帶綁在一起，以免滑落。
她解決了車臣士兵，或者，更確切地說……解決了一些血肉之軀。但麻煩遠不止訓練有素的步兵。雖然她贏下了這一局，可她也領教了車臣人的戰鬥素質，的確如芭琪拉所說————“遠在米夏之上”。這次，她利用地形和裝死騙過了他們，接下來，在大平原上，車臣還會給她這種機會嗎？
凱芙看了一眼屍體。這些士兵之中，有兩人裝備了rpg-7火箭筒。武器的表面破損不堪，標尺也在長年累月的戰鬥中模糊不清，幾乎無法瞄準。
好歹……也是反裝甲武器。湊合著用吧。
凱芙撿起火箭筒。屍體邊的對講機掉在血泊中，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她聽不出對面在說什麼，她也不需要聽懂————腳下“轟隆”的履帶聲已經告訴了她一切。
“裝甲車，”凱芙想，“他們朝這邊過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舉起火箭筒，貓著腰，躲在一處斷壁之後。
那輛BMP-3步兵戰車，正在她前方不到一百碼的位置，緩慢轉動炮塔。
凱芙深吸一口氣，扛起火箭筒瞄準。她從沒打過這玩意兒，也沒接受過反裝甲方面的訓練，只能憑自己模糊的概念，操縱手中的武器。
凱芙按下扳機。一陣強大的氣流從火箭筒後方衝出，彈頭從前端飛馳而出。
“見鬼！沒中————”
火箭彈擦著裝甲飛出，改變了軌跡，一頭撞在地上。被爆炸聲吸引，裝甲車放緩了速度，炮口一點點朝凱芙移動。
“她在這兒！這邊！”
車臣步兵發現了彈頭尾焰的來源，密集的彈雨立即招呼過來。凱芙捂著頭，一隻手慌忙撿起第二發彈頭。斷壁被打得灰塵四濺，她根本沒法探出身去瞄準————
咬咬牙，凱芙扶著牆壁，右手扛起火箭筒。她的餘光朝外瞟了一眼，隨即馬上朝裝甲車的方向打出第二發火箭。
嗖！嗖！
……
……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平原。隔著老遠，凱芙都能感到灼熱的衝擊波吹起她的頭髮。
“不會吧……”凱芙嘀咕一句，“怎麼會……rpg有這麼大的威力？”
難道是擊中了彈藥庫？她扒著斷壁邊緣，偷偷望了一眼。前方的裝甲車冒著火焰和濃煙，炮塔被直接炸飛十幾米，滾落到草叢深處。
即使是命中彈藥庫……這個效果也太誇張了。
“導彈？”凱芙睜大眼睛，“是誰————”
彷彿為了回答她的疑問，凱芙的身後響起一陣螺旋槳的噪音————越來越近，她已經能感覺到從河對岸吹來的習習涼風。
“啊，我看這邊需要點幫忙？”
耳機裡響起一個熟悉的女聲。沙啞，但在凱芙聽來卻無比溫暖，
“是誰在呼叫守護天使？”芭琪拉朝直升機側窗望了一眼，“喲，瘋丫頭……你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