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點蹊蹺，我簡單說一下，”亞諾環顧了一下會議室的聽眾，“大概兩個小時之前，局裡的系統出現一條報錯資訊：有一名先前被判定為‘K.I.A’的特工，狀態突然變更為‘In A’。雖然僅僅維持了不到十秒，但系統還是記錄下了IP最後一次登入的位置————”
亞諾的目光停留在長桌的左側的顧維將軍身上，他捂著額頭，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指。
“————位於俄羅斯和烏克蘭邊界附近。奇怪的是，特勤局最近並未派遣特工，當地的情報站也沒有柏林總部特工的活動記錄。”
“你指的狀態變更，是什麼意思？”西蒙·莫里森參謀長問道，“這個特工————私自更改了自己的行動狀態？”
“比起這個，我倒寧願相信，那家夥是死而復生了，”亞諾的視線仍然停留在顧維附近，“或者說，我們曾以為她已經死了。但在兩個小時前，她的活動被特勤局的系統檢測出來，與‘K.I.A’的狀態發生了衝突。”
“‘曾經以為’？”
“三天前，海倫·福克斯中尉把急救中心攪得天翻地覆。八名天網一司特工————”說到這，亞諾有意停頓一下，可顧維似乎並沒有任何情緒反應，“————連同奧嘉·格林塔特工，都成為了她怒火之下的犧牲品。當時的救援工作由特勤局的戰術醫療小組負責。他們在現場見到了奧嘉：鮮血淋漓，喉嚨被銳器切開一道傷口。據蘭斯博士所說，他們將奧嘉的遺體安置好後，就按照規定，上報了‘K.I.A’狀態。”
“你們調查過這個博士，和他的團隊嗎？”
“晚了。”亞諾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和當時幾名負責處理奧嘉的醫生，在特區隧道被人滅了口。根據行進路線，我們推斷他們完成了任務，正聽從某人的安排駛向機場方向。我沒記錯的話，柏林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空中管制的。如果幕後指使者給了博士必須倉促逃離的理由，然後在半途做掉他們，順便把帽子扣到福克斯中尉身上————經歷了前兩天的事件，她會這麼做一點不奇怪。那樣……他還真是把我們所有人都耍了。”
中情局局長愛森斯坦挪動著身子，調整了一下雪茄的位置
“亞諾，很精彩的分析，”他噴了一大口菸圈，“不過……我似乎看不出來，這起事件和當前局勢有什麼聯絡？”
“耐心點，老朋友。我們很快就要找出那位討厭的傀儡師了，”亞諾說，“G.D.S全球防衛系統曾經還只是一個構想，但隨著咱們三國元首今天的簽署，它已經變成了一個法理意義上的條約。歐洲，美國和中國，我們現在，徹底將各自的安全捆綁在了一起。對我們情報部門來說，不管是處理方法，管轄範圍，還是意識形態方面，我們都存在許多分歧。但從今天開始，這一頁已經翻過去了。我們可以合作起來，不過我們需要彼此坦誠相待。”
他凝視著顧維，目光嚴肅起來，
“將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聽到這裡，顧維停止了玩手指，稍微抬了抬頭。
“你認識奧嘉·格林塔特工嗎？或者，曾經聽說過她？”
“我聽說她是你們的王牌駭客，”顧維心平氣和地回答，“我很遺憾，那天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你覺得，她的突然出現，意外著什麼？”
“天網一司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對我們來說，活人和死人，永遠都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一個人不可能處於既活著，同時又陣亡的狀態。”
“奧嘉上一次的IP位於俄烏邊界，你認為她會叛逃嗎？”
”我只能說，很有可能。如果她再往東邊走上七八百公里，我想……要不了幾天，她就可以抵達米夏組織的控制區。”
“哦，不需要那麼久，”亞諾冷冷地說，“還有一個小時，她就可以橫穿伏爾加河了。而且，我不覺得她的目的地是任何米夏控制的城鎮。根據我們測算的結果，那條航線的終點……指向中國北京。”
會議室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去北京的航班？”莫里森參謀長吃驚地問，“可那不是————”
“CA1001，柏林至北京。自從解除空中管制以來，那是第一批降落在勃蘭登堡機場的航班，”顧維望著亞諾，表情仍然波瀾不驚，“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出這種結論。聽起來，你好像提出了一個很嚴厲的指控。”
“我並沒有指控什麼，因為奧嘉也有可能正好出現在航班經過的區域，”亞諾說，“幸好，她給我們留下的訊號還包含了一條情報：短短十秒之內，她的同一個IP地址，發生了長達兩公裡，近乎水平的位移。這種速度，只有可能是某種飛行器才能達到。”
“奧嘉……她在那趟航班上？”愛森斯坦猛吸一口雪茄。
“嚴謹地說，那十秒鐘的位移與CA1001的航線是重合的。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的格言：‘In mundo non datur casus’（萬事無偶然）。如果奧嘉在巧合的時機，出現在巧合的位置，而那個位置又剛好和已知航線吻合，那她就一定在那架飛機上。”
顧維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那個死而復生的特工，騙過了你們的機場安檢，混上一架飛向中國的航班，原來……是為了投奔我們？”
“我不清楚奧嘉的動機，”亞諾平靜地回答，“一切，都要等我們當場質詢過她之後，才能得出結論。”
“我能告訴你的是，我這邊並沒有接到這名特工的投誠請求————當然，鑑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投誠似乎也沒什麼意義，”顧維諷刺地說，“比起這個，我倒有一個建議。不如，你們可以去調查一下，昨晚八點至九點的監控錄影？當然，考慮到她是這樣出色的駭客，騙過你們的安檢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我接受這樣的批評，”亞諾回應道，“的確，我們的安檢系統出現過太多漏洞。比如，航班降落與預定時間相比，有過一個十分鐘的延誤。可根據機場導航塔的記錄，CA1001是準點降落的。不巧的是，那個時候正好開始起霧，中間丟失的十分鐘成了一樁懸案。”
“哦，那真是太遺憾了。說不定，她正好在那個時候，悄悄混上了航班。”
“不排除這種可能。”
“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去調查這起事件，不會太久的，”顧維禮節性地笑了笑，站起身子，“大概還有五個小時，航班就能進入中國領空。我可以叫他們在烏魯木齊迫降。當然……鑑於我們新出爐的全球防衛系統，我會將這名特工交還給你們處理。不過我有個想法：像她這樣等級的高手，一旦不能為你們所用，你們將如何處置？”
莫里森參謀長擔心地瞥了一眼亞諾。特勤局局長的臉色從未如此鐵青過。
“我們會做出判斷。”亞諾拼命忍住不發作，“拜託你了。”
“最好想清楚了，鮑爾先生，”顧維抓起大衣，朝門口邁去————這是他第一次用姓氏稱呼亞諾，“即使在全球防衛系統內，我們每家都有不可碰觸的情報需要保護。你，我，還有愛森斯坦閣下，我們都是幹情報的行家。無論我們之間有什麼分歧，這個規矩決不能被破壞。記住，為了全球防衛系統，我們每個國家都背負著累累血債，”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望著亞諾的眼睛充滿了意味深長的詭笑，
“也許……你們歐洲聯邦，揹負得會更多一些。”
會議室陷入一陣可怕的死寂。
“呃，將軍？”眼見顧維推開會議室大門，愛森斯坦連忙打著圓場，“你這就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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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想，對於咱們這裡的議題，我已經給出了圓滿的解決方案，”顧維滿不在乎地說，“我不反對你們繼續在這裡交流一下感情。不過，就目前柏林的局勢來說，我實在沒有閒心坐在會議室裡按兵不動。諸位，抱歉失陪了。”
他稍微整理一下大衣，帶上房門，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像是突然看到什麼人，顧維停下腳步。
“福克斯將軍，您來晚了，”他朝電梯裡的人點頭致意道，“大部分的議題，已經解決了。您興許還能趕上他們喝上一杯散夥茶。”
“什麼，這就結束了？”凱德·福克斯將軍驚訝地問道，“可我才遲到了十分鐘！”
“因為事情並不複雜，甚至……十分簡單。但是，您看得出來，其中牽扯的利益關係，不是一紙全球防衛協議能解決的。”
“看出來了，”福克斯將軍點點頭，“真是一場激烈的辯論。”
“哦，您是指這個嗎？”顧維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傷疤，“一天前不小心摔下臺階。亞諾雖然在會議室裡氣得夠嗆，可他畢竟仍是一名令人尊敬的紳士，不至於如此粗魯。”
“聽起來更令人擔心了，”福克斯將軍向顧維伸出手，“再見，顧維將軍。記得這次注意階梯（Mind the gap）”
顧維回應了福克斯將軍的握手，但視線卻落在他身邊的小女孩身上。
“是啊，注意階梯（Mind the gap），”他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失誤，再也不會有了。”
PS:Mind the gap這句話有一個典故。另外，本章還提到了一個陰謀，這個陰謀可以說是整個特區幽靈系列和天網一司系列的起始點，一切的故事都由此而來。有沒有小夥伴能猜到~>_<